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咸鱼后我又被迫科举了 > 第62章 第 62 章
    宋修濂当初穿过来的时候, 原主十五岁,而林孝文是在原主十二岁那年离家外走的。是以,他不曾见过他这个所谓的姐夫是何模样。

    十年了, 他原以为林孝文非死即匿,不想今日却是在这样一番境况下相见, 震惊之余, 他心里也颇为激动。

    他自公堂之上走下,来到林孝文跟前, 弯腰扶他, “你快起来。”

    林孝文却毫无所动,依旧是泪水涟涟, 泣声说:“我罪孽深重, 不配站着。”

    宋修濂蹲下身子, 与他道:“你…”姐夫两个字,终究是叫不出口,“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 我自会替你做主。”

    宋修濂不说这话还好, 一说,林孝文哭的更厉害了。难受至极, 伏地恸哭。宋修濂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哭成这般,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宽慰,只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一束日光自外照射进来,照在伏地而哭的林孝文身上, 待到日光从他身上偏走了,他才歇了哭声。

    他擦了擦脸面上的泪水,情绪平稳了, 方说:“九年了,噩梦、痛苦、自责,无时不刻不折磨着我,我每日来睡不安生,噩梦缠身。今日有幸得见青天,我心释然,便将往日之罪孽敞怀坦之。”

    宋修濂身后挂悬着一块“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牌匾,林孝文对着其叩了个头,泪水不知不觉,又一次爬满脸庞。

    “九年前,我犯了一起命案,一家七口命丧于我手。我罪孽深重,该当死罪。求大人赐我一死,好让我心安宁。”

    “你…”此话犹如惊雷一滚,宋修濂不自觉后退两步,“你杀的一家七口可是汪怀良家的?”

    “是!”林孝文伏跪于地,声泪俱下道,“正是小人杀了汪怀良一家。”

    小小的一方公堂,一时寂静无声。宋修濂觉着自己的心窒息了几下,他每日里苦思不得的命案,踏破铁鞋也寻不到的凶犯,竟是眼前这人,他曾经的二姐夫。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何要杀汪怀良一家!”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话,他的声音都不对劲了

    ,痛恨,愤懑,却又难以置信。

    “我…小人…”两声吞吐,哽咽在喉。

    “你…你怎可如此糊涂!你起过誓,不将此事说出去的,为何今日就反悔了!”

    一直不吭声的王丁保终于开口了,他眼里有恨意,有怨愤,还有不可置信。

    宋修濂这才将目光转向此人,在他身上打量几眼,不由哼笑:“你就是万建才吧,说什么自己叫王丁保,你哄本官呢,啊?”

    观其二人年貌,他也猜出了个大概,这林孝文很可能就是万建才为他家那傻姑娘招的夫婿。可怜他二姐,苦等多年,吃尽了苦头。

    想至此,宋修濂怒从心生,脸上再无先前的和色,指着那个自称王丁保的人,与林孝文道:“你说,他是不是叫万建才,你是不是做了他家的女婿,杀害汪怀良一家的是否为你二人狼狈为奸所为。”

    一声比一声厉,回答他的却只有一个字:“是。”

    宋修濂再无多言,转身上了公堂之上,惊堂木重重一落,与堂下二人道:“自作孽,不可活。你二人杀害无辜,连杀七命,死罪无疑。不过死之前,你们需得将案情的来龙去脉照实说清楚。你…”

    他指着林孝文,“你先说,如实说来,不许说假。”

    林孝文叩了个头,道了声“是”,心绪波动,不堪往事萦上心头。

    十年前,他与一王姓同窗南下寻生意,走至半道,王同窗突然不见了。他孤身一人在外,茫然无措,后在一好心人的帮助下,渡江来到了芜县。

    他先是在一家砖窑厂做拉砖的活儿,可自己一介书生,从未出过苦力,干了两天他就受不住,辞活不干了。好在他识得几个字,经人介绍,他又在一家杂玩铺做起了账管先生。

    日子不算好,也不算坏,一天天缓缓而过,他想着待攒够了路费,就回家去。可事与愿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一日,店铺老板突然问他有否意愿做他家的上门女婿,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给回拒了。

    一来,他已有妻室;二来,他听闻老板家的女儿脑子有点问题,不然这么美的事哪轮得到他。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愿给人做赘婿。

    可那万老板并非省油的灯,没有因他拒绝就此将他放过,而是使计诈诱他。万老板在酒水里下了药,他吃后神志不清,身体不受控制,对人家闺女行了禽兽之事。

    为此,万老板逼他相娶,他不愿,欲逃之,可哪里能呢,人直接给他监禁起来。一月后,一个消息轰一声,炸在他头顶,宛若霹雳。

    万家小姐怀孕了,怀了他林孝文的种。

    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他只能娶了万小姐,人生一片晦暗,无缘半点光亮。

    一年后,芜县发大水,好多人举家迁往外地,万家也不例外。临走前夕,万建才带他去了芜县首富汪怀良的家。两家相约好了,明日一起动身离开芜县,万建才过去商量些事。

    那晚天气不好,夜里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将他与万建才困在了汪家。后半夜时,睡意朦胧间,他被万建才摇醒,万

    建才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将汪怀良一家全给弄晕了过去。

    万建才丢给他一条绳子,厉声道:“快,将他们都给勒死了,天亮前必须处理干净。”

    他害怕极了,手哆嗦的紧,他与万建才来这里,不过找汪怀良说几句话,怎么就演变成杀人满门了。万建才却不给他哆嗦的机会,自己先拿根绳子给人勒死了,第一个被勒死的是汪怀良。

    他受到惊吓,手中的绳子脱落在地。万建才捡起来,又塞回他手里,握住他一双颤抖着的手,勒死了汪怀良的一双龙凤胎。

    “啊!”他一声尖叫,如被雷劈了一般,瘫倒在地。

    “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那双手也是沾了人命的,来,快起来,把其余的人全给勒死,咱们也好快些家去。”万建才说。

    但他看到万建才把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婴儿勒死在手里的时候,他惨绝人寰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雨声已止。他看见万建才把一叠一叠的银票全部收入自己怀内,汪怀良一家七人的尸身却已不见。万建才将银票收好后,拽起地上痴傻一般的他离开了汪家。

    次日一早,他们一家离开了芜县。路上,万建才派了两个人监视他左右,一直到他们落了脚,万建才也没解除对他的监禁。不管他做什么,后面都有俩人监视左右。

    从被迫到认命,他行尸走肉近十年,生活只剩晦暗,再无光亮。他觉得,他有时还不如一只蝼蚁,蝼蚁尚且偷生,而他只想一死,奈何命不由己,死都不能。

    前些时候,一则消息传入他们所在的县城,说是芜县凤家村的坟墓遭了雷劈,白骨横野,无人收者,均给野狗啃着吃了。

    万建才此人虽说是个妥妥的大恶人,但在祖先之事上,却是个孝子贤孙。每隔三年,万建才都会带着他潜回芜县,扫墓祭祖。这次听说祖坟被雷劈了,万建才悲痛至极,带着他连夜赶回家乡,一探究竟。

    他们是昨晚抵达的芜县,在一家客栈歇了脚,早上天不亮去了凤家村的后山。客栈期间,他曾向人打听过芜县现任知县是何人,在听到新知县的名字时,他身体一滞,这名字倒是与他妻弟的名字一样。

    此回出来,万建才难得一次没有派人监视他。来的路上他早已想好,此次无论如何也要自首,为曾经犯下的罪孽赎过。只是想不到,他们刚踏进凤家村后山,就被隐匿在此处的官差给抓了个住。

    后来被带上公堂,当看到堂上的县太爷时,他终是忍不住冒死一问,问其籍贯父亲名,出人意料地,却又在他意想之中,此县太爷竟然真就是他的妻弟。

    往事罪孽一并坦出,他对着县太爷又叩一头,唯求一死,好摆脱这昏天无日、无休无止的苦痛折磨。

    宋修濂听他将杀害汪怀良一家之事叙述完毕,面上倒是极为镇定,不言一语,只将目光转向万建才,厉声道:“该你了,你说,你因何杀的汪怀良?又是使了何手段将人弄晕的?如实说来!”

    万建才不吭声,拒绝招供。

    宋修濂冷笑一声:“你是觉着本官好说话吗?”当即命差役给了他几棍子。

    万建才背上吃痛不住,怕再挨棍子,赶紧伏跪地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招供。

    汪怀良是他生意路上的贵人,他羡慕他的财力,渐渐起了觊觎之心,起了杀意,欲想夺为己有。谋思多年,终于在芜县发大水这年等来了机会。汪怀良一家要迁离芜县,离开前夕,他带着林孝文来到他家,说是为其送别,实则送人离开人世。

    那日天公作美,夜里起了雨,漂盆大雨,他被困于汪家,正好方便行事。待汪家人睡下后,他用一种名叫睡毒散的迷香将其迷晕,而后又将林孝文叫醒,要他与他一起将汪家人勒死。

    那林孝文是个胆小怯弱之人,才刚勒死两个,就吓得晕死过去。他只好自己动手勒死剩余几个,之后又一个一个拖去后院,将其丢入井里,合盖封死。

    此事他做的天衣无缝,不想九年后却给堂上这位年轻的知县翻案出来,给人设计回乡探坟,最终落入天网之中。

    林孝文与万建才的供词,被站于宋修濂身边的书吏一一记录在簿。供词确凿,宋修濂对此无一言,只手从桌上的签筒里取出两根令签,扔到堂下二人的身上。

    “签字画押,收监问斩。”

    几个字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公堂。

    外面阳光晴好,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很是舒服,可宋修濂却觉不出半点暖意。按理来说,汪怀良的案子这么快就结了,他合该高兴,拍手称快,可心里怎么这般压抑呢。

    他回了房里,却见立莹与书书坐在一起读书习字。阳光从半掩的窗户洒泄进来,扬起无数尘埃,光与尘交相辉映,为淡淡的秋日添了几分悠然闲适。宋修濂看的呆了一呆,不忍打破这份美好,欲转身离去,却听一声:“小舅!”

    李立莹方才在练字,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一人,抬眼一看,见是小舅,就忍不住喊了一声。小舅这个时候回来,怕是有什么事,她不好再碍于人屋里,与书书道了一声,起身就要离去。

    经过小舅身边时,见他落寞寡欢的样子,不知遇了什么事,她又低低唤了一声,宋修濂朝

    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径直入了屋里。

    待李立莹走远了,宋修濂也正好来到书书

    身边,不待书书反应,他一把就将人给拥了个住。书书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抱怔了一下,刚要问他怎么了时,就听到他说:“书书,给我抱抱。”

    一刻钟后,里屋床上。

    宋修濂将头枕于书书膝上,什么话也不说,双臂环住她的腰身,眼睛闭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一室光亮,外面偶有几声蝉鸣,因离着远,倒也不觉着聒噪,反倒生机盎然,颇有闹意。宋修濂揉揉眼,自书书腿上起来,问其时辰,竟是饭时已过。

    “书书,你先去吃饭,我去娘屋里一趟。”

    宋修濂说着下床穿鞋,忽听“哎呦”一声,他慌忙扭过头,见书书抱着腿动弹不能。他这才发觉,自己倒是躺人身上睡舒坦了,书书却因此遭了罪。他赶紧给书书好生揉捏,声音轻柔地说:“傻瓜,我睡了你把我推一边就是,怎么还让我枕着你,下次不准这样了。”

    书书笑道:“我舍不得将你放下,我喜欢你枕着我的腿睡。若有下次,我还要你枕着我睡。”

    宋修濂被她的话心里一暖,嘴角抿笑,却道:“书书,这可是你说的,下次你的腿若再被我枕麻了,我可不帮你揉,也不会为你心疼。”

    书书并不为他这话着恼,一下子扑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你若不疼我,往后床上我便不依着你。”

    “书书,”隔了片刻,宋修濂的声音响起,“怪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你倒威胁起自己的丈夫来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能饶过你。”轻轻一推,将她反扑在身下。随后在她痒痒肉上一挠,书书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快饶了我罢。”书书一边笑,一边讨饶。

    宋修濂并未就此停下,不依不饶道:“不行。你说,你还敢不敢了。”

    书书连声说:“不敢了,再不敢了,你快停下。”不觉间眼里就噙满了泪花。

    待闹够了,宋修濂方才停下。之后他从屋里出来,去了母亲那里,将林孝文一事说与她。宋母听罢,唏嘘不已,万千之语

    溢于胸,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你二姐是个通透之人。”

    宋修濂又何尝不这么认为,若他二姐当年继续为林孝文守着,得知今日之事时,怕不是会崩溃。

    一日后,他来到牢里看林孝文,林孝文见着他,惊慌失措道:“大人,您怎么来了,这地方脏,弄脏了您这身官服可就不好了。”

    宋修濂却道:“衣服脏了洗洗就好,可是林孝文,这人心若是脏了,拿什么来清洗。”

    一句话堵的林孝文哑口无言,好半天他才说:“没法可洗,唯有一死。”他早就抱了死的决心,唯有死了,才能得以解脱。可死前他还有一事相问,不然不瞑目。

    “我知道,”宋修濂说,“你是想问我二姐的事。”

    林孝文嗫嚅道:“是。你二姐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一句话出,心里似被什么东西绞了一下,隐隐作痛。

    宋修濂道:“她再嫁了,已为人母,十分的好。”

    林孝文面色不大好,勉强撑出一笑:“那就好。”忆起与宋若梅的往昔,依稀可见烟柳飞絮之时,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嫁与自己为妻,他向她起誓,此生定会好生相待,必不相负。

    可这份美好终究还是破碎了,是他对她不住。

    林孝文背靠冰冷墙面,脸埋进掌心里,默然泪流。

    “你也是个可怜人。”宋修濂叹了一声,叫来牢里当差的狱吏,要其每日好饭好菜供着,晚上多添一条棉被,不许给人怠慢了,而后迈开步子,离开地牢。

    “修濂!”

    林孝文突然喊了他一声,他停下脚步,听他哽咽道:“你可以再叫我一声姐夫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冰冷的声音:“不能。”

    脚步声去,牢里只剩下悲痛难抑的哭泣声。

    一个月后,秋风萧瑟,树木凋敝。林孝文与万建才二人被拉到刑场斩首示众,宋修濂亲自监斩,两颗头颅落地之时,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之前还监斩过一个名叫秦麟的杀人犯,那时他看到秦麟的脑袋被砍落下来时,眼睛还眨了一下,心里微怵。

    现在他看到林孝文和万

    建才二人的脑袋滚落在地,心里依旧会波动,但眼睛却不再眨了。他知道,往后还有好多颗脑袋如今日这般,被刽子手砍掉,再在地上滚上几滚,最后掩于尘土。

    待到那时,他想,他连心都不会再波动一下了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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