深秋了,十几天以来天气灰暗阴沉,再过些日子就要下雪了,大兴安岭的雪往往在关内的人还在犹豫该不该穿长袖时就会从天空飘落,丝毫不在乎是不是飘雪的季节。
塔斯哈原准备带着铁牛一家在大雪飘飞之前先去省城,但是老金头身上有伤不能行动,铁牛和小金子不想离开老金头,所以,只能是塔斯哈先去省城探望老夫人和舅舅。
巴图鲁护送塔斯哈走了另外一条新线路,他们绕开到沙吉浩特的正南,走西南方向的话,不光不用走城门,反而能直接到了杨家屯,而杨家屯再向南两公里处也有一个铁路小站:“白羊屯车站。”
一路上巴图鲁让儿子牢记这条线路的一草一木,他们不会在路过的树上留任何记号,只能在心里记住那些形状各异的树作为标记。
父子俩走到一个当地人叫夹尾沟的地方,塔司哈想要解手,便冲着一棵大树开始放水。
忽然,什么黄颜色的东西在不远处闪了一下,塔司哈心里一惊,难道是老虎?
“阿布!”塔司哈轻轻唤了一声。
根据塔司哈的示意,巴图鲁也警觉起来,父子俩蹭蹭几下上了一棵大树向下看,没有发现老虎的影子,却发现了一件黄颜色衣服。
等了一会儿下面没有异常,俩人下了树过去查看情况,发现一件带血的皇协军上衣被挂在高高的荆棘上,刚才一阵风吹过,那衣服迎风摇摆才让塔司哈误以为是老虎。
“皇协军的。”塔司哈说。
一开始皇协军就失踪了五个人,难道是逃跑途中遭遇了不测?
巴图鲁翻看着这件被撕破的上衣,上衣的后背完整,左侧前襟被撕掉一大块,右侧前襟上有一片早就褪色的血迹。
“血迹都褪色了,最少在五十天往上。”巴图鲁说。
父子俩在附近找了半天,果然看见一只被什么动物啃咬过的皮鞋,又在一个獾子洞前发现一个白森森的骷髅,这个骷髅的上下牙齿都掉了两颗,显然是被什么动物啃咬掉的,因为有一个牙齿只剩半截。
“但愿剩下的那四个人能安全走出去。”巴图鲁说。
不知道这个遇难者是不是郑有才或者孙三壮?也或者是别人?
不管是谁,但一定是逃跑掉的那五个人中的一位。
巴图鲁长长叹了口气带着儿子继续赶路。
父子俩到了杨家屯发现郝大壮已经在杨家屯好几个月了。
自从买了二百亩良田后,李财主家三天两头去闹事,巴图鲁那时正带着日本人在山里转悠,杜爷愁的不知道怎么办,多亏老夫人主意正,她派郝大壮在杨家屯住下来才震慑住李家。
郝大壮和李家是怎么斗智斗勇的不再絮言,只说李家消停后,杨茂才从郝大壮嘴里得知小女儿的尸体是被巴图鲁带人埋葬的,一家人大哭一场后,郝大壮带人把杨小凤的尸骸挖出来重新买了棺材在杨家屯下葬。
郝大壮来了后,杨茂才发现他对女儿杨大凤很关心,便想把郝大壮招为上门女婿,但眼下所有的房子和土地都是杜家的了,自己也只是给杜家打工的假地主,谁知道郝大壮会不会嫌弃?正当他为此发愁时,巴图鲁和塔斯哈到了。
看到巴图鲁和塔斯哈来了,郝大壮非常惊喜。而杨茂才带领老婆和女儿再次感谢巴图鲁埋葬了杨小凤的善举。
在杨茂才的带领下巴图鲁参观了郝大壮偷偷修建的秘密粮仓,杨茂才趁机请巴图鲁说媒,想成全郝大壮和杨大凤的婚事。
巴图鲁没想到会遇到这差事,他一问郝大壮,郝大壮满口答应。于是在杨茂才提议下,塔斯哈带着郝大壮和杨大凤一起进省城去拜见老夫人和杜爷,毕竟杜爷才是这所院子的主人。
到了省城,老夫人看见外孙塔斯哈高兴得又哭又笑,听到郝大壮和杨大凤的喜讯时,老夫人也满心欢喜,杜爷说在西院给他们布置一个房间,杜宅就是他们的家,省城和杨家屯两个地方随便住,一家人热热闹闹话不多叙。
晚饭后,杜爷、张管家、杜小瑞和塔斯哈坐在一起,他们心惊肉跳听塔斯哈讲了佐佐木带领的测绘队全部被杀的经过,听到杜鹃的胳膊断成两截的情况下顽强地领着狼群灭了几十个鬼子时,三个人全都泪流满面。
杜爷红眼眶说:“娟儿从出生到长大不招人待见,打小就顶着‘狼女’的名号活在世上,我没有保护过她一天,反倒是娟儿在保护我。就因为老太爷不喜欢她才给她起名叫杜鹃,他说杜鹃花虽然美丽却有毒,说她会毁了杜家,谁曾想,她不光没有毁了杜家,这么大家业其实都是因为她才有的”
他继续哭着说:“现在这是什么世道?这是日本人的天下!我们这些男人们在日本人的胯下唯唯诺诺苟延残喘,可是杜鹃,这个人们口中的‘狼女’却根本不把日本人当回事,她一个人拖着断臂带领她的狼群愣是给淑娴报了仇,几十个鬼子啊!说出去有谁敢相信?可怜的娟儿她当时得忍受多大的痛苦”杜爷老泪纵横。
四个人唏嘘一阵后,塔斯哈说没看见石俊,杜爷抹了一把眼泪说:“石俊回部队了,他说部队急需要经费,我来不及和你爹商量,给他带了五万块的银票,他走的时候专门找我说了几句话,他说上次回去时他们政委很郑重的对他说以后就他俩单独联系,除了他之外,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他们隐藏的地方,更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杜家资助抗联的事。”
听到这里,塔司哈心头一惊。
杜小瑞担忧地说:“难道他们政委担心抗联内部出了叛徒?”
杜爷说:“我也这么想的。”
大家都低头不语了,老张叹了口气说:“唉!什么时候都缺不了叛徒这种坏东西,我们不得不防。”
塔斯哈说:“舅舅,从今往后再不要买武器了,也许我们想的太多,可万一抗联内部真出了叛徒,坐实抗日罪名杜家就遭殃了。”
杜小瑞说:“对!不能买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抗联队员真出卖了我们,日本人搜不出真凭实据,我们反咬叛徒一口,就说他看到我们和日本人走得近想陷害我们,反正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我们和日本人穿一条裤子。”
塔斯哈看到大家心情都很沉闷,为了让舅舅心情轻松一些,他们聊起宫本被三枪打死,聊田下和太郎,还聊到火焰叼回莫日根,又聊到佐佐木留下的那首诗。
杜爷说:“从佐佐木留下的那几句话里就能看出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他清楚自己回不去日本了,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杜小瑞说:“佐佐木流露出的意思是怨恨他们的天皇给国民灌输军国主义思想,把老百姓的思想都灌输坏了,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无法回头,只能留在中国变成孤魂野鬼。”
塔斯哈说:“田下伯伯说太郎临死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太郎说他的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已经无法回头,他知道中国人不会原谅他,干脆一条道走到黑。”
日本天皇简直坏透了,他把整个日本人的思想彻底洗了一遍,说中国人愚昧无知,其实真正愚昧无知又盲目崇拜的是他们,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被洗脑了却不自知,直到生命尽头才猛然醒悟却已经晚了。
说起石匠的死,杜爷说暂时不要告诉苦龙芽石匠的事情,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他
马上就要入冬了,沙吉浩特南山煤矿又拉来一批劳工,乱哄哄站了一场地,人数差不多有两百多人。
这两百多人和以前拉来的那些劳工有很大区别,以前的劳工大部分是从战场俘虏的中国军人,他们一般都浑身血污,却看着日本人的眼神依然充满仇恨与蔑视。
但是俘虏们越来越少了,这一批劳工身上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没有血迹,说明他们纯粹是被抓来挖煤的。
马彪从坑口下来只是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的到办公室去换衣服,这时他无意间瞥见一个外国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等他换完衣服出来再看时,那个外国人已经不见了。
劳工里有外国人不稀罕,尤其是苏联人,在南山煤矿里就有最少40个苏联挖煤劳工,他没有多想下班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被一阵阵牙疼弄醒后,想找木村开点儿去疼片,万万没想到正因为这次牙疼,木村帮他逃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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