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偶有人声闪过,屋中是木炭灼烧的滋滋声,未久,只听咚的一声
姜卿还未回过神就有人用一把匕首抵住了她,身后是被打昏的平儿,等一抬眼,脖间已传来一阵冰凉,嘴巴也被紧紧捂住
“不要叫,不要喊,告诉我这处里有多少人,在什么位置。”
仰视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平静的眼神,少年语气平和,仅仅是瞟了她一眼之后就不断扫视着房中的一切。
再确定完没有其他人后,少年这才将她拉到书房一旁的角落,确保从外面的视角瞧不见里面的动静。
“你是谁?有什么条件?”
祁京才放开手,出乎预料的是,这个颇为漂亮的小姑娘竟吐出了这句话,脸颊被寒风吹的有些红,但眼中也只是刚开始的那会儿闪过慌张,仅仅片刻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一皱眉,将抵住的匕首更近了些。
“说。”
姜卿眼神无意间往书桌上瞟了瞟,让自己尽量显得更平静些。
“这里是西苑书房,就我和平儿,朝前再两三个院子才有侍卫下人其他的不知道了我只在西苑这一块”
然而,这一细小的举动并没有逃过祁京的眼睛,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表情微动。
“别想了,那把燧发枪救不了你,燧石都没装,即使你提前装了子弹也来不及开枪,这种行为只会让你在我眼中变得更危险。”
姜卿一愣,这才变得慌张,想不到对方连火器构造都很熟悉,自己可是在这读了许久才清楚的
“我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也没有杀我的必要我是大同姜家的女儿”
“那看来我找对地方了。”
“你什么意思?”
祁京快速看了一眼窗外,语气平淡道:“别急,我不会杀掉你,先听我说,我进来不是为杀人,只是找你爹有事情商议,但是他的态度摇摆不定,因此我需要一个安全的方式见到他。”
闻言,姜卿往后缩了缩,合拢了两截端庄的袖子,尽量远离抵在脖子上的匕首。
看着少年身上的满族军服,似乎确定了他的身份,感觉有些梦幻自己前一会儿还在听他的事情摇摇欲睡的
“你就是孙文?”
祁京不答,依旧平静道:“现在你清楚了,你的作用是质子,确保我在和你爹见面时他不会愤而暴起。当然,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这会儿外面全是我的通缉,事态对我不利,没有多余时间对你做什么,我谈完事情后就会走,之后你该嫁人嫁人,我该逃跑逃跑,此事我想你爹也不会伸张出去。”
“你和我爹要说什么事?”姜卿道:“我可以帮你你不要挨我这么近,刚刚划到我了”
祁京像没听到一般,反而将头凑近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我我怎么知道唉你刚刚还说不碰我”
姜卿从小到大还未这么近看完男子的脸,被他盯的有些羞意,红着脸又往后缩了几步。
但还未等从中回过神,祁京就已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你放开我要喊了”
“我在想,姜家世代将门,不似其他世家那样遭到刀剑弱不禁风,你的心里素质很好,能在遇到事情时很快冷静下来,那么,你的依仗是什么?”
话语刚落,祁京就从她袖子揪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上面竟还镶着几块宝石。
姜卿的表情在这一瞬忽然变化,哪里还有刚刚娇羞的模样,注视着面前穿着满服却没辫子的少年,眼中满是倔强。
然而祁京只是瞟了一眼,将匕首收入自己怀中,继续道:“我再说一遍,你没有危险,也不要用这些动作打岔,告诉我你爹在哪,带我过去见他,说完事情后我就走。明白了吗?”
“你若够聪明,就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再者,你的本事也还不到家,从一开始的斜眼瞟火器,再到现在欲盖弥彰的后退,我要动手,你现在血都已经流两斗了,有什么要求就给我说,就算要跟我比试一番,也不要这般做作。”
姜卿偏回头,神色也变得清冷起来。
“你才做作,这里是我家,你闯进来我为什么还要让着你。”
“嗯,你要是想,可以试试。”
祁京也没有再拿匕首抵着,反而是坐在了姜卿的位置上,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
姜卿顺着看过去,竟发现是府中具体的地图,上面被人标注了路线,不由觉得更恼了这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府中的分布,那还问她作甚
而祁京一边翻着,一边吃起了旁边的糕点,说道:“我来这里时,见到另一个满人也到了这,现在想必在和你爹商议事情,也不急对了,你刚刚叫我孙文,说明你知道我的一些事情,这本关于佛朗机火器的书你在看,所以我不拿匕首指着你不意味着你能跑。”
“好生坐下,你是汉人的大家闺秀,能听的懂我说的话,可以少受些苦头。”
少年对她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铁壳子,就那么放在那,眼睛却是没有离开过那份图纸,也没在乎她有些散乱的仪容以及一旁昏倒的小丫鬟。
姜卿松开了一直握紧的秀拳,但片刻间又再次合拢,这些话并没有使她放松警惕。
“你到底来找我爹做什么?又是怎么进来的?”
祁京将图纸收入怀中,又闭眼想了一会儿,缓缓道:“还记得那个前几日到你家门前替杨方伸冤的人吗?他进来过至于我来这,不过是为了完成差事,与你无关。”
姜卿一哼,道:“你杀了陆建章?”
祁京道:“这件事是意外,我不知道你与他的婚事,但他要杀我,我只能如此,很抱歉,你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闻言,姜卿倒是没有反应,想了想,又道:“外面有传言,你在城中到处杀人栽赃,是为了挑拨我家与朝廷的关系,现在为什么又自己跑进来了,是因为没有效果吗?”
祁京这才抬眼看向她,也没有回答。
而姜卿像是找到了结论一般,理了理裙摆,道:“所以你做的事没有效果,事情又到了满城通缉你的地步,你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进总兵府来找机会那么你的差事多半是和我爹有关了,短短几日,就死了陆建章,杨方,杨振威几个重要官员,你来自南边,这样做或许是还想告诉我爹不答应,你就会一直杀人你的差事,是劝他造反吗?”
“诸如此类吧。”祁京淡淡道:“你说的话很乱,自以为很聪明吗?真聪明就不会说出来。”
姜卿撇了撇嘴,心中倒是有些小得意,从一开始她就被他压制,到现在终于能找回些场子,但还是恼于这样被他贬低。
“你这样做没用的,单凭一张嘴,我爹凭什么造反,就凭你是南边派来的吗?那边的朝廷都糜烂成什么样了,攘外必先安内,自己不励精图治,就算再给它像大同这般十个北方重镇造反也救不回来,你来错地方了。”
“我虽是个女子,也知道那边的人如此懦弱,自弘光南渡以来,大明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但就是被这般的内斗党争坏了形势,朝中贪污成风,以至于下面的士卒至数十年都没有领过军饷,这样的朝廷还有甚意义
我知道在你们这些南边人眼中,是我们北方将领负了前朝,但能怎么办呢?当时我爹在大同戍守蒙古人数十年,朝廷每年都要从这征兵去关外,到闯贼攻到京城时,我爹想发兵勤王,可手下就只剩两万老弱,一离开了大同,蒙古人进来又怎么办?”
“南边人都说崇祯皇帝死的有骨气,不失了国君风采,可这就能否定他的错误吗?大明终究是灭在了他手上,他一句有骨气在煤山自绝了,可大同怎么办?整个山西怎么办呢?我爹就手上的两万人抵抗八旗和闯军吗?如果那时抵抗,你今日见到的大同就不是这般模样了,朝廷退去南边已有五六年,恐怕整个大同的坟头草都快没过马腹了吧”
“如今南边他们还是这样内斗不休,不思重整旗鼓,却派你们这些细作过来诱骗我爹造反,你今日便是说服了我爹又如何,以后,北方是乱了,可他们有本事派军打过来吗?能再像太祖爷爷一般北伐至关外吗?就有了这般实力,又何需依靠大同的两万人呢?”
姜卿虽是出身将门世家,但大抵还是有些口才,自猜到了祁京来此的目的,就很快能说出其中的弊端,此时又谈到了南方如何治理自己云云。
祁京却不为所动,道:“凡事自有弊端,我已经到此,该如何做也已经定下,你不用在此吵闹。”
“我没有闹,我是与你说此事行不通,你这样做,只会害了大同和南边,”姜卿轻声道:“你见到我爹,他也只会比我更强硬。”
“那是他的事,你未免也说的太多,以后在夫家别变成了长舌妇。”
一句话,姜卿终于闭上了嘴,胸前起起伏伏,被祁京气的不轻。
可气到最后,却拿着他没办法,只好偏过头去不理他。
也正是这时,清净的院子中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啊你干嘛”
祁京没有回答,迅速拿起桌上的枪,一把拉过姜卿,抵在了其额头上。
面前,那扇门吱呀着,缓缓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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