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漓的意思,铁恨当然明白,此事不宜自己强辩,只有看铁恨的意思是什么样子的。feiyuan
“李大人,从法理上来说,若真是如苏小姐陈述之实情,那么此事已然很明晰了,苏小姐受李公子的欺辱在前,而李公子被苏小姐的报复性伤害在后,从法度而言,各有其错,从人性来讲,以报还以报,此事站在铁律司的角度去审度,铁某暂时不敢裁夺。”
铁恨此言,其实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此事的的从法理层面而言,实难定夺谁对谁错,关键是看双方如何在人情世理上达成共通便罢了。
“铁大人,我是有证人的,你们铁律司不是要讲证据吗?”
李睿有些急了。
“李大人,铁某自是很清楚你说的证人,他们都是李公子的人,亦不能偏听偏信,事到如今,此事已似乎超出了铁律司所属之层面,如若真的要强制执行,就事情的本质而言,那么如果我把苏小姐带回铁律司,便会把李公子一并带走,李大人你可愿意?”
铁恨脸上有些难为,其实从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而言,没有了以前的威风八面,而且眼睛中透着血丝。
“铁大人,这是什么话,难道这小妮子所言你尽信吗?看你就是在维护他,你当然不知道作为一名父亲看到儿子受摧残后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
李睿心中的痛苦,完全是出于一个父亲心中的悲愤,但是他激动之余说出这样种话,无形中却触碰到了铁恨的伤口,所以铁恨也是有些失态地打断了李睿的话,脸带愠色地说道:“李大人,慎言,莫说李公子是犯人在先而遭此一报,而我铁律司近几日死了多少人,就连我们一手带大视如亲生的韩照和孟良义都因公殉职,这份悲痛难道会比你的轻吗?”
铁恨最后一句声音特别重,而且眼睛都红了,那种无奈与愤忿压抑出来的痛苦,原本还在流血的心,再次被人补上一刀,这种感受定是痛彻心扉,不论这李睿是有心还是无意说这样的质问之话,已足以让铁恨对此极为反感了。
场面似乎变了,一息间竟然变成了铁恨与李睿的诉苦论悲了。
李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才导致了铁恨的一时失态,便很识趣地歉意说道:“是我失言了,铁大人,既能感同身受,还望能理解一名父亲的心情。”166
铁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他站了起来,很认真地说道:“李大人,今日你叫我随你前来,无非就是要向夫人府上的苏小姐讨要个说法,当然更希望能还令郎一个公道,既是如此,我以我铁律司掌司之名,以我在枭城执事数十载,以铭感于大王对我们知遇与信任之恩,以我处理无数案件的经验,我便在此给个我个人的说法,李骢欺辱苏流漓当众毁人名节在前,而苏流漓以维护个人名节,就算是报复性回击伤了李骢在后,此事我个人建议就此作罢,至于往后留不留下心中的怨恨,这是谁也说不好的论断。”
铁恨说罢,便看了看绮萱夫人,再看看李睿,然后便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铁大人,你这是袒护,这是偏私,你一向执法如山,今日却如此匆匆草率敷衍了事,你将我李睿颜面置于何处?”
李睿站了起来,对着铁恨大声说道,语气中尽是针对的怒气。
铁恨听到李睿如此一说,于是停下脚步,猛然转过身来,怒目瞪着李睿,铿锵地说道:“李大人,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袒护?说我偏私?说我敷衍了事?”
李睿再次后悔气急所言,但言失无回,被铁恨如此一连问,每一个字像一口钉直接钉进自己的耳朵里,更让钉进自己的心里,堵得极为慌乱而不知所措。
“李大人,你去枭城去问问,去好好打听打听,或者说不用打听你也知道你儿子李骢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里就是你的眼一只眼闭一眼的纵容与放任,仗着你在枭城的职权与地位,横行霸道犯事累累,正如苏小姐所言,多少城中之人,尤其是素人百姓受你儿子李骢的罪不在少数,正因为他是你李睿的儿子,所以大家敢怒不敢言,别说想在太岁头上动土,如此行径,不说恶贯满盈,也是一身戾气臭名昭著,如果我铁恨要徇私,那也是我是在袒护着你李骢,也就是在偏私着李大人,要不然对于李骢之行径,就算被办上十次百次都不为过,而苏小姐所做的,正是代表着多少敢怒不敢言之人的正义之举,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是多么的大快人心之事!”
铁恨字字如刀,刀刀刺向李睿的心脏,李睿气得眼睛都快睁出血来了。
“铁恨,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睿气得快暴跳起来了。
铁恨冷笑地说道:“李大人,大家同城为官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往死地里追,这么多年来,你在你李骢身上花了多少的‘心血’,别到时候真到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别说是为了争一口气或一回颜面,一旦到了无法挽回之时,更是悔之不迟!”
铁恨话中有话,意味深长,在场的人,或者只有绮萱夫人听出了其间的深意,虽然绮萱夫人一直坐着不说话,但铁恨说完此话后看了她一眼,她便笑意回了一下,似乎也是心照不宣。
铁恨带着铁律司的人走了。
李睿似乎被铁恨的话击到了心脏,一时杵在原地,已经没了那种怒火气焰,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绮萱夫人正以一种极为莫名的笑意看着自己,自己不禁周身颤了一下。
“李大人,此事该如何作了?”
绮萱夫人笑了笑,故意这样问道。
李睿虽然此次不但没有争回一口气,反而撞了一鼻子的灰,甚至更让颜面尽失,没有捞到一丁点好处,不过他毕竟也是老姜,为人处事,自有尺寸。
“夫人,今日多有打扰了!”
李睿极为不爽地看着绮萱夫人,说了一句极为言不由衷的话。
“苏小姐,你很厉害,也很幸运,希望你以后也能一直这么幸运!”
李睿转向苏流漓,冷眼看着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那团怒火一直还在燃烧着,只是到了眼下,已经没有再闹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便带着一干人悻悻地离开了。
当他们都走了之后,绮萱夫人跟苏流漓也往后院的走去。
一直一言不发,气氛极为凝重。
当来到院中的木榭之处,绮萱夫人忽然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笑,伸出了大拇指递到苏流漓眼前。
“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夸我吗?”
苏流漓带着撒娇式的笑,然后去挽着绮萱夫人问道。
“当然是夸你,真没想到,自从袁缺来了之后,我们的漓儿真的变了好多,也长大了,面对如此压力之大的事情,竟然能游刃有余地去面对解决,夫人我真的由衷地感到欣慰。”
绮萱夫人摸了一下苏流漓的头,很亲昵的微笑着抚摸着苏流漓,就像一位母亲那么爱怜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夫人,我本来就长大了,本来我也很坚强很勇敢很聪明的,你别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往袁缺那小子身上扯,没有他事!”
苏流漓缠着绮萱夫人,撒欢起来。
“你看看,刚说你长大懂事了,现在怎么又变得像个孩子了,都多大了,还这么粘乎,还真是经不起表扬。”
绮萱夫人嘴上在说苏流漓,但脸上却绽放着极为开心的笑容。
“夫人,你说此事就算过去了吗?”
苏流漓把夫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就算一个女儿在讨母亲的温暖。
绮萱夫人轻松地点了点头,虽然泛着笑,但是不免也透出一丝担忧之色,说道:“暂时算了了吧,不过你没有听见李睿临走前对你说的话吗?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待到李骢伤好之后,必然会有所报复的,你往后要多留个心眼才是,眼下枭城都处在波浪翻滚之下,一定要更加要处处小心。”
“我知道了,夫人,这次我把李骢给‘阉’了,他下辈子也算是不能再欺辱女子了,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如果以后他再敢胡作非为,说不定我会要了他的命。”
苏流漓脸上没有惧色,反而更加坚信自己做得对。
良久,绮萱夫人又无话了,而且脸上的笑也完全没有了,脸上尽挂着忧虑的表情。
“夫人,看您一脸愁思的样子,您在想什么?”
苏流漓扶着绮萱夫人在院中的亭子的石凳上坐下,忍不住问了一句。
绮萱夫人说道:“你还记得铁大人说的那些话吗?意味深长啊,看来枭城的四大掌司亦貌合神离,暗地里较着劲,或者各有各的立场,只是尚未到摆在台面上互相攻讦地步罢了。”
苏流漓认真地听着,点点头。
“我也听出了一些端倪,不过铁大人说得很对的,这李睿掌管着枭城的财政、赋税、经营等各种钱财的营收与支出,这位枭城的财神爷定是也办了不少的‘私事’,尤其是在那个禽兽李骢身上,不知道祸祸了多少钱财,你看那李骢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处处花钱如流水,那生活比那些个侯爷们还要阔绰,排场更是不用说,这些不都得用开支嘛……所以呀,总而言之,而言总之,铁大人定是掌握了这李睿的什么把握,只是还没有到窗户纸捅破的时候。”
苏流漓在绮萱夫人面前走来走去,踱步指手地分析着,而且说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的样子。
绮萱夫人真的忍不住笑了,说道:“漓儿也开始学会去分析事情了,而且还分析得头头是道,还挺有说法的,看来你跟袁……”
“夫人,你能不能不提他,这小子老惹我生气,现在一提他我就来气,要不是他让我生气,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
苏流漓打断了绮萱夫人的话,便一脸委屈的表情,甚是可爱。
“夫人我不是想都知道,其实呀,你并非真的生袁缺的气,而是生那位杨小姐的气吧,是不是杨小姐把你从袁缺的眼中挤出去啦?”
绮萱夫人也开起来玩笑。
“才不是呢?我发现袁缺这小子真的很坏,天生的多情种子,对漂亮的女孩子都无法拒绝,我真的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者他就是一大花心萝卜,夫人您说,这是不是男人的通病啊?”
苏流漓嘴上图个痛快,心里想什么全说出来了。
绮萱夫人被问得又乐了,便很配合她的情绪,笑着点点头却不说话。
“我就是嘛,以前听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还不信,连夫人您都这么认为,那看来还真是了!”
苏流漓有些担心了。
“袁缺少年英才,尚处在情感的懵懂时期,对于感情的把控性还不成熟,尤其是对于真爱的认知更是无法准确地自我肯定,或者说他现在对你也好,对杨小姐也好,对玉见晚也好,他或多或少都会有一定好感,只是他也不知道哪一位才是他最终确定的挚爱。这也难怪,夫人我早有言在先,袁缺人长得俊,武功智慧都很棒,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男子,也正是这样,花影弄眼,迷离不定,这让他一时也很难抉择。”
绮萱夫人说话间疼惜地看着苏流漓,苏流漓一直在很认真地听着,似乎也有些明白,绮萱夫人接着说道:“所以,漓儿,夫人很明白你对袁缺的心思,更清晰你心中的纠结,爱一个人是痛苦与快乐并存的,因为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有一个绝对的结果,但是过程的努力或许是对结果最大的导向。漓儿,给彼此一些时日与空间,或许更顺其自然地有好的结果,你说呢?”
苏流漓点了点头,然后干脆把头低下在想什么了。
“漓儿,问你一个问题!”
绮萱夫人忽然叫苏流漓,苏流漓抬起头,绽开笑颜,点头答应。
“你认为袁缺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思?”
绮萱夫人如此一问,苏流漓思忖了一下,说道:“我也说不上来,有时候感觉对我还是那么回事,有时候感觉他就是个混蛋,还占我便宜……”
“你们已经……那个啦?”
绮萱夫人这下好奇了。
“没有,夫人,不是您想的那样,就是……就是他……就是抱了我,还亲我了……”
苏流漓脸羞红起来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绮萱夫人笑着说道:“看来袁缺对你是有感情的,不着急,你们还年轻,慢慢来,时间会给答案的,不过要好好珍惜自己喜欢的。”
看着苏流漓还在低羞着头的样子,看她似乎正沉浸在她幸福的内心小世界里。
“对了,你说袁缺他们都出去一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
绮萱夫人此时有些担心。
“夫人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看来是没有找到袁缺他们,夫人这么一说,我也是蛮担心的,要不我也出去找找看。”
苏流漓脸色紧张起来。
“最近你不要出门,毕竟你的事情非同小可,看似暂时有了段落,但是不可不提防小心点,而且眼下枭城之中有些杂乱,最好就呆在府中不宜乱跑。”
绮萱夫人说话间,情不自禁地回头看过去,看看有没有派出去的人赶来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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