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堪贤不是外人,事情就比先前预想的要好办了许多。
画爽拉着孟今、同宋堪贤一起,演了场“推来扯去”、“我追你逃”、“打巴掌塞甜枣”的大戏之后,才“终于”成功“强逼”着宋堪贤同意、让他们装成自己的人。
为了此战过后、可以如画爽之前说的那般——将傀国内铁和武器的生意全部攥在自己手中,孟今决意借着这次的机会、去东关表一表自己的忠心。
宋堪贤刚带着商队出关,不可能在货物换成银钱之前折返;庆瑰也断不可能容许画爽等到宋堪贤的生意做完。
因而此次回东关,画爽和孟今并没有同宋堪贤一道。
寻了个杂七杂八的由头,宋堪贤从商队中拨出了一小队人、用来掩护画爽、孟今进关。
不似商队从匙于关出来时那般堂而皇之;
为了不被当作敌人、也为了不把动静闹得太大,由画爽带领的这一支小队、绕了十几里的远路之后、才终于在正月廿七、从匙于关周边的关隘回到了大栎。
管他什么蜈蚣藤、去他的劳什子龙涎草
在重新踩在自家国土上的那个瞬间、画爽的身心都仿佛被彻底净化了。
猛吸两口与城墙那边毫无二致的空气,画爽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变得轻快极了。
顾忌着身边的孟今、以及跟着他们的那些人,画爽不好表现的太过雀跃,可是走着、走着,他的步子还是止不住变得欢实了起来。
自十三岁之后,孟今已有多年没有到过大栎。
也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今族商人这个身份、也许是因为已有多年未曾亲眼见过大栎的风土人情,从临近入关的时候开始,孟今就感到了深深的忐忑。
对于未知的恐惧、占据了心里的绝大部分区域,怀念和兴奋只被分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
直到、视线中出现了那个一颠儿一颠儿的画爽。
是啊,他何时忘了;自己也曾日夜思念这片大地,想要回到这个生身之国
为什么一定要对立呢?兴许从一开始,两者便可以共存。
属于大栎的血液、和来自今族的血液,在一个名为“孟今”的身体里交汇;他的身体,从来都有一半是属于大栎的。
“孟今”、“孟今”说起来,他从来都属于大栎;是以,他又何必惴惴不安?
一股不知自何处来的暖流缓缓从心间淌过,孟今看着眼前那个因为阔别太久、已然不再熟悉的土地,心脏愈发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没有担心、也没有无措,哪怕不熟悉、孟今也不会觉得陌生。
他的身体、他的骨血,永远都和这方大地有着密不可分的连接;当站在城墙守护着的这片大地上时,他能感到一种发自肺腑的共振。
——那是他的身体,在同大栎共鸣。
“折腾这了老半天、前后都饿成一张皮了。
镇子里的酒馆也好、用来歇脚打尖儿的客栈也行,今天我请客、你快点找个地儿。”
孟今踮脚勾着画爽的肩膀,痞里痞气地说道。
“这儿我又不熟。”画爽答着、向后瞥了瞥,将孟今揽着自己肩膀的那只胳膊给撸了下去。
“行,你不熟。”孟今说着、转过头看向了其它几个人,“你们呢?你们都是栎朝人,总该知道了。”
几个商人沉默着没答话,倒是跟着他们的小厮都格外热情:
“这块儿临近长城,基本没什么打尖的地方。你要是想找正经吃饭的地方,还得往西再走上几里。”
“对,我记得那边有个镇子。”
“镇子走的远,但是驿站就近多了。虽然说是供官员歇脚打尖的地儿,但是只要银子给得足,吃顿饭还是没问题。
毕竟谁会和银子过不去?”
为了让抵达东关以前的路途中少些勾心斗角,只要是那些小厮帮过自己、孟今这一路上都会给上一点碎银。
所以几天过去,孟今倒是比那几个真正的主子、还像他们的主子。
为了在分别之前再得几两碎银,小厮们一说起去哪儿吃饭这个问题、就变得滔滔不绝了。
小厮们没完没了的争论着,几个商人的脸色也随着时间拉越拉越长、变得越来越难看。
可偏偏、孟今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那诡异的气氛,还在和小厮们讨论着到底应该去哪里吃顿好的。
最后,还是画爽出言终止了这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探讨”。
“你忘了咱们来干什么的了?在买到龙涎草以前,你还是先吃干粮垫着罢。”
说着,画爽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瓷实的窝窝头,一把扯过孟今的胳膊、塞在了他的手里。
“放心吃吧,哥。我这儿还有水。”
孟今看了看手里的窝窝头,又看了看笑眯眯地画爽,皱着眉半天没答话。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小厮们又忍不住了。
“天这么凉,孟今大人就吃顿热饭、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反正龙涎草也只有城里的药铺中才有,去镇子里吃顿热乎的、倒也顺路。”
“顺路?要去你说的那镇子还要往北绕,哪里顺路?要我说,还是去驿站。”
“又来了!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如果去”
眼见着小厮们又吵了起来,画爽却懒得再出声打断他们。
颔首对几个商人拱了拱手之后,画爽拉着孟今的胳膊就走。
纵使画爽和孟今都已经背过身去,几个商人还是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扮做脚夫的诺行赴见画爽走了,立刻带着唐勉跟了上去。
只一会儿,四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远处。
回头看那几个小厮,竟还在争论不休。
“吵什么吵!再不闭嘴,今明两天都不许吃饭!!”
自从上次向宋堪贤报过自己探听的有关“秦怀被抓”的消息后,唐勉便被宋堪贤提到身边、成为了他的贴身小厮。
这一次跟着画爽回关,还是唐勉这些时日以来、第一次离开宋堪贤的身边。
当了许久的贴身小厮,突然被宋堪贤这么派出去,唐勉本是不情愿的。
可是在听到把画爽和孟今照顾好、近五个月月钱翻倍之后,唐勉却又是上赶着要来了。
陆衡之那日见过宋堪贤之后,曾向宥昀要了几人、扮作“脚夫”去看着宋堪贤。
而诺行赴,恰巧就是那几名“脚夫”中的一个。
自诺行赴几人跟在宋堪贤身边时起,宋堪贤行事就一向规矩、不曾有过什么出格之举。
宋堪贤若真是假意归顺、那么到了傀军军营之后,单凭诺行赴几人,也根本不可能看得住他。
震慑也好、观察也罢从一开始,陆衡之让诺行赴几人去宋堪贤身边,就不是真的为了让他们每时每刻盯着宋堪贤。
宋堪贤身边少一个人没有大碍;
再加上出匙于关的前一天夜里、申徒启曾专门找过诺行赴、让他在画爽需要帮忙的时候尽力帮他一把;
是故,在宋堪贤提出要让他跟着画爽回大栎的时候,诺行赴几乎是立刻就应了下来。
因为画爽的态度实在太过强硬,孟今的午饭、最后还是没逃过窝窝头就着凉水的命运。
不过正是因为那顿凉水窝窝头,他们一行人才顺利地在一天之内赶回了匙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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