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讨论后,端木迟迟没再联系董锵锵,等董锵锵终于拿到他的反馈时,竟是他要去美国公干的消息。
“一小时前出成绩了,一级过了,刚报了明年考二级。”端木的语气自然、平淡,似乎对考过并不特别激动和兴奋,“买大众普通股的看跌期权等我从美国回来后再说,反正(大众)优先股股价和看涨期权不都还在缓慢涨着呢么?那就等等再说,还是按老规矩:重要决定不仓促做。”
一个培训班都没参加、凭裸考就通过cfa一级考试并没给端木带来更多信心,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彻底掉头从看多变成看空,他心里明镜似的跟董锵锵说怕同行和客户笑话只是掩饰他对本次做空没信心的托辞。
做空不像做多,做空利润的天花板是看的见的,当期权锚定的股价跌到非常低时,看跌期权基本也就涨到头了,而做多则相反,股价越高,看多期权的价格也越高,所以除非有十足把握,否则没人会轻易做空,即使华尔街如鹰似狼、吃人血馒头的做空机构也不例外。
只有纯粹的赌徒才会赌一把穷一把富。
捕蝉追求的一贯是以小博大,以有限的期权投入换取尽可能多的利润,也因此他和董锵锵才会去买美股和法股那些上市公司的看跌期权,但这次和以前截然不同,那些公司要么有明显的财务或经营上的瑕疵,要么遇到重大变故带来的负面冲击,而这次他们看空大众的逻辑并不是因为公司本身有瑕疵,恰恰相反,他和董锵锵都认为公司的预期收入甚至有很大概率比去年更上一个台阶,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悲观看空,只是因为他们相信世界上最牛逼的两个货币各自兑欧元的汇率走向短期内都不会出现反向的可能,也就是说,持续走低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对端木来说,预测汇率走向比让他用老毛子和安德森的钱更让他感到害怕,虽然他一直叫嚣那些钱早就该用,但真到临门一脚时,他还是含糊,毕竟是百万欧元,就是拆开了花他也感觉手抖的像得了帕金斯的姥姥。
“没问题。按你说的来。”董锵锵从不在重大决策上跟端木针尖对麦芒,他的自我定位就是小股东把该说的话说到就可以了,一把手拍板,以后自然也是一把手扛雷,他可以用自己的钱买。相比看跌期权,他更在意端木通过了cfa考试,这给他也平添了信心,端木用的那些学习材料如今都在他手中,只要他把所有知识点都复习到,通过应该也是水到渠成的。
“以后(cfa)有不懂的地方你负责给我讲明白哈,”董锵锵开玩笑道,“还有,你考过了,我是不是考了一级就不用再往下考了?”
“不行,三级必须全都考下来。”端木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董锵锵的幻想,“你不用想那些没用的。”
听端木口气不像调侃,董锵锵换了个话题:“你这大半年都没动,怎么突然要去美国?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用出差了,这次又去多久?”
“上半年我们公司就想派人去来着,但因为非典,那边的签证迟迟批下不来,也就一直没去成。现在(非典)总算是结束了,公司担忧夜长梦多,就让我们尽快过去处理这大半年积压下来的业务,还有就是配合sec进行一些证券交易方面的调查。去多久还说不好,反正有事随时电联吧。”
“那你正好多和那边的投资公司多聊聊,听听他们对大众的看法,还有美国那边汽车市场这两年的发展情况也了解了解。”董锵锵提醒道。
“肯定会的,放心吧。”董锵锵虽也有捕蝉的交易权限,但他从未未经端木许可私下交易过,对董锵锵这点端木还是非常信得过的,不过这次他走的时间不短,还是不放心的又叮了一句,“一定等我回来再说,高尔夫什么时候上市来着?”
“不出意外的话,九月正式上市。”董锵锵早就把大众下半年的重要事件全都记在脑子里,根本不怕端木抽查。
“第二批(大众优先股的)看多期权什么时候到期?”
“应该是十月下旬。”
“那会儿我肯定回来了,”端木心算了几秒,“另外你还有两周开学吧?有时间记得……”
“写报告,记得,已经在写了。”董锵锵拦话道。
“不光是写报告,你还得多往客户那里跑跑,坐在家里是不可能有客户找上门的。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懒了,你跑客户如果有你看书一半的劲头,说不定咱们的客户还能再多几十家。”
“乖乖,合着公司没收入都怪我喽?”董锵锵笑着反问道,“那我问你,现在跑路演,跟客户我是该说看多还是看空?”
端木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哑口无言,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说看空吧,之前给客户提供的试读报告里明明写的是看多。说看多吧,似乎随时又都有做空的可能。
“这事只能等咱们自己先有了准主意才能再去接触客户。”董锵锵好言劝道,“不然肯定被质疑是墙头草。”
“那你就先帮我查查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的那些奢侈品上市公司吧,它们有一个算一个,名单我就不发你了,它们的股票我肯定是要买的。”端木赌咒发誓似的嘟哝道,“还有美元兑欧元和人民币兑欧元这俩汇率你也勤盯着点儿。”
董锵锵挂了电话才想起还有个问题忘了和端木讨论:如果他们从看多转为看空,要不要跟老白也提一声?老白也攥着大众股票呢,但思来想去,又把这个念头给否了,不说别的,怎么和老白解释清楚看空原因感觉就是个麻烦事。
董锵锵这边还在为“葡萄酒之路”忙前忙后搞调研,那边老白已经开始催他。
“八月底到九月初,柏林那边举行的无线电博览会需要找个德语流利的翻译,大概两周,你能去么?我记得特大跟汉大差不多,都是九月下旬开学吧?那你来得及。”
“当然想去啊,是九月下旬(开学),但我每周五还得去卢森堡上个培训课。”端木不上课就能过,董锵锵不敢托大,再说他花了钱,不上课总觉得亏。
“很重要么?不能旷么?”老白的意思很明显。
听到董锵锵不言声,老白秒懂他的想法。
“你要是必须还得上周五的课……”老白拖了个长音,就在董锵锵以为他要转折,就听老白继续说道,“那就只有刚开的这个四国游的团适合了,它最后一站是卢森堡,目前安排带团的是老丁和老雷。唔,那这样,我调一下,你和老丁搭,到了卢森堡你就去上课,下了课再回来,你和老丁两个提前把行程都安排妥当,不要让客户觉得被放鸽子,这就没问题了吧?”
老丁为人谦和朴实,董锵锵和他搭档自然是没问题的,他只是有些担心雷兰亭的反应:“这样合适么?就雷兰亭那脾气……他不会闹意见么?要不算了,我再等其他的。”
“他有意见你让他找我,再说他那人什么时候会没意见?”老白霸气地做了决定,“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没问题,他们今晚到罗马,你最快什么时候能赶过去?”
董锵锵已经很久没从老白口中听到如此温暖的话,那个引他入行、无所不能的本尊似乎又回来了,想到自己之前的决定,他忍不住失神,既有内疚感又觉得不需要内疚,他第一次认识到所谓的朋友关系可能多多少少都和利益交换有关,如果一段关系中不夹杂任何利益,那一段友谊能持续多久其实就是看运气,或者说看自己和对方之间朴素的感情能给双方提供多大的情绪价值。这么想的话,之前自己反感老白难道是因为对方既不能提供情绪价值又不能提供利益?可董锵锵自认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他只是希望老白如果做不到积极奋进,至少也别泄露他人隐私。
“人呢?说话。”老白听不到反馈,以为董锵锵掉了线。
“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能出发,坐最快一班高铁怎么也得十二个小时,明早肯定能到(罗马)。”董锵锵很快给出答案。
“成,回头把到达时间发我,让老丁去接你。我想想刚才还有个什么事儿我要跟你说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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