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爽将庆瑰的要求同云鹳说了,又问云鹳——龙涎草是不是他故意加上去的;对此,云鹳只当自己未曾听到。
“本来只是想要借此让他承你一个情,确实没想到他会让你亲自去不过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官话说的不错,起码在语言上,你不会遇到什么困难。
不过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本将也清楚。
庆魏被打成重病是家丑,不可宣扬。孟今的生意做到今族第一,这些年自然也攒出了不少对家。
傀国与栎朝虽有生意上的往来,但是傀国的商人从不会主动去栎朝;现在还是战时,事情便更为复杂。
你若是想在这个时候去栎朝,最好的办法就是贿赂栎朝那边的商队,伪装成他们其中的一员。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至于商人嘛只要没有刻意去打听过什么消息,即使暴露了,栎朝人大抵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你害怕的,无非是一个‘冤’字。
不说国内的、单算这前线上的,据本将所知、你孟家的对头就有两三家。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去栎朝这事儿都不好声张;正因如此,那些人若是在你把龙涎草拿回、交给庆瑰之后,一口咬定是你通敌,你也难以说清。
事情达成、反口不认,这事儿从来都不新鲜。
只要你的对家将‘通敌’的动静闹得足够大,那么目的已经达到的庆族,就十分有可能舍弃你这个废子、平息那所谓的‘众怒’。
你是做生意的,想必已然经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其中细节,本将便不再赘述。
孟爽,本将承认——你确实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但是有一点,你估错了。”
拿起旁边的酒杯抿了一口、又盯着画爽看了半晌,云鹳才慢悠悠地把话接了下去。
“庆大将军对庆魏有愧,别说是要几株龙涎草、即使治庆魏的药引中有那苍芎之上的星,庆大将军也不可能拦着庆瑰去摘。
龙涎草到手之后、庆族究竟会以何种态度对你,实际上全系于庆魏一人身上。
以庆瑰的教养,他的确非常可能在事情达成之后,立刻翻脸不认人。
可我云鹳,最为重诺。”
脸上的慵懒之色顷刻尽退,在说那句“最为重诺”时,云鹳看起来严肃极了;那还是画爽第一次、在这个人脸上看见如此认真的神情。
“我不是什么君子;但是最基本的原则,本将还是有的。
庆族嘛本将也懒得瞒着你。
——纵使没有你们孟家的那些对头,庆族人多半也会暗中把你处理掉。
他们想的也很简单,无非是觉得留着你、会给你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兴许是画爽面上透露出了的太过明显的讽刺,云鹳默了默,才继续道:
“放心罢,这船既然是本将硬拉着你上的,就断没有中途把你踹下去的道理。
在漆采唳回到漆族之前,无论庆族人想干什么,云族都会保着你;
一旦漆采唳顺利回到漆族,本将便会派人护送孟家的所有人回今族。
不管庆族如何,云族答应你的,之后自会实现。
有云、漆两族出面,只要你能将龙涎草拿回来,除了那几个庆族将军之外,整个庆军、自不会再有人敢对你造次。
不过此去栎朝,真正的目的还不是龙涎草。
——蜈蚣藤。这种像野草一般、仅在栎朝南境生长的植物,是你之后能不能顺利见到漆采唳的关键。
所以无论如何,蜈蚣藤,你都必须买到、并且带回来。”
画爽没有去问云鹳为何会对药材如此熟悉,于画爽而言,现在最值得注意的、还是回大栎的这件事。
自从被云鹳硬逼着上了他那艘贼船之后,画爽便彻底没有了犹疑。
秉持着“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就必然要将事情做好“的理念;画爽执行起云鹳安排的任务来,也算是真的尽心尽力。
东关军和傀军之间虽然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过大的冲突,但却是一直摩擦不断。
新岁始,庆离不再执着于匙于关,转而对其他关隘开始了骚扰;傀军几次拔营,至正月末,大军方重回匙于关外。
和陆衡之的联系已然断了月余;一想到可以借着找龙涎草、光明正大的回东关,画爽就不免感到万分窃喜。
正月廿四,“姗姗来迟”的大栎商队、终于出现在了傀军军营。
秦怀和庆族之间有猫腻这事儿,画爽曾听孟今提起过一些;是以在见到宋堪贤之前,画爽还好生盘算了一段儿、要如何扮演好孟家商人这事儿。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秦怀“消失”了。
在消息刚于傀国军营内传开时,画爽已经见到了宋堪贤。
两人说着套话、面上都带着客气又疏离的假笑;只是双方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都感到了丝丝异样。
随着心底的困惑越来越深,宋堪贤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半句、陆衡之曾教过他的暗号。
话音未落、笑意尽退,画爽直直地盯着宋堪贤,那眼神、仿佛要将宋堪贤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你到底是谁的人?”画爽问着,忽然摇了摇头、又道:“你现在到底是谁的人?
年前在今族,我见过秦怀;你也许没印象,但我那时看得分明。
——那个时候,你必定是秦怀的人。”
画爽了解陆衡之;若非自己人,他绝不可能将暗号告知。
可是身在敌营,画爽不得不处处小心;即使之前对宋堪贤此时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画爽也必须要一再谨慎。
宋堪贤被画爽那灼热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哪怕并没有做错什么,竟也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
“我现在是陆衡之、陆将军的人。之前我确实为秦怀办过事,但是在来之前、我已经成为陆将军的人了。”
宋堪贤不自在地舔了舔唇,似乎是害怕画爽不信、在上一段话结束没多久,他就匆忙地补充道:
“既然你见过秦怀,就应该知道这和傀国往来的商队,之前都是他带头。
你断定我之前是秦怀的人,必定是见过我跟在秦怀身边。
从秦怀对我的态度来看,你应该知道、秦怀只是利用我为他做事、实际上并不信任我。
不瞒你说,秦怀在为大栎内部的叛徒和东傀通风报信。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他反叛,否则在秦怀知道很多机密、还有大用的情况下,大栎的叛国者和傀国人,都不可能对秦怀出手。
帮叛徒传递消息,秦怀已然叛国;在这种情况下,除非秦怀无事找死,他就不可能再叛离让他通风报信的人。
如果不是有别的势力介入,即便我有取代秦怀之心,也断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内、顶替秦怀。
换而言之,只要我还帮秦怀做事,我就没有资格成为这支商队的领头人。”
或许是画爽的眼神实在太过锋利、或许是画爽将手中的匕首实在攥的太紧,宋堪贤只匆匆喘了两口气之后、便赶忙将话接了下去。
“之前陆将军曾告诉过我,说傀军中有自己的人。
具体是什么样貌、在傀军是什么身份,陆将军都没说过;他只是告诉过我一点那人的一些小习惯。
我一开始也没怀疑过你就是我们的人,只是你身上的有些习惯、实在和陆将军说的太像了。
陆将军嘱咐过我——要在那人找来的时候、尽可能的帮他。
所以在几番试探之后,我才会把暗号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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