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划破云端，带起漫天竹叶。
一袭白衣绕在青绿色的竹叶中，衣摆在空中散开，露出黑色的内衬，在白衣中显得格格不入。
紫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高处，脚尖下轻踩竹竿，竹竿微微弯下一截弧度。她不可思议地偏了偏头，摸向了自己的额前，一道血迹顺着眉尾缓缓流下。
她手指沾着血迹，两指轻微摩擦，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扶珩上仙真下得了手呢。”转眼，她的样貌一变，幻成了铃月的模样。
扶珩站在她的对立面，手中握着的利剑微微一颤，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难看。
眉姬轻轻跃下，像是达到了某种目的，语气轻佻，“想不想我？”
扶珩几乎是暴怒，“滚！”
眉姬顶着那张清冷的脸淡淡一笑，而林子深处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还有车轮压过“吱呀吱呀”的声响，大抵是经过的路人。
她微微偏头，看着林子深处，像是在等着那些人经过，“扶珩，你猜猜铃月的肉身在哪儿呢？”
扶珩也想过这个问题，他也纳闷自李府的事情一过他便从未看到过铃月的肉身。
“在你那儿？”
眉姬赞同地微微颔首，伴随着一个响指声，林中传来一段沉重的步伐。
“无数次的轮回她早就记不得你了，扶珩上仙，你不如放过她吧，反正”眉姬缕了缕耳间的发丝，“她也没有转世轮回了。”
千百年的期待他早就知晓了，所以他才一直当个局外人没有扰乱她的命数。
眉姬从腰间拿出竹笛，放在嘴边微微吹响，一段抑扬顿挫的乐声惊动了林中的飞鸟。
而林中像是有个东西在迅速移动。
扶珩屏住呼吸，不敢想。
声音越来越接近，铃月的脸渐渐从林中出现，手中还拖着一个浑身鲜血的路人。
“好久没见了吧？还认识她吗？”眉姬手中把玩着竹笛，不动声色地看着扶珩。
扶珩眉头紧皱，狠狠捏紧了拳头，那个熟悉的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想，这一切真的该结束了。
他抬起了手中的刀刃，目光转向了看戏的眉姬，手腕微微一转，一道凌厉的光芒快速刺去，眉姬一个转身，用竹笛挡住了他的剑锋。
“把我笛子弄坏了可是要赔的，你想好怎么赔了吗？”眉姬手腕一转，笛子随着他的剑锋一起转动，“我可只接受以身相许哦。”
话刚落，林中的高处响起了几声银铃般的笑声。
眉姬微微抬头，嘴角含着笑意，“好呀央央，还会偷听我说话了。”
笑声越来越接近。
“眉姬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少女的身影从竹林中走出来，脸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扶珩在她松懈之际，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向后一仰，扼住了她的喉咙，肩前的锁骨若隐若现。
“想杀我？”眉姬说话声音很小，只有他能听见。
“那你杀了我啊。”
扶珩太阳穴青筋爆出，将她推至几步远，刚好背部抵在了竹子上，撞得眉姬嘴角渗出了鲜血。
央央见状连忙拔出了匕首，却见眉姬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收起匕首。
“扶珩上仙可别忙着杀我呀，不看看你的那位”眉姬将声音拖长，“故人呢。”
扶珩眼神一愣，手上的微微顿住，顺着她的目光缓缓回过头，却看见铃月面无表情地拉扯着一个路人，白皙的手指已经刺入了路人的腹部，那些路人都还来不及开口惨叫，便已断了气。
扶珩整个人愣在原地，过了半响，才想着去阻止铃月滥杀无辜，而铃月那张淡然冷漠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波澜，她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毫无半点人性可言。
眉姬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处，两指红印格外明显，她也不管，朝扶珩的方向缓缓走去，“扶珩上仙，你觉得你现在应该干什么呢？提醒一下，最好把她杀了哦。”
她语气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意味儿。
可扶珩也知道，铃月这个样子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他缓缓抬起剑，眸中看不出是什么神情，而铃月像是也感觉到了危险来临，她缓缓地转过头，原本一双清澈的眸子变得浑浊死沉，白色衣裙上全是殷红色的血迹，但不是她的，是那些无辜路人的鲜血。
回不去了。
永远回不去了。
她再也没有转世轮回了。
扶珩一剑刺破了铃月的心脏，她艰难地捂住了伤口，眼神变得有神了起来，带着些迷茫和不舍。
“我们是不是见过你好眼熟”在她倒地之前，这是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没有了，再也不用生生世世守着那无尽的忘川看着她的灵魂过河了。
眼前的身影逐渐消散，散在了这寂静的林间。
眉姬看着他拿剑的背影，好孤独。
她本还想再说几句话调侃一下他，可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
“眉姬姐姐，她死了。”央央疑惑地看着她，“可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开心？”
对啊，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
扶珩手中的剑缓缓在手心滑落，在空荡的竹林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满意了？”他冷冷地说着。
眉姬却没有说话，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扶珩一个箭步迅速移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去路，虽然没有了剑，但修长的两指却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她胸前心脏处。
“要杀了我吗？杀了我可就没有替你解蛊了。”眉姬对上他的目光，缓缓道。
扶珩手指一转化为一个掌心，将她推至几步之外，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央央脚尖一跃，反手给了扶珩一掌，但她也明白，自己的功力远在他之下。
“央央，别打，走了。”眉姬淡淡地说，“我知道咱们扶珩上仙还是愿意放我们走的。”
扶珩没有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而他回去之时，正好看见长胤与如骨正坐在院子里面等他。
“打架去了？”长胤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又见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怎么？把眉姬杀了？”
扶珩摇摇头，“我把铃月杀了。”
如骨倒吸了一口气，看向了长胤。
长胤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那倒好，你又少了一个绊脚石。”
只是少了一个绊脚石吗
说话间，府中大门却缓缓推开，一个身影伴随着推门声缓缓走进。
“还好你们还没走，把我带上，我也要去。”菩音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长胤。
长胤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现在就可以通知帝尊把你带回去。”
菩音毫不拘谨地坐在了他旁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帝尊已经同意我来凡间了。”
长胤转过身子，不去看她，“我不需要你跟我们一起，你走吧。”
“要走也得是这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小兔妖走吧？”菩音打量着如骨，“你不是说过吗？不会带没有用的人同行，她有用吗？”
如骨抿嘴，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好像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长胤淡淡一笑，拉起了如骨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现在呢？这理由够吗？”
“长胤你别忘了，我们是有婚约的！”
“一句话的玩意儿，你当什么真？”
菩音气急败坏，知道和他撕破了脸皮没有什么好处，只见她呼了口气，站起了身子，朝他们招了招手，“启程吧，赶往极北之地。”
长胤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如骨拦下，“走吧，路上多一个人也有好处的。”
想来也是，菩音在极北之地生活了这么久，对极北之地应该很熟。
一路上四人不情不愿，各自心怀鬼胎地走在了一起。
“累死我了，歇歇呗。”如骨揉了揉脚踝，刚走路一不小心扭到了。
这极北之地说来也离谱，不能使用灵力传送过去。
“能走就走，走一半停下算什么意思？”菩音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别耽误了行程。”
扶珩看了看天色，“我们再往前走一点找个过夜的地方吧，走了这么久了也可以歇息一下了。”
菩音见扶珩都说话了，自己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便自顾自的朝前面走去，不再等他们。
几人又走了一会儿，刚好路过了一个庙宇，四周还冲刺着香火味。
“这供的是那方菩萨，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还有人来祭拜？”如骨看着四周的摆放，不仅有香火味，而且那供台上还摆放着新鲜的贡品。
长胤不屑地抬头看了一眼那石像，“财神爷呢。”
“哦，难怪。”
“我们这一路走来就这一个能过夜的地方啊，怎么不见菩音？”扶珩疑惑地问道。
长胤缓缓坐在了蒲团上面，“那么大个人又不会走丢，你担心她作甚。”
如骨表示十分赞同。
“饿没？”长胤问道如骨，“那里还有贡品能吃。”
如骨撇嘴，“供品哪能随便拿啊，不懂礼数！”
长胤笑了笑，“拜菩萨有什么用，还不如拜拜我，我倒是有些用处。”
“那以后还要为你修座庙宇了？”如骨调侃道。
“那也不是不行。”长胤笑道，“我怎么也得算个文武双全的吧。”
还文武双全呢！
“嘘，有人来了。”扶珩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听脚步声，感觉有一大堆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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