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年事已高,可有告老还乡的打算?”

    秦澈把玩着手上扳指,带着笑音问道。

    姜如悔老脸瞬时一僵。

    他刚过四十正当壮年,怎么就年事已高了?

    听秦澈这意思,还想将他从丞相的位置撵下去不成?

    “秦将军这是要代君下旨了?”

    秦澈虽有些实权,要想将他拉下马也不是没可能。

    可他做右相这些年,朝中也是有些势力的,没这么简单!

    “代君下旨不敢当,只是在皇上身边多年,多少能揣测些圣意。”

    秦澈说得不明不白,随即起身便走。

    姜如悔起身要送,却追不上秦澈的阔步,只能与姜善璟两人面面相觑。

    听秦彻的意思,要是他们不给程家迎棺,还要处置他们不成?

    “爹,当年那事要是翻出来,姜家清白怕是要受损。”姜善璟担忧道。

    程家若是谋反,姜如悔父子指认他们一家,便是大义灭亲。

    可若他们是被冤枉的,通敌信件真伪暂且不提,他们父子可就成了狼心狗肺,连官位都险些不保。

    姜如悔心急如焚,攥着手在厅中来回踱步,又听姜善璟道。

    “爹,看秦澈的模样,似是与雪奴相识……”

    姜拭雪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仿佛刚才一切只是梦中幻觉。

    但膝盖上敷好的药,却真切证明了秦澈的确曾经来过。

    “雪奴,相爷在前院召你。”

    姜拭雪刚下地,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人匆匆领去了前院。

    “雪奴叩见相爷。”

    姜拭雪下跪,刚伤了的膝盖触道冰冷地面,痛得丝丝入心。

    姜如悔高坐上方,垂眼低视姜拭雪,高高在上全然不似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与秦澈相识?”

    姜拭雪俯首在地,眼中一片寂凉。

    秦澈在姜家的地界上将她抱回房,这事换谁都猜得出端倪。

    “回相爷,雪奴在西北做了三年军妓,军中有些品阶的将士,都与奴相识。”

    姜拭雪特意隐瞒了只服侍过秦澈一人之事。

    她虽不觉自己在秦澈那有多重的地位。

    可到底秦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若是被人知道要招惹麻烦。

    何况是她这对狼心狗肺的父兄。

    “那么多将士,都与你相识?”

    姜如悔咬牙笑着反问一句,看向姜拭雪的目光更为嫌恶。

    让一个污糟娼妓进姜家大门,还真是奇耻大辱!

    “那秦将军待你如何?”

    姜如悔旁敲侧击着打探,顺势又在姜拭雪身上扫了一圈。

    他这女儿,未被程家牵连时便是京中难得的美人儿。

    在西北苦寒地待了三年,再回来却不见丝毫清减,更显艳美。

    仿佛这三年姜拭雪不是去军妓的,倒像是去享福的。

    “程氏女眷几十口,活着到西北的只我一人。”

    “西北军士上万,只有我一个女人,他们自然待我极好。”

    姜拭雪言语间带着轻佻笑意,仿佛娼妓之身于她而言倒像荣耀。

    不过她这话倒也没说错。

    因为秦澈待她好,手下将士也敬她。

    听完姜拭雪的答案,姜如悔眼中的厌弃,也逐渐转为了惊喜。

    如今他看不上这个女儿是真,但也不得不承认姜拭雪是让人一见难忘的美人。

    皇上曾有意给秦澈赐婚,可无论多好的家世,秦澈愣是正眼都不给一个。

    偏偏姜拭雪能得他青眼。

    今日秦澈虽没给他好脸色,可若是能印姜拭雪,结交这位朝中新贵……

    “拭雪,你先起来。”

    姜如悔一改脸色,满面带笑地将姜拭雪扶了起来,热络得仿佛还是从前将她捧在掌心疼爱的爹爹。

    姜拭雪不大适应,从姜如悔手中挣脱,连着退了两步。

    “你能从那等苦寒之地活着回来,怕是少不了秦将军的照拂,既然你们是旧相识,今夜你就代爹去拜访一下秦将军,我们两家也好常来往。”

    姜拭雪垂眸不语,一眼看穿姜如悔这点心思。

    她早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千金。

    大半夜的将女人送到人家中,不就是想用身子拉拢人吗?

    “雪奴遵命。”

    姜拭雪俯身应下。

    如今她没有拒绝的权力,更不能被姜如悔知道,她与秦澈之间的牵扯。

    等明日从秦府出来,想如何解释都凭她一张嘴了。

    当天刚入夜,姜拭雪便被塞进了一间粉红顶子的软轿,抄小路从后门进了秦澈府中。

    出门前,府中还来了婆子为她涂脂抹粉,这点龌龊心思就差明晃晃地喂到姜拭雪嘴边了。

    软轿落在秦家后院,却迟迟没人出来牵引,姜拭雪也不敢贸然出来。

    秦澈到底是朝中新贵,多少人盯着他的错处,自己这样的出身不该给他惹麻烦。

    姜拭雪猜着秦澈许是还没收到消息,便独自在轿中坐立不安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轿外才响起一阵脚步声。

    “将军?”

    姜拭雪壮着胆子轻声开口。

    外头迟迟没有回应。

    正当姜拭雪想从帘缝窥探时,轿帘却被人一把掀开,露出郑令仪惊愕不已的面容。

    “拭雪?”

    “你怎么在这?”

    郑令仪双眸猛颤,看着轿中花枝招展,分明被人精心装扮过的姜拭雪,眼底满是惊愕。

    父亲年迈,他不日便要袭爵为侯,秦澈权重,府中前来拜访的官员不少。

    郑令仪在秦澈院中等到夜深,也没等到秦澈接见。

    却在离开时,从院中这顶软轿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世子…还是别问了。”

    姜拭雪避开他惊愕的视线,支支吾吾避而不谈。

    她与郑令仪也算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相交。

    虽说婚事落到了姜欢头上,可郑令仪到底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儒雅公子。

    她这档子事,还是别说出来脏他耳朵了。

    可哪怕姜拭雪不说,郑令仪也猜得出大概。

    今日他从姜家落荒而逃,始终觉得不妥。

    沦为娼妓不是姜拭雪的错,只是他心中无法面对。

    但此刻……

    “跟我走!”

    郑令仪一把抓住姜拭雪的手腕,硬是将她从软轿中拖了出来。

    “世子,你快松手,别叫别人看见!”

    姜拭雪左右环顾,生怕被秦澈瞧见。

    可她挣不过郑令仪的力气,还是被她拖上了侯府等在门外的马车上。

    “你爹送你来的?”

    姜拭雪坐在马车角落,郑令仪便颇有分寸地坐在另一侧,袖底双拳紧攥,清雅面容覆着难掩怒气。

    她对郑令仪的问题避而不谈,只偏头开口道。

    “今日世子能将我送回去,那明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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