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官吏行邸到府衙,不过是三条长街的路。
但卢喻平却像是走了一辈子。
他有些晕乎乎的。
“媒人酒都舍不得请?”沈栩安打趣道。
“不,不是。”卢喻平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阿薰,即便承了司马大人的人情,我与阿薰之见,也隔着天堑。”
“有什么天不天堑的,既然喜欢,那就勇于面对,少说那些丧气的话。”沈栩安手里的玉扇点在卢喻平的肩头,含笑说:“你若考个功名回来,还怕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
“沈郎君成婚了?”卢喻平问。
“不曾。”沈栩安摇头。
“那沈郎君懂得还真多。”卢喻平有些感叹,“沈郎君这样的潇洒人物,实在叫我羡慕,我若是能像沈郎君你这样通透就好了。”
通透吗?
沈栩安有些出神。
却听得卢喻平继续道:“心系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日日念她,盼她安好。”
念她……
杨礼成……
沈栩安眼前浮现了那人谈笑间解析案情的模样。
“明知道与她身份有差,却不受控制,只想着更贴近她一些,哪怕舍了自己原本的那些行当学业,也只想日日时时看着她。”卢喻平低着头,笑容满面。
不受控制……
更贴近她……
舍了自己原本的那些行当……
沈栩安蹙眉,胸口一滞,脑海中挥散不去的那人的身手、谈笑。
“沈、沈郎君?”卢喻平偏头,看沈栩安犹在出神,忙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府衙到了,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沈郎君?”
沈栩安猛地回过神来。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些后怕地甩了甩脑袋,哑声道:“什么事?”
又抬头。
见府衙到了,便说:“进去,里面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方才你跟着我们走这一出,名声已经帮你打出去了,你不用担心刺史对你如何。”
“是,是。”
卢喻平赶忙点头。
另一边——
杨韵匆匆回了家,一头就钻进了房间。
“夫君?”
“发生什么事了?”
陈芙看着那一路滴下的血迹,颤声道:“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儿?多重?可要去请大夫?”
“无事,夫人别急,小伤罢了。”杨韵瓮声瓮气地回答。
药呢?
她明明放在衣柜最里面的。
凝血散和哑声丹都有副作用,一旦药效过了没有及时不上,月事不光会来,而且会来得更加汹涌猛烈,而声音……
她会失声。
“夫君,你开开门。”陈芙心急如焚地拍着门。
“夫人莫怕,我真没有什么大碍。”杨韵捂着喉咙,低咳了几声,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衣柜你是不是动过?夫人,衣柜里的那个小木盒你放哪儿去了?”
砰!
门被撞开。
陈芙举着椅子冲进来,瞧见杨韵倒下,忙丢了手里的椅子,跑去将人抱住。
“怎么这么多血……”
陈芙的手按在地上,直接就按进了血泊里。她噙着泪,忙扭头喊道:“姚嬷嬷,姚嬷嬷!快去——”
杨韵抬手捂住了陈芙的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夫人,药。”
药?
小木盒?
陈芙反应过来,急忙放下杨韵起身,提裙到一旁的柜子前,开柜从里面取了小木盒出来。她端着小木盒蹲回杨韵面前,问:“是、是哪个?”
这会儿杨韵已经说不出话了。
不光说不了,手脚也都绵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
好在陈芙聪慧,逐一拈着里面的药丸出来,直到杨韵点头,才慌忙将其喂进杨韵嘴里。看杨韵吞咽困难,陈芙又赶忙取了温水过来送服。
半晌后,杨韵找回了些许力气。
陈芙搀扶着杨韵坐回床边,眼泪却止不住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什么差事抵得过自己的命,你……若是你也没了,我们母女二人该如何是好?”
也?
杨韵愕然。
她抬眸看着陈芙,良久都没有开口。
“傻姑娘,我能分不清你们二人吗?娘能分不清你们二人吗?”陈芙捏着帕子,歪着头,仔细给杨韵擦着脸,“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韵娘,我知你不会害我们,我信你。”
一股暖流汇入杨韵的心里。
“让嫂嫂担心了。”杨韵想挪动一下,却一头栽进了陈芙的怀里,“不是什么大事,是……是我服的药在压制月事,今日是办差忘了补服,才血崩的。”
听到这话,陈芙脸色微白,忙问:“这药对你可有什么害处?若有,咱不吃了,月事来了就来了,到时候你找个由头在家中休沐便是。”
害处?
自然有的。
“没有害处。”杨韵轻吐一口浊气,淡淡道:“嫂嫂别怕,真的没有害处,只是让月事来得晚一些,让我声音粗一些。休沐倒也是可以,但长此以往,恐让人看出端倪。”
药劲上来,杨韵眼前直冒金星。
却听得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嫂嫂,听说三哥回来了?”
是杨武威的声音。
“这儿怎么有血啊?”杨武威看到了地上的点点血迹,一路追进内卧,瞧见杨韵躺在陈芙怀中,衣衫暗红,满屋子都是血腥味,惊慌道:“三哥受伤了?是不是抓那吴梅庄的时候受的伤?我听城里人都在传呢,说你上任不过几日就抓到了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当真是厉害。”
“嘘。”
陈芙用被子盖住半晕半醒的杨韵,竖着手指示意杨武威小声些,“有什么事?你三哥精神有些不济,正需要休息呢。”
本来杨武威是想说,能不能也给他在府衙里安排个活计,但看三哥这样,话是说不出口了,捂着嘴改口:“我……我就是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要不要去烧盆热水清洗伤口?”
“热水可以。”陈芙颔首,抬手将床帏拉下来了些,“清洗伤口就不必了。”
杨武威哦了声,小跑着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又端着热水回来,很是殷勤地问:“嫂嫂,金疮药那些可要带过来?我那儿有现成的,伤口若是很深,少不得要请大夫呢。”
“不用。”陈芙摆手,小心地扶着杨韵躺下,复而起身,接了热水端在床头,“你出去吧,有什么事我会教你的,等你三哥醒来,你的关心我也会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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