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向荣追出状元巷,愤怒让他脚底生风。
他站在巷子口来回张望,大街上人来人往,早看不到司马先生的身影。
“我不会轻饶你!既然你是镇上的,老子让你好看!”
他跑到了自己的车前,发动起车子朝着往矿山的方向急驰。
出了周府县城,天已黑透,公路是沙子铺的,颠簸得厉害。尹向荣唇上叼着烟一支接着一支,烟灰掉在身上烧着了衣服,再灼痛了他的肌肤,他拿起水杯将水倒在了自己的腿上。
愤怒支配着他的整个意念,被欺骗的感觉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暗的!
他将车开得飞快,冷风从车窗里吹进来,撕扯着他的头发,撕扯着他的心,他无法想象罗椿春和那个男人做了什么,但无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飘移,鬼魑一样掐着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几乎窒息
路上有车经过——卡车、小汽车、拖拉机还有自行车,尹向荣相信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就在其中。
如果现在碰到他,尹向荣会将他活活打死,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但决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让别的男人玷污!
如果说放弃刘梅英是命运所为,是情非得已,是不得不放弃。
那么让他放弃罗椿春,无疑是让他放弃了活着的念头!
尤其是同达煤矿关闭后,他困在挫败和绝望的牢笼里,罗椿春是他精神的支柱,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和罗椿之间虽然没有海誓山盟,但他们却相信彼此永不背叛,永不分离,他和她一定会白头到老,生死相依!
不到一小时,尹向荣抵达矿山小镇,他将车停在了张广胜的麻将馆门前,踹门而入,里面的男男女女忙着打牌,烟雾缭绕,吵嚷声不断。
张广胜看到尹向荣进来,早没有了往日的殷勤,屁股都没挪一下,伸伸手,算是向他打了招呼。
换成以往,他早屁颠屁颠跑到尹向荣面前敬烟端茶伺候了。
尹向荣不计较张广胜和其他人是什么态度,这些人都知道同达煤矿出事被封,何家已是日落西山,钱财散尽,辉煌不在,他们不会对穷人客气的。
“张老板,我来问你,咱们这镇上可有一个戴眼镜的、读过书的年轻人?”
尹向荣边说边扫了一下屋内,他确信屋里没有这个男人。
也许他不一定今晚回来——留在周府县城也难说。
张广胜眯着三角眼打量了一下尹向荣,拿牙签剔着牙问道:“你打听这人啥事?是不是要给你爹写状纸伸冤呐?”
尹向荣很反感他的态度,但发作不得,耐着性子说道:“你只管痛痛快快告诉我这人是谁,在哪里住?哪来这么多废话!”
张广胜拿腔拿调说道:“看来何矿长很少和我们下层平民百姓往来啊,今天竟然打听起普通人了,镇上戴眼镜的人有几个,你要写状纸只有一个人会写——南街口上有家小书店,司马翀开的,真正的读书人,大家都称他为司马先生!”
尹向荣没等他说完已走出了麻将馆。
他知道罗椿春爱看小说,虽然她读书不多,但喜欢读一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
在这个矿山脚下的小镇上,多的是餐馆和理发店,司马翀能在这样的地方开一家小书店算是一样奇迹。
好在矿山上有几百号的矿工,镇上有来来往往的女人,租书看小说成了最普通的消遣方式。
尹向荣开车缓行,他确定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就是司马翀。
罗椿春虽然失足于风尘,但她有一颗美好的心灵,她可以为了金钱嫁给姚麻子,却不会从心灵上接纳这个男人。
一个开书店的男人、一个有知识的男人、一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人似乎更合乎罗椿春的喜好。
尹向荣的心被嫉妒和愤怒轮流绞杀,疼痛让他的胃一阵阵痉挛。
抽烟过多,他有呕吐的冲动。
镇上没有路灯,借着车灯发出的光芒他看到了南街头上一家小小的店铺,木匾上写着“书海”二字。
门是关着的,隔壁的杂货店还没打烊,尹向荣不想再找人打听,他绕到店铺的后面看了一下,书店后面的窗户也是漆黑。
“狗日的还没回来!”
他心里骂着钻进街对面的车里,点着一支烟看了看手表。
时间还早,他开车太快,想来司马翀还在路上,或者,他不一定今晚回来。
要是他不回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留在了周府,留在了罗椿春的家中。
尹向荣猛吸一口烟,禁不住问自己:要不要重回周府,查看罗椿春是不是真的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要不要质问一下罗椿春,为什么要辜负了自己对她的一片深情!
他终究没有动。
他不是没有勇气面对罗椿春,而是怕她为难怕她伤心。
爱情有时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当你真爱一个人、真的视她为自己的至宝,即使她做错了对不住自己的事,不一定会去责问她。
因为你怕她会伤心,怕她会为难,怕她受到某种伤害。
而你情愿自己为难自己、折磨自己、煎熬自己。
尹向荣正是如此。
但,他不会放过司马翀,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一定是他花言巧语打动了罗椿春。
尹向荣吐出嘴里的烟雾。
车窗蒙胧,却能看到夜色中有人向“书海”书店走去。
他熟练地掏出钥匙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灯亮了一下,在他掩上门的一瞬,尹向荣清楚地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是司马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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