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念也愣了一下,但却仍没露出怒色,反而肃容道:“陈大人所言甚是!渎职之罪,实无可恕,不可轻忽。待冀州灾情抚平,百姓能稳定下来后,罗某便辞官归乡。”
旁边众人几乎感动哭了!
罗大人受尽此贼攻击,却仍然如此谦逊有礼,真乃世之楷模!
唯有陈言撇撇嘴,道:“场面话谁不会说?”
左右的人暗忖你就是最不会说场面话的人,个个都不禁面带怒容,狠狠瞪着他。
陈言却并不理会众人,只道:“大人若是没事,咱们就散了吧。明早还要入山,我还有些要事,就不奉陪了。”
罗念奇道:“陈大人有何要事?不如我叫人替你……”
陈言摇摇头:“不用了,采买些食材补充储备而已,我自己有人。”
说着,陈言一转身,回了马车。
罗念忙道:“本官备了素席,陈大人不如一起……”
陈言抛下一句:“素席?太简陋的东西,我吃不惯,你们留着自己吃吧!魏川,入城!”
驾车的魏川一扬马缰,马车直接从众人旁边经过,往城门而去。
罗念看着马车远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看来,这个陈言不是那么好对付。
算了,时间还有的是,明早入山前,他会让这个陈言彻底转变态度!
马车上,走远后,雪烟才忍不住道:“大人,人家那么友善,您何苦……”
陈言打断她的话:“你觉得罗念这人如何?”
雪烟怔了片刻,才道:“挺好啊。”
“为人谦逊有礼,肚量大,无论怎样都不生气,可称‘仁’。”
“为了朝廷大事,明明自己公务缠身,却还是抽空赶过来给咱们送行,可称‘义’。”
“对待下官也不拿架子,不以官威慑人,可称‘贤’。”
“年纪轻轻便能坐上府尹之位,想必能力上必有过人之处,可称‘能’。”
“如此仁义贤能之人,手下竟然会有顾威这种蛀虫存在,奇不奇怪?”
陈言意味深长地问道。
雪烟一呆。
的确。
怎么看,罗念那样的人手下都不该有顾威那种贪官污吏才对。
“另外不妨告诉你一件事,顾威是上任府尹手下的人,罗念来了之后,不但没有将他撤职,反而还照样重用。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陈言微微冷笑。
“这,莫非他被顾威蒙骗了?”雪烟猜测道。
“所以说你只是青头百姓,当不了官。”陈言哂道,“罗念这人若是能轻易被下官蒙骗,岂有资格坐上府尹之位?他来这,是经过当今圣上核审的,能力上若是如此糟糕,焉能在这种时机来此?”
雪烟也不禁点头同意。
如今的冀州,不用问也知道,是唐韵重点关注的所在。
哪怕是有黄良阁举荐,若是罗念没有能力,唐韵也不可能让他来。
“所以说,顾威贪腐是事实,那罗念这般谦逊有礼,便只可能是装出来的。”
“就算没有十成把握,本官也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这个罗念必是与顾威同流合污,一样私吞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搜刮民脂民膏!”
“这种人,无论他是否能臣,都该杀!”
陈言说到最后,声音转寒,眼中厉色再现。
不过随即他就恢复了正常神情,道:“不说这人了,咱们先入城找家客栈投宿,再让人去看看能采买到什么东西。”
这些天,他带的食材消耗了不少,不再采买一点,怕是撑不到从山里出来。
雪烟错愕道:“大人不准备到驿馆入宿?”
陈言伸了个懒腰:“我这人对污秽的东西忍耐有限,有金则、顾威、罗念他们这些人在那,我睡不着。”
雪烟哭笑不得。
好在他是在这车里说的,要是被人听到这话,怕是又要惹来一番麻烦。
金则等人到了驿馆后,先去梳洗,准备赴宴。
罗念在驿馆一间小屋内等候时,顾威忍不住又倒了倒苦水,重点是自己掏腰包补上雇银的事,暗中自是希望罗念哪怕不补他点银子,也该知道他这趟吃了多大的亏。
说完后,他恨恨地道:“此人实在可恶,我总有一天,要让他把吃到苦头!”
罗念淡淡地道:“你如果永远都如此目光狭隘,那府丞之位,便是你官途终点。”
顾威一震,吃惊地道:“大人,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罗念冷静地道:“该问的是你为何事事都做得不对。陈言此人既受朝廷钦点,极大可能是他背后有权势极大的靠山,你竟只以他官微职低来判断他的深浅,岂非可笑?”
顾威确实没想到这一层,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罗念再道:“如今形势有若云雾遮天,不是你我能看清的。若能拉拢他,有利无害。而此人一来贪财好利,二来贪花好色,你该做的,是针对这两点下手,而非一再与他针锋相对!”
顾威连忙跪伏在地:“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受益匪浅!”
罗念从袖兜内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这里是二千两银子,该如何做,用不着本官教你罢?”
顾威一呆,迟疑起来:“这……”
罗念皱眉:“你莫说连这点事都不会做。”
顾威连忙道:“不不不!下官不是这意思,而是二千两……是不是少了点?”
罗念乐了:“你当他是什么人?七品县令,年俸连五十两银子都没有,二千两对他来说,已无异于巨款。”
顾威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或许还不知道,他一餐便要吃掉十几两银子……或许还不只十几两。”
罗念一愣:“什么?”
顾威把路上陈言那奢华的饮食说了一遍。
罗念大吃一惊,道:“他何来银两过得起如此安逸的日子?”
他堂堂府尹,一天在饮食上也不过花费二三两银子,而且还是在家中。
对方这可是在远行中,居然一顿就要花十几两,那在家里时,不是得花费更多?这哪是人过的日子,简直是王公贵族般的日子!
这种人,确实不会把二千两银子放在眼里。
顾威不假思索地道:“必定是贪来的!”
罗念皱皱眉,想了想,从袖兜里又摸出两张银票,每张均是五千两。
“这该能让他动心了。”他说道,“另外,你将钗儿一并带去。”
“是,下官立刻去办!”顾威忙接过银票,转身快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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