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雨, 六月天气,晴时,闷热难耐, 雨时,涝害成灾。
一连几天暴雨, 一些村庄的农田受殃, 庄户人家愁苦连连,哭天喊娘。
今日雨停, 天气放晴。
一大早, 宋修濂带着两队官差去龙潭镇下的几个村庄察看灾情,清沟理墒, 排水降渍, 让庄稼受害程度降到最低。
临出门时, 书书从后环住他,脸埋于他背上,宋修濂微微一笑:“书书,你可真是越发腻歪了。”
转过身, 手抚上她的耳垂, 轻轻摩挲,“书书, 你夜里,好得很。”
书书脸不自觉一红,头略微低了下。
二人成亲也有十来日了,夜夜行鱼水之欢, 如胶似漆,蜜意融融。可即便如此,在听到宋修濂这番调情之言时, 书书心里虽欢喜,面上却仍是臊的不行。
“好了,不逗你了。”宋修濂知她难为情了,便不再挑逗,将她揽上前亲了亲,而后放下,道,“我走了,你若嫌闷了,就到大姐或者立莹那里说说话,我回来再陪你。”取过帽子戴好,转身出了门。
宋修濂去后,书书在房里坐了会儿,觉着无趣,便起身去了李立莹那里。
李立莹是宝儿的大名,宋修濂说,她们姐弟二人现下也不是小孩子了,叫乳名不大合适,往后都以大名唤之。
书书来到李立莹屋里时,李立莹正坐于案桌前作画,书书也不惊扰她,蹑手蹑脚来到她身后,当看到画上之人时,她一怔,这不宋修濂吗?
李立莹感觉到身后有人,慌忙扭过头,见是李书书,笔一搁,就要将那幅画收起来,却听书书说:“画的不错,是你小舅教你的吗?”
收画的手顿住,李立莹说:“是小舅教的。”习字画画都是小舅教她的。
旁边还有一把椅子,书书拉过坐下,将那幅画仔细端详,画上之人红袍加身,头戴官帽,凭窗而望,帘动风起,蔷薇满架。
意境优美,宛若身临。
书书看了半晌,忽而说:“你小舅说你读书画画很有天赋,今日一见,果不虚言。”
李立莹听说小舅夸她,心中颇为欢喜,可嘴上却说:“小舅他过奖了,我闲着无事,随意写写画画而已。”
书书不言,将目光从画上挪开,落至李立莹身上,这姑娘不论是个头还是晓事程度,都远超同龄人。单说这个头,甚至快赶上她了,她也不好再将人拿小姑娘对待。目光微偏,瞥见了桌上摞着的几本书,是四书五经文。
“立莹,你平日里就看这些书吗?”她问。
李立莹回道:“是,小舅让我读的。”小时候,每逢小舅回家,都会手把手教她读书习字,她学的快,七八岁时便将几本启蒙书籍背的滚瓜熟。十岁那年,小舅将几本四书文拿到她跟前,要她闲时多看。
那之后,小舅离家归京,一走三年,他之近况,只能通过书信解其一二。四书文她虽多看,却只懂些皮毛,深奥之意她便读不通了。因为没人教她了。
如今,一家人与小舅团聚,小舅再不似先前那般与她亲近,一来因为其要务缠身,二来她想是因为自己年岁渐长,女大避嫌,小舅不好再与她走的过近。
可这深宅大院,不似她们村里,无聊时可以找些活做。这里无聊了,只能看些书解闷,她无时不刻不在想,若是能有位老师教她读书就好了。
于是,她便斗胆问书书:“你…小舅母,你可以教我读书吗?”这个称呼她叫的不大习惯,因为那书书殊色异常,看着显小,比她大不了几岁。
书书似是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微一怔,很快又一笑:“可以啊,只要你不嫌我才疏学浅,你要我教你多少我都乐意。”前世,她父亲给她请了先生教她读过几年书,虽算不上诗书饱读,教立莹读书应不成问题。再者,她整日闷在家里,也多无趣,此一来,正好解她闲闷。
李立莹更是欢喜不已,连日来的阴霾一散而空,她喜道:“小舅母此言当真,可不能不作数。”
书书立马又是一笑:“当真,作数,李书书说话从不诓人。”
这一笑恬淡美好,李立莹见了,想起小舅当日所作之画,杏花树下,女子浅笑嫣嫣,两个酒靥仿若真藏了一壶佳酿,拈花一笑,迷人沉醉。
慕她容色殊胜,羡她得小舅之爱。
莫名地,她心里泛起一丝酸涩,略微有些苦。她将画收起来,从一摞书中取了本《中庸》,将之前标注的不懂的地方,问书书讨教。
一个早上,外加一整个下午,除过吃饭,书书都呆在李立莹屋里,为她讲书释义,与她交心相谈。时间过的飞快,她竟浑然不觉。
那立莹果然如宋修濂所言,敏而好学,一点即通。她便与她作笑:“立莹,若你我皆为男子,倒可以科场一试。”
李立莹却想,若她为男子,说不定就能与小舅同窗,日夜相伴。可她深知,这终究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很快,天便黑了下来。一家人坐一起用了晚饭,之后
书书便回了自己屋里。宋修濂外出一整天,至晚未归,她支候不住,一不留神睡了过去。
宋修濂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书书伏榻而卧,衣衫未除,身上不着一毯一被。他轻手轻脚过去,拿了条薄毯为其盖上,毯子刚挨到书书身上,书书便被惊扰醒了。
见书书欲起,他便将其轻摁住,说:“书书,你躺着继续睡罢。”
人一旦清醒过来,哪里还睡得着。今晚月明,月光洒进屋里,亮堂堂的,书书问:“修濂,现在几时了?你用过饭了吗?”
宋修濂道:“亥时多了,我吃过饭了,你继续睡着罢,我写点东西,稍后来陪你。”龙潭镇下的几个村子涝灾严重,今年的秋收怕是不成了,除了对这几个村子免赋税,他还得赶紧拟订出一个方案,好解决村里已有的麻烦。
他走到桌边,刚点了灯,书书便跟着过来。
“书书,你不睡了吗?”他问。
书书回道:“这会儿睡不着了,我给你磨墨吧。”说着,她去拿墨块和砚台,腕子却给宋修濂一把握住。
“书书…”
宋修濂唤了她一声,这一声情意绵绵,到人心坎上,酥痒痒。
“书书,你真美!”宋修濂又痴痴一唤,灯下看美人,愈看愈美。美人在侧,红袖添香,他哪里还写得进东西,干脆灭了灯,将书书抱上桌。
“啊…”被他这么猛一抱,书书不小心泄出了声,“修濂,你做什么?”
“书书,我喜欢你,想要你,想与你欢好。”手轻轻一抽,衣带渐宽。
书书知晓他要做什么了,指指他身后,示意他到床上去。宋修濂不依:“不去,天天在那里,没意思,今晚就在这里。”
书书气急道:“你心不好,就知道欺负我。”
宋修濂就道:“书书,你说过的话,你可能忘了,但我不会忘。你说,你给我欺负,天天给我欺负。”说着,欺身上来,堵住了书书的欲口之言。
事后,他才发现,给个书书欺负狠了,直接给人弄哭了。他赶紧将人抱回床上,好言相哄,又打了水来给人擦洗干净,方挨着书书躺下。
“书书,对不起,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宋修濂很是自责。
书书背对着他,声音虚软软的,她说:“我没有怪你,我就是有些累,想睡了。”
“书书…”
宋修濂刚喊了一声,书书就将毯子往头上一捂,彻底隔绝了他。他这才知,书书是真生气了,无奈,他只好说:“书书,你睡罢。”给人掖了掖毯子,回到了桌前。
桌上乱糟糟的,方才厮混的气息留余,他收拾一番,方坐于桌前,研了墨,铺开纸,拟订早已想好的方案。
那几个村庄的农田虽已疏通,田里的积水也已排出,可若再来场洪水,怕是村里的人都保不住。他查过县志,历史上,芜县一共犯洪水二十余次,上一次洪水是兴和十三年,那场洪灾史上最为严重,十三个村庄一夜之间为水冲淹,其尸不得。
宋修濂想,洪灾这么严重,是个人也该想到俢堤筑坝,历任县令一个接一个,怎么就没人施行呢?
翌日,他将“俢堤筑坝”之方案说与周师爷,周师爷听了直称好。这个方案不是没人提过,而是施行起来太过麻烦,劳民伤财不说,修不修的好还是另外回事。有的县令就想,自己在位不过短短几年,一旦修筑,别到时自己退任,坝却没修好,如此一来,好生生的业绩不就留给下任县令吗?自己出力又讨不来好处的事,何必多此一举,非要施行呢。
是以,此方案也就说说而已,并没人会真的施行。今见宋修濂提起,周师爷希望他不是空谈阔论,而是真心实意做番实事,造福芜县百姓。
宋修濂当然不是坐而论道,言而不实,他来此地任知县,为的就是多做些实事,造福一方。今机会难得,他又怎能错过。
周师爷听他此言,心里高兴的不行,说道:“大人为芜县着此想,小的替芜县百姓谢过大人。只是,现在汛期未过,不宜修堤筑坝,一切待到秋后,方可施行。”
宋修濂听罢,觉得他所言甚是在理,便依他之言,秋后动工,修堤筑坝,旱涝不怕。之后,他差周师爷去查库房所剩银两,自己则起身去了城外的训兵营。
他自鹄落山回来后,便投身到了芜县建设之中,轻徭薄赋,兴办学校,鼓励农耕,发展工商,以及建营训兵。
新兵营设在城外西郊的一处空地,由成岳、王墉、阚泽清管理,这三人随他自京中而来,以前是御前侍卫,忠孝于皇帝,现在为己所用,带几个新兵是绰绰有余。
宋修濂到时,成岳与王墉正在训练新兵,他望眼一看,人头一排排,少说也有百八十个。他由心而笑,新兵也是兵,只要训练的好,将来便会为己所用。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早晚他用得到。
他在场地站了半天,早上训练结束后,成岳跑过来,喊了声:“大人。”
宋修濂微微一笑,问道:
“目前为止,共招了多少兵了?”
成岳回话道:“二百多个了。”宋大人给的军饷足,好多人挤破头往里来,不过进他们这里也是有门槛的,家中无兄弟者不可进,不满十四岁者不可进,三十岁往上者不可进,犯病者不可进,身体羸弱者不可进,等等但凡大人规定不符者,均不可进。
宋修濂甚为满意,在他肩上一拍,以示赞扬。而后两人站一处聊了一会儿,聊些新兵之间的事,譬如,这些兵在这里待的惯吗?吃得住苦吗?有否闹事?好管理吗?等等,一系列鸡毛小事。
宋大人问什么,成岳都有条不紊一一答过,没有半点欺瞒。二人说了许久的话,不知不觉间,到了饭点时间,宋修濂好奇新兵们的伙食,便要成岳带他去伙房看看。
刚走了没几步,一名官差突然自外跑进来,来到宋修濂跟前禀道:“大人,有人报官,说家里后院发现了几具尸体,要大人您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宋修濂驻足原地,心想,他才刚上任不久,这么快就给他一个命案,心里既兴奋又满含期待,这第一个案子,他究竟能否胜任好呢?
他要成岳先去,而后对来的官差说:“走,去看看。”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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