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诚安确实是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可是他有点生不逢时了,若是他在早出生十年到十五年的时间,现在就算不是六部副官,那也是一道道府了,妥妥的封疆大吏。
以尤家的地位以及能力,早早就给他规划好了一切,要是按照尤家规划的路线,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就会拜在祖翰良的门下,然后在泸州道之内找一个县成为主官,一年之后升任泸州某地知府,在知府的位置上会熬些年月,毕竟再往上升不是道府那就是六部副官了,你没有一定的资历肯定是不行的,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岁的年纪,他就可以成为一道道府或者是六部的副官,这就是尤诚安原本被安排好的一生。
虽然看着没有什么挑战性,可是他是尤家未来的家主,他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每一步都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努力,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在他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差不多就能成为六部大佬之一了。
不过,这一切都被李朝宗和路朝歌两人个搅合了,当年的江州之战,泸州三地战兵领命支援,被路朝歌一勺烩了,这就导致了泸州道没有了战兵的驻扎,又因为这个原因,泸州道彻底的乱了起来,给地乱民分分揭竿而起,到处都是割据势利,那些县令、知府死的死逃的逃,这就直接打乱了尤家制定好的策略。
一步错,后面步步都是错,为了能保住尤家,尤禹城不得不向当时控制了泸州城的那位皇帝低头,献上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以及粮食,这才保住了尤家,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尤家就被人死死的盯上了,他们想离开泸州城根本就做不到,不能离开泸州城,就没办法向祖翰良拜师,所以尤家的整体策略直接就被毁了个一干二净。
你说这件事不怨李朝宗和路朝歌吧!
这里面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你说要是真怨李朝宗和路朝歌吧!
其实也就那么一丢丢的关系,毕竟当时泸州三地的战兵已经顶到凉州军的面门了,难不成凉州军还不能反击了?
其实归根结底,尤家就是慢了一步,泸州三道战兵北上的时候他们就立即举家离开,那后面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他们只不过是判断错了当时的形式罢了,毕竟当时朝廷大军威逼凉州本土,他们判断凉州会从江州撤兵从而保住凉州,没成想人家凉州两条战线全部大获全胜。
“路朝歌,我问你。”已经有些陷入癫狂状态的尤诚安开口道:“当年,你为什么领兵攻打江州,而不是率先对付云州和益州两地。”
“额……因为我害怕江州出兵打我蜀州。”路朝歌想了想,道:“好像是这个原因吧!具体的我真忘了,当时我就压根没参与进攻江州的事,要不是我大哥受伤了,我都不会出现在江州战场上。”
“你放屁。”尤诚安怒道:“当初你就在蜀州,李朝宗出兵江州的理由就是你给他找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擦……”路朝歌呲了呲牙,道:“这事怎么传出去了,这不是影响我高大伟岸的形象吗?”
“路朝歌,你是真不要脸啊!”尤诚安说道:“当初的江州,对蜀州道的威胁,远远不如益州和云州,你要是不进攻江州,我现在已经是一道道府了。”
“你看看你这话说的。”路朝歌老脸一红,道:“打仗肯定是要通盘考虑的,你说对吧!再说了,我打江州跟你泸州有什么关系,你们泸州道还派兵打我了呢!”
“你们若是不出兵江州道,泸州三地根本就不敢出兵。”尤诚安说道:“我都算明白了,泸州三地的战兵,就算是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别想打进蜀州道。”
“哎呦……你还有领兵天赋呢?”路朝歌好奇的说道。
“我可是要成为萧伯召一样的人,你觉得我能不会领兵吗?”尤诚安说道:“就是因为你和李朝宗两个人,把我的梦想全都毁了,大楚走到今天,也是因为你和李朝宗,你们两个就是大楚的罪人。”
“你可拉倒吧!”路朝歌说道:“我大哥和我大嫂全家都是大楚皇帝下令杀的,难不成还让我大哥和大嫂放下灭门的仇恨不成?你这有点不讲理了啊!”
“他们既然选择做了大楚的忠臣,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尤诚安说道:“当年两疆战兵四十万,他们为什么没有举兵反抗?”
“你以为当年给李朝宗报信的人是谁安排的?”尤诚安继续说道:“要不是老皇帝护着,就凭他们两个能逃亡七年不被发现?他们躲在凉州你以为老皇帝不知道?路朝歌,你领兵十年,怎么还这么天真。”
“你知道当年的内幕?”听了尤诚安的分析,路朝歌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我不知道,但是我分析这件事从头至尾之后,我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尤其是李朝宗起兵之后。”尤诚安说道:“路朝歌,你不要小瞧当年皇室的力量,一个还在在位的皇帝,他有多少手段你知道吗?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当年李朝宗逃亡的路上,绝对有人暗中保护他们,你信不信?”
“还有你口中的那个二姐,也就是谢灵珊。”尤诚安继续说道:“你觉得她能活着嫁给刘子睿,这不是老皇帝刻意安排的吗?”
“你的意思是,老皇帝保住了这些人?”路朝歌现在是发现了,这个尤诚安真是有点东西:“放开他,给他找张椅子来,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片刻的功夫,一名锦衣卫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尤诚安的身后,尤诚安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上去。
“路朝歌,其实你们都忽略了老皇帝了。”坐下之后,尤诚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说道:“所有人都以为老皇帝已经不行了,已经被当时的刘子钰取代了,可是你想想,他毕竟在位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就那么容易被取代?”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老皇帝想要破而后立。”路朝歌看着尤诚安说道:“推翻现在的大楚,重新建立一个王朝,才能将‘天地院’的影响力彻底抹除。”
“看来你们也不傻啊!”尤诚安说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李家和谢家的人必须死的原因了吧?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李朝宗能活到起兵了吧!”
“你的意思是李家和谢家两个大家族是自愿赴死,而留下李朝宗就是为了推翻现在的大楚?”路朝歌思索片刻说道。
“不然呢?”尤诚安说道:“没有灭族之恨,怎么能有亡国之心?”
“那为什么是李朝宗而不是其他人?”路朝歌问道。
“因为,李朝宗是当时两家之中最优秀最优秀的后辈。”尤诚安说道:“他有一个仁爱之心,也有领兵打仗的能力,更有一统天下的资格。”
“屁,只要能起兵,谁没有资格?”路朝歌说道:“你这个判断太武断了。”
“那怎么就李朝宗能活着离开长安城呢?”尤诚安说道:“要知道,当时在长安城外的李家人可不在少数,他们可比李朝宗更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好,我就当你的这些推断是对的。”路朝歌说道:“但是,老皇帝怎么可能保证李朝宗一定会起兵的?”
“你猜为什么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只有李家和谢家被灭门了?”尤诚安说道:“其他人只不过是被罢官免职,甚至也不过就是未来数十年可能得不到升迁。”
“你的意思是,很多人都是老皇帝留下来的后手?”路朝歌说道:“哪怕我大哥没有起兵推翻天下的心思,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推出来,或者说是逼着他不得不起兵?”
“没错。”尤诚安说道:“这一切都是老皇帝算计好的,我说过,别小瞧了老皇帝,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你说,为什么在凉州最缺官员的时候,你老丈人就出现在了凉州?”尤诚安冲着路朝歌挑了挑眉问道。
“我老丈人知道这件事?”路朝歌问道。
“他不可能知道。”尤诚安说道:“老皇帝最懂的就是人心,他知道你老丈人和祖翰良那帮货走不到一块去,最后一定会被逼着离开的,至于为什么一定会去凉州,我只能说这真的是一个巧合,若是你们当时在南方起兵,你老丈人就一定会出现你起兵的地方,知道了吗?”
“还有夏侯仲德将军,你以为就凭刘子睿几句话,他就能跟着你去凉州?”尤诚安继续说道:“若是没有老皇帝的授意,你猜他会不会离开长安城半步?”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路朝歌说道:“当时二姐夫带着夏侯仲德离开长安城的时候,老皇帝还特意下了一封圣旨来着。”
“那也不对的啊!”路朝歌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老皇帝就算是安排好了一切,他也不可能算到我的出现才对。”
路朝歌毕竟是个穿越者,老皇帝就是真的能算准一切,也绝对不可能算到他会出现才对。
“你是这里面唯一的变数,不过也是一个可以控制的变数,而且你这个变数还是向着好的方向改变的。”尤诚安说道:“因为你的出现,老皇帝留下的很多后手都不需要了,不需要逼着李朝宗起兵了,而且在你推行了科举等一系列措施之后,老皇帝就彻底的可以放手不管了,因为他知道,只要这科举制度一出现,‘天地院’那帮狗屎想要控制官场就不可能了。”
“那也就是说,在整个大楚之内,还有很多很多人是老皇帝留给我大哥的?”路朝歌问道。
“当然,只不过现在不需要这些人出现了。”尤诚安说道:“他们可能是某个县的县令,也可能是某个府的知府,也有可能是李朝宗身边的某个人,反正这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李朝宗推上皇位。”
“路朝歌,你这么聪明,你想一件事。”尤诚安继续说道:“当初你们敲诈刘子钰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顺利?”
“你的意思是,这也是因为老皇帝?”路朝歌说道。
“自然,要不然那么多制甲师傅,怎么可能送到你的手里。”尤诚安说道:“祖翰良他们是混蛋,但是朝堂之上,可不仅仅有他们的人,老皇帝留下的人可一点也不少啊!要不是这些人在朝堂上为李朝宗说话,你觉得李朝宗能获得那么大的利益吗?没有那些东西,你们凉州的崛起最少往后退三到五年时间,我不否定你有本事,但是很多东西不是因为你路朝歌有本事就能改变的。”
“这句话你说的很对。”路朝歌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件事,要知道凉州的崛起就是因为第一次敲诈了刘子钰,有了建设一个完整的军事产业链的资本,这才有了凉州后续崛起的资本。
“你还真是了不起啊!”路朝歌叹了口气,道:“若是你没加入‘天地院’直接去我们凉州,也许今天你真的能成为封疆大吏也说不定。”
“路朝歌,你是不是傻?”尤诚安笑了起来,看着路朝歌说道:“我姓尤,我们尤家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少吗?我去了长安城,你们能用我吗?若不是为了实现我自己的人生理想,我不会加入什么狗屁‘天地院’的,从我知道这个组织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他们不希望大楚变得更好,他们只希望可以控制整个大楚,然后利用对大楚官员的控制,来谋取他们的自身利益。”
“你还真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路朝歌叹了口气,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我让你妻子和你和离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极力反对,你应该知道,这是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
“我不反对,你们能放过我的儿子吗?”尤诚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着说道:“路朝歌,你和李朝宗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心不够狠,你们太愿意同情弱者了。”
“擦……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自己,而是你的敌人。”路朝歌哀叹了一声,道:“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尤诚安也叹了口气,道:“我好歹护住了自己的妻儿,我知足了。”
“怕死吗?”路朝歌笑着问道。
“怕啊!”尤诚安说道:“谁不怕死啊!其实你路朝歌也很怕死吧!要不然你来泸州也不会把你麾下的亲兵全都带了,你说我说的对吧!”
“你说的很对,我现在很怕死。”路朝歌笑着说道:“想不想实现你的人生理想?”
“别闹了,路朝歌。”尤诚安说道:“我加入了‘天地院’,我这样的人必死无疑的,就算是不死也会生活在牢狱之中,我还怎么实现我的人生理想?”
尤诚安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在死之前唯一要做的,其实就是保住自己唯一的血脉,现在他已经做到了,其他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了,至少尤家的血脉得以保存,哪怕未来会活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中,好歹人活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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