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进屋时,迎面见顾家那一屋子妇孺,正围坐在茶案边说话。
他发现她们挺喜欢这样围坐扯闲的,来十回,有八回都是这样的情景。
一家子说说笑笑,有商有量的。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什么事都能商量着来。
自家里则反之,人丁不旺,大部分事儿都由他作主。感觉随时腰板都得立得很正,否则担不起一头家乃至一条村的责任。
正巧顾夫人一抬头,见到他便笑了:“我估摸着你今晚是得来一趟。”
阿天知道同她兜弯没意义,也跟着笑:“陪屋里人喝了点,才来晚了些。”
“无妨,高兴的日子,本该如此。当初还多得你肯领头做样,幸不辜负,这一趟丰收有你的功劳。”
他哪敢领这个功,摇头道:“你知道当时其实我也没信心。”
“才更值得感念。这趟是刘氏族里的人找你了吧。”
阿天面闪过些许羞愧。
王雁丝自然看得清楚,她指了指早准备好的另百亩林地契纸:“现在可以将这些都放出去了。这次的林地,有一半可能会试种其它的品种。”
“有了板蓝根的成功的例子在前,这次加品种不会太难。”
“我知道。不过为了顺利些,我另想了个法子。”
“怎么?”
“要种新品种,要另外加收一两银的押金,才能领苗。”
阿天短暂地错愕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门槛越高,反而会使乡亲们信心越盛,继而趋之若鹜。
“顾夫人这巧
思实在厉害,阿天服了。”
“不过是换个角度看事儿,不值得你这一赞。此来还有其它事?”
她问这话时,在屋里服侍的小丫头很有眼色地为阿天添了茶盏。
阿天冲那丫头点了下头,无声谢过。
才应道:“刘氏族里想将田地也种上板蓝根,可行否?”
“倒不是不行。”她道,见阿天面现喜色,接着泼了他一盆冷水:“只是土地性质使然,产量不如林地高,他们若是不介意,到时可以供苗。”
“啊?按说良田的土质更加肥沃……”
“针对不同的作物,需要的肥力是不同的,良田种稻或者时蔬类,产量更高。”
“这些买不起价,现下人人都盯着板蓝根三十几文一斤的高价。”
阿雁颌首:“这是我要增加品种的主要原因。我不清楚对于商行那边,多少算量大,量过大就会压价,我们要保证单品的高价采收,乡亲们的种植才有意义,才有回报。”
阿天这会只余真心的佩服。
顾夫人计之深远,而他只着力于眼前,鼠目寸光。
“顾夫人的想法只管与我说来,执行这块就交给我。”
阿雁给他请茶:“刘里正一心为合村的发展,你做里正,是合村之福。”
又道:“粮为一方根本,这是不能少的,新的山头优先佃一部分给刘氏小队的吧。其余按乡亲们的意愿,佃多少就是多少。新品种,辛苦你们村办再带个头……”
刘泽天从顾家出来时,
月儿挂在树梢,平日走的小路如白练一样,不像冬天那般,入了夜,看什么都是黑咕隆咚的。
二十两还揣在他兜里,顾家让他下一季度再还,先过渡了眼前再说。他脚步轻快往家走,心中激荡着无限的情绪。
隐约感到,合村可能真的要在长林镇,乃至整个县城出名了。
合村将会在他的任期内,走上一条人人羡慕的强村发展道路。
屋里的饭都收了,阿霞在门廊下等他。
刘泽天足下加紧,快步往光处去。
才翌日,阿雁就明白了为什么张良全要先给她打招呼,需遵守商业规则,不能随便易主而商。
庞鸿文的来访猝不及防。
明智等人往边线后,来过一回,告之游学去了,便再没来过。
这番登门又十分热切,赠礼看得出每一样都是被人专门指点过。秦嬷嬷道是相当考究,为此,还专门就着那些礼给曼青开了个小小的培训会。
庞鸿文的谈话也有人专门引导过:“顾家伯母,晚辈此番前来,是为着板蓝根这门生意。”
开门见山,又隐晦守礼。
阿雁想起张良全的话,应道:“不瞒庞公子,板蓝根这点子小生意,是我们一直合作的一位老主顾负责销路。我们没有半路易主的意思。”
“是这样的,我此番其实代表的是家父。他命我带了些东西来,给顾家伯母过过眼。”
他说罢,朝身侧始终跟着的那位中年男人打了个眼色。
那人忙恭敬地给王
雁丝奉上一个锦盒。
映雪上前一步接了,打开呈到跟前。阿雁瞥了一眼,示意映雪收下。
庞鸿文接着道:“家父还有一句要我转述。”
阿雁漫不经心,道:“哦?”
“家父说,我们庞家是和顾氏同进退的。”庞鸿文说着话,目光却一瞬不错地望着王雁丝,要将她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捕捉。
阿雁则盯着刚端到手里的茶,眼皮始终没抬,好像茶里藏着什么乾坤。
慢条斯理地拔着茶盖,唇边隐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情绪。
庞鸿文看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回头用目光征询那中年男子的意见。
王雁丝懒洋洋抬眸,眸光在他那打一个转,才与他的视线交汇:“庞公子叫得我一声伯母,也不好拒你,只是愿同顾氏同进退的人,不止你庞家一个,你觉得令尊有何筹码,我必须得选他。”
庞鸿文暗暗抹了把冷汗。
心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个传话的。
他身侧的中年男人道:“我家老爷在各地都有些小生意,想来还是有些地处使得上力的。”
阿雁扬眉:“听这意思,你们觉得我会弃了兴隆商贸,选择你们?”
那男子一愕,“你们难道不只是正常的商业合作?”
“瞧这位先生说的,自然是,但既要选盟友,自然选择有实力的。庞家若是拿不出像样的筹码——”
她示意映雪将锦盒送上。
“——这东西也只能物归原主了。”
中年男急道:“夫人可
否明示。”
阿雁将茶盏轻搁于案面上,“连接京城与邕州之间,人口密度大,但商业凋零,不知道庞老爷有没有意愿,在那里拓出一片天地来?”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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