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兴亡云烟事 > 三十 秋风悲画扇 5
    但这场风波并未就此平息。第二日一早,政事堂明发郑帝诏旨,处置天璇卫兵变。

    到第三日一早,各路弹劾奏疏便纷纷送到政事堂,非但台谏官员纷纷上疏,便是各部院寺阁也有众多官员陈奏。一时之间,奏疏如同小山一般堆叠一处,竟有五十余份之多,而这些奏疏所指唯有一人,便是禁军都宣抚使卢豫。

    看着书案上高高摞起的奏疏,袁端、宋质、崔言三人面面相觑。原料想到会有言官弹劾卢豫,却未想到竟有如此之多,更未想到除言官外,竟有许多大臣也上疏弹劾,他三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袁端随手翻看,低语道:“这许多奏疏都是弹劾卢象山的?此番只怕卢太尉难过此关了。”忽抬头道:“可有郭见诚与韩成梁的奏疏?”

    崔言摇头道:“没有。”

    宋质道:“纵是弹章再多又有何用,若是圣上要保他,只怕我等也难以违逆圣意。况且郭见诚与韩成梁都未上疏,圣上大可置之不理,留中不发。”

    依制若是郑帝处治官员,政事堂有权封驳诏书,但若无圣旨,政事堂却无权处治三品大员。

    崔言道:“圣上未必便要保卢太尉,若是圣上有心罢黜卢太尉,这些奏疏便是药引,适逢其时。”

    宋质道:“默之以为,圣上已有了这个念头?”

    崔言道:“圣意难明,但此间利害却已不言自明。我以为,圣上未必没有此念?”

    宋质道:“若如此,太子之位”

    袁端轻咳一声道:“我等也不必揣测圣意,只尽臣职便是。”

    宋质、崔言二人噤了声,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个内侍掀帘进屋,禀道:“禀相公,御史台郭中丞到了。”

    三人对视一眼,袁端道:“请。”

    不一时,只见郭信跨步进屋,向袁端、宋质施了一礼,袁、宋二人忙起身还礼。崔言也起身施礼,郭信又还了一礼。

    袁端笑道:“见诚亲至,我等失迎了,见诚莫怪。却不知是何事要劳动见诚亲临?”

    郭信从怀中取出一封奏疏,道:“袁相公,郭信专为上此奏疏而来。”说罢双手将奏疏呈与袁端。

    袁端肃然接过,道:“奏疏自有银台司呈送,中丞的奏疏着人知会一声,我命默之亲自去取也是该当,怎敢劳动见诚亲自送来。”说着看那奏疏,只见封皮上一行端正小楷写道“臣郭信劾禁军都宣抚使卢豫疏”。

    郭信道:“袁相公不必如此,郭信虽老,却也尚未老得走不动路,政事堂莫不是不愿我这老朽来?此事要紧,关系朝政大局,郭信亲自走这一遭也是分所应当。崔默之是宰辅之臣,我又怎敢劳默之去取?”

    袁端笑道:“见诚说哪里话?政事堂虽是中枢,却也不过是为朝廷做些琐事而已,你御史台才是清贵之地,言官才是朝廷之本。默之虽是枢臣,但他年轻,为朝中老臣多受些劳累,也必不会有怨言的。”

    宋质笑道:“见诚,这些事何必再论?我等都是朝廷重臣,为国事受些累也是情愿。见诚且请坐下说话。”众人各自坐了,有小黄门送上茶来。

    袁端道:“见诚,今日一早已有数十道弹劾卢太尉的奏疏送到政事堂,我还未细看,你便来了。我因想着近日卢太尉并未有何越礼之事,缘何竟有这许多大臣上疏弹劾?”

    郭信冷笑道:“袁相公何必明知故问,卢太尉所为之事实令天下人心惊胆寒,我等岂能坐视?以我之见,只这些奏疏还是少了,实是卢太尉权势过重,朝中官员心有所忌,否则,还该再多些弹劾奏疏才是朝廷应有之象。”

    袁端道:“见诚所言是何事?我等一时未察,请见诚赐教。”

    郭信还未答话,忽见又一个内侍进屋通禀,原来是谏院谏议大夫韩栋到了。

    韩栋进屋,众人皆起身见礼,又是一阵忙乱。那韩栋也是年逾六十,须发斑白,却是身材矮胖,面容慈和。

    袁端笑道:“今日竟得台谏两位堂官一同驾临,我这小小政事堂也是蓬荜生辉了。”

    韩栋笑道:“我料想见诚定也是要来的,却未想到竟先我一步,这老儿手脚倒也麻利,可见是老而未朽者也。”

    郭信冷笑一声,却未理会。

    袁端道:“莫非成梁也是为这事而来?”

    韩栋道:“我料定见诚也是为此而来,袁相公看可是否?”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疏,呈与袁端。

    袁端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臣韩栋奏禁军都宣抚使卢豫阴结私党,谋害命官事疏”。惊道:“二位果然不谋而合。”

    韩栋得意一笑,自坐了,道:“朝廷出了这等大事,我二人若不奏陈,岂不枉为言官?我知道这老儿性子,自然不畏卢太尉权势,我又岂甘于他后?我两个虽已老朽,这点风骨也还不至丢了。”

    袁端道:“你二位的为人,我等自然是极敬佩的,但卢太尉却是何事惹出这般大风波,竟教二位亲至政事堂上疏?”

    郭信重重“哼”了一声道:“袁相公、宋相公与崔左丞是何等样人,竟会看不出这其中端倪?只是一味圆融罢了。”

    袁端三人一怔,宋质笑道:“见诚这话,教我政事堂如何敢受?政事堂有不当之处,请见诚赐教便是。”

    韩栋笑道:“见诚莫要责他,几位宰辅身居中枢,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他们不似你我可这般放肆,终归是要受些拘束的。”

    郭信又“哼”了一声,却不言语。

    袁端道:“多承成梁体恤。今日你二位亲自来了,这奏疏我便暂且不看,请二位说说弹劾卢太尉之事如何?”

    韩栋道:“今日一早我便听闻已有许多大臣上疏参劾卢太尉,群臣并未勾连,竟大举参劾同一人,这在我朝可是前所未有之事,相公可想过这是为何?”

    袁端道:“正要请成梁赐教。”

    韩栋道:“只因卢太尉所为之事,实令我等臣子人人自危,若不彰其恶犯,我郑国朝堂恐再无宁日。”

    郭信颔首道:“成梁见得透,说得切,这等无行之人若还能居我郑国高位,便是我等臣子之过。”

    宋质道:“卢太尉有何过犯,请成梁明示。”

    韩栋道:“卢象山阴结党羽,欲掌控梁都兵马,图谋不轨,更勾结天璇卫娄营统制任惠,指使其率众兵变,谋害天璇卫都统制使陈肃性命。此等罪犯滔天,人神共愤,我等大郑臣子,岂能容他?”

    崔言道:“韩知谏,卢太尉是朝廷三品大员,天下武将之首,这罪名非同小可,台谏这等指摘,可有实证?”

    郭信道:“实证?待有实证之时,只怕郑国朝堂已被他掌控,哪里还有我等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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