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家的宴摆得大,荔平城叫得出名字的都来了。

    曼青妇人之身,抛头露面总是不好,她后期学了那些成功商号的经验,针对性地培养了一批人,专用于各处的巡查和查账。

    正是因为她这一举动,庞老爷那个老狐狸才真正对她另眼相看。

    一个妇人,掌权很难,掌了权后肯放权,更难!

    放了权仍能掌控整条供需链,便是真真的难上加难!

    顾家的车马很低调,素色棉布裹的外层,没有繁复的装饰。甚至比不上城里的一些后进大户家的奢靡。

    庞家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阿雁尽管不喜这种扎在人堆里,奉高踩低的场面,仍要高高兴兴来露一露面。

    庞鸿春风得意,由他父亲带着迎出来。

    “顾伯母,顾大嫂。”庞鸿文作揖问好。

    他肖似母亲多些,本人是很俊秀的,如今有了秀才的身份,气质都变了。

    冷不丁的这么一打眼,已经是位长身而立的青年才俊了。

    王雁丝笑道:“鸿文年纪轻轻便是相公了,来日中了举,入了仕,给你母亲挣诰命,你父亲  亦面上有光。”

    庞夫人听得眉开眼笑,“承顾夫人吉言,他得选秀才,我们已经老怀欣慰了。”

    庞鸿文忙道:“晚辈同明智兄比,还差得远呢,在下立心要向顾兄学习的。”

    双方你来我往,谦逊了一番。

    庞老爷道:“快请顾夫人先里面稍坐,哪有让客人站在

    外面说话的。”

    一家子又是一番告罪。

    庞老爷又道:“这虽是顾少夫人的产业,不过,今日我们作东。夫人,你同鸿文引二位进去。”

    母子俩当即热情地请了二人,先一步往里走。

    这个会所隐密性极好,到这里办事的高官,或是谈大生意的客人,最喜在这定座。包管走漏不了风声。

    王曼青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她们走了一段,阿雁便道:“前面就是兰园了,我看今日来客众多,咱们是自己人不必客气,庞夫人不如先回前头,帮忙庞老爷迎客。”

    这倒也是实话,庞夫人有点不好意思:“你们才是我的贵客,怎么能先行离去?这也太失礼了,老爷也会怪责我们的。”

    阿雁扶着她的小臂,十分亲昵,“天知地知,你们知我们知,咱们四人,谁也另说漏嘴,你家老爷哪里得知。”

    庞夫人是知道些顾家底细的,最喜欢她们明明身份高贵,同她却完全没有官夫人的派头。

    不像以前在长林,光镇府大人的夫人,就够她应付的。

    总觉得商贾低下,攀镇府的门第高了。

    每次相约,她都呕得要死,全凭一股为了庞家大局的心志在撑着。

    “哎呀,我真是每次同你说话、相处,都特别舒服的。那一会我再来寻你们,新近我得了饼好茶,一会亲自沏了与你共品,一直没舍得喝的呢。”

    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婆媳俩便应了

    。

    “那顾伯母,顾大嫂,你们先自便,小心脚下些。”

    二人欣然颌首,摆手催他们快回前头去。

    没了这些热情的招呼,婆媳俩自在多了。

    “你这儿,我有段时间没来了,这些景致摆设,是不是又有变动,上次好像不是这样式的。”

    “娘记性真好,确是的。这些景致摆设半月一换,怕老熟客看腻了。人家花了银子,总得要让人觉得物有所值才是。”

    两人沿着曲折鱼廊从一片湖上经过,到对面的兰园。

    她说话时语调不紧不慢,仪态也越发练得好了,举手投足间尽是娴雅之姿。

    有几位客人一时无事,正探身拿着会所提供的鱼食,往下撒着逗鱼群玩。

    阿雁跟着探身看,两人越行越慢,最后索性停下来吹一会风。

    撒鱼食的公子,阿雁看着十分眼熟。

    他气质偏冷,神情有点郁郁的,她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眼不打紧,当下面色有点变了。

    阿雁心说,不知道他认不认得我,到底要不要打过招呼?

    说到底,自己还算受过人家好的。

    她还在纠结的时候,那公子忽地无意间一个眼风过来,他应该本是寻常的一瞥,只是目光到阿雁处的时候,就这么停住了。

    阿雁只得友善地笑了笑,那公子道:“姑姑?”

    他叫的是当年在隆化州时,阿妩叫她称谓。

    “傅公子,你好,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傅子煜也挺意

    外的,“庞老爷的客人?”

    这倒是没错,阿雁就点了点头。

    “傅公子是有生意在这边?”

    “是,新近在这边设了两个分号,我过来瞧瞧。”

    “荔平城近一年来的发展势头很好,那祝傅公子财源广进。”

    傅子煜起身,顺手拍了拍衣摆,才作了个揖道:“多谢姑姑金口玉言。”

    阿雁见他欲言又止,不由奇道:“傅公子有话说?”

    对方张了张嘴,不知怎的,玉白俊脸上竟浮上一抹可疑的微红。

    须臾,道:“在下冒昧,想同姑姑打听一下,阿妩可有同你通讯来往?”

    一直旁听没有出声的王曼青目下闪过一道微芒,惊奇地打量起傅子煜来。

    阿雁道:“实不相瞒,从她到邕州后,我们就少有联系,偶尔过节,倒是会知会人送些节礼来,没再见过。”

    傅子煜:“有节礼来往,姑姑肯定是她看重的人,不知可否帮忙转一封信件给她?”

    “对不起,傅公子,你这个提议于礼不合,恕我不能答应你。”

    傅子煜面上明显的挫败感:“在下托人带去的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那怎么不直接前去寻人呢?”

    “我有我的难处。”

    “哦。”阿雁拉长了尾调,有些质疑的意味。

    傅子煜似是预感她要说什么,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她不肯见我?”

    阿雁不吃他这一套:“她既不见你,自有不见你的理由

    ,你再托我带信,岂非更不合适?”

    “她……她……只要肯看我的信,定会给我机会说清楚的。”

    “你是这么觉得的?”

    “姑姑难道觉得不会吗?”

    “我以为她的态度已经说清一切了呢。”阿雁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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