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麒为了掩饰出使汉廷的狼狈,将刘琦所赐招降仪仗反说成安抚左贤王的节钺,吹嘘自己备受礼遇,十分得意。

    却未想到早有细作将消息报知公孙康,公孙康才回右北平,还在谋划幽州之事,闻报勃然大怒,大骂鲜卑人反复无常,以为鲜卑军有了防备,反不敢轻举妄动。

    正召集凉茂、张敞等商议对策,忽然守军来报,刘琦派使者陈震求见,公孙康愈发疑惑,请凉茂出城迎接。

    陈震来至府衙,见公孙康端坐高位,并不相迎,也微微侧身,既不施礼,也不问话。

    公孙渊大怒道:“大胆来使,见辽王安敢无礼?”

    陈震冷声道:“震自中原来,汉室四百余年,从未听过辽王,莫非是哪处山头落草的贼寇?”

    “放肆!”公孙渊按剑喝道:“刘琦自称汉王,又僭越称帝,天下何人不可称王?”

    陈震朗声道:“汉王乃皇室贵胄,应命平乱,伐叛柔服,天下望风,百姓欢悦。今已受天子禅让,继承大统,此天命所归也,却不知辽王是从何而来?”

    公孙渊大笑道:“家父亦受天子封赐,有诏书玉印为证。”

    陈震冷哂道:“曹操父子忤逆犯上,矫诏害民,勾结异族,人神共戮之,今其虽灭,终将遗臭万年。当此之际,纵曹氏宗亲,亦闭门悔过,杀贼正名,公等非但不以为耻,反以此为荣,可笑可笑!”

    公孙渊脸色涨红,厉喝道:“汝欺我辽东无人乎?来人,将他叉出去!”

    “刀悬于颈,却不自知,可惜我白走一趟,告辞!”陈震仰天大笑,不等侍卫上前,转身大步而出。

    “将军!”凉茂再也忍不住,冲到案前急道:“莫忘了鲜卑背盟。”

    公孙康正与使者斗气,闻言脸色微变,沉喝道:“且慢!”

    陈震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冷声道:“诸位还有何指教?”

    公孙康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陈震回头道:“鲜卑已有意降汉,欲借汉军之力还复家乡,割据辽东,将军可知?”

    “竟有此事?”公孙康脸色大变,他本就蓄意谋算鲜卑,自然以为鲜卑人也不信任他,加之姬麒出使汉营,愈发深信不疑。

    凉茂忙上前请回陈震,问道:“鲜卑欲降汉合力对付我军,汉王却派先生到此,必定另有高见,我等洗耳恭听。”

    陈震抱拳道:“汉王虽仁德布于四海,然自古汉胡不两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诸位虽远居海外,但毕竟乃同根所生。圣人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望将军详察焉!”

    公孙康回过神来,敲着桌案问道:“近来河北民间流传一句话:汉人不打汉人。想必汉王也是听说的了?”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陈震抚须笑道:“此本汉王为号召天下百姓同心讨贼,化为俗语流传于民间也!”

    “原来如此!”公孙康微微点头,命人给陈震看座,抱拳道:“不知汉王目下意欲何为?”

    陈震徐徐道:“鲜卑屠戮许多百姓,汉王切齿痛恨,岂能任他嚣张跋扈?今汉室再兴,天下归心,将军虽远居辽东,本属汉臣,若能尊保圣祚,驿使往来,同心讨贼,则北方安定,何寇不灭哉!”

    公孙康也已领教过汉军的厉害,如今张飞、周瑜合兵一处,如猛虎在侧,更是坐卧不宁,其实早已明白幽州之地已经与他无缘,只是不甘就此退兵,现在刘琦给了他一个台阶,正好就坡下驴。

    权衡半晌,终于叹道:“胡人如禽兽反复,某本无意与狼为伍,奈何先前为形势所迫。既然汉王号召天下同心讨贼,吾本汉民,岂能袖手?”

    陈震大喜道:“将军瞻顾大局,幡然改志,真英雄也!今申盟初好,共诛胡贼,各治疆土,百姓和睦,则辽东幸甚,天下幸甚!”

    公孙康听陈震要他还回辽东,怫然不悦:“某愿助汉王讨贼,撤出南皮兵马,与汉王南北夹击,共灭鲜卑。但事成之后,还望两家奉聘叙好,分界守疆,以右北平为界,交分天下,同安北疆,未知尊意若何?”

    凉茂闻言大惊道:“将军,这……”

    公孙康却抬手拦住他,看向陈震缓缓道:“某已有幽州过半疆土,助汉王灭鲜卑后自愿退兵,只取辽河之地,亦愿藩属汉廷,守御东北,两地之民,东西冠盖相望,岂不妙哉?”

    陈震揪着胡须,只是静静地看着公孙康,神色古井不波,听完并无半分愠怒之意,抱拳道:“震以不才,得充下使,以传汉王合力讨贼之意。将军既愿结好出兵,吾便不虚此行。疆界之事,恕我不能做主,还要回禀天子,从长计议。”

    “哈哈哈,这个自然!”公孙康以为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不由暗喜,命人设宴款待陈震。

    次日准备公文盟约,只要汉军出兵攻打鲜卑,公孙康便马上撤回南皮兵马,自幽州袭鲜卑之后,诛灭鲜卑后,再于右北平会盟,协商善后之事。

    陈震走后,公孙康马上派人打探消息,凉茂却忧心道:“大王欲割据幽州,此恐取祸之途尔!”

    公孙康却毫不在意,淡淡道:“两国来使,本为谈判,孤以右北平为进退之据而已!更何况那陈震并无不满之意,足见刘琦也有授意。待将来我再让出右北平,只取辽东、辽西,刘琦岂有不答应之理?”

    凉茂顿足道:“臣正为此事担忧!陈震怒,此事尚可缓,震未怒,恐事急矣!”

    公孙康愕然道:“这却是为何?”

    凉茂叹道:“今刘琦已匡扶汉室,人心归顺,兵精将勇,若非体恤百姓,安置生产,数路大军北上,鲜卑早为齑粉矣!今遣使来见将军,非为讨贼,实为试探大王心意尔!”

    公孙康蹙眉道:“何以见得?”

    凉茂答道:“今天下虽定,但中原百废待兴,河北又遭涂炭,亟待治理民生!而辽东孤悬海外,地远艰险,非本土人不能治也,汉王请将军讨贼,意在建功正名也!将军若归顺朝廷,尚不失封侯之位,今却以野心示彼,恐举族有累卵之危,辽东不复为公孙氏所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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