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叹气:“偌大个府,成器点的就得老大一个,到他自己生,也不咋样,好在还有个冬哥儿,到底是将顾家的门楣撑起来了。”
“冬哥生的几个哥儿都争气,这次能到圣上跟前论功行赏的,就有三个。最小那两个今日跟着进府,哟,那气度,老奴看京里年纪相仿的,就没几个能比得上,来日也是人中龙凤。”
“正是这样说。也是怪了,过去十几年都捱了苦的,其他几房,怎么就没一个能及得上冬哥这边?”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哪个府上能说子弟个个出挑的。咱们府上现下却能当一句一门荣光了。”
老太君点点头。
这主仆俩的私话,自然传不到外边,宴上继老太君之后,大夫人等几位长辈也相继说要回去歇息。
大夫人临走时叫人招了顾柏冬到长房的松涛院说话。
松涛院内又分了四个苑,除了顾柏冬住的归暮苑,还有长子的临风苑,次子的锦绣苑以及威远将军夫妇自住听松苑。
听松苑在松涛院的最前方,顾柏冬进了院子,直走就是了。
他立在堂前听到母亲在里屋叫他:“冬哥儿来了,快进来。”
顾柏冬进了里面,拱手深揖:“母亲。”
“坐吧。”
房嬷嬷亲自给他搬了张凳子,顾柏冬又谢了房嬷嬷才坐下。
“我叫你来,是什么事,想必你心里也有数了吧。”
“母亲可是为着那沈小姐与儿子的事?”
“这当中到底是什么
缘故,你一五一十,都清楚道来,母亲才知道如何帮你。”
顾柏冬面皮有些发热,他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这个年纪惹上无端风月,却教父、母忧心,总是不好。
遂道:“母亲安心养身子便是,这些事,儿子自会料理。”
“你要纳了她?阿雁同意么?”在大夫人看来,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式,若放在今日之前,她不会觉得此举有任何不妥。
但是现下,她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严肃郑重,秀眉也淡淡聚起。
忧心道:“她为你生养了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是极好的,又知进退,识分寸。你偶尔在外面混一晚两晚,母亲不好说你,纳妾还是算了。凭空惹她伤感。”
顾柏冬怔了下,才笑道:“才短短一日,母亲怎么为她说起话来了?”
“我不为她说话行吗,府里这些人,今日拿人手短,管住了嘴。明日呢,后日呢,她出身矜贵,当时就是再尊贵的公子她也配得,为着两家命运交搭,只能跟你。”
她说到这就有些发气:“我真恨不得拿马鞭抽你一顿,你实在犯浑,就是去青楼都比招惹这些心里十几道弯的女子强。她一个死过男人的,你是做了什么,才跟她扯到一起叫我忧心。”
大夫人说得火起,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上不来。
吓得房嬷嬷跟顾柏冬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顺气,才险险喘过这一口气。
顺过来后第一句又是:“你简直气死我了
。”
顾柏冬再不敢卖关子,将那日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大夫人恨声道:“不要脸的贱人,可见是你救了她时,就盯上你了。还御史大夫的嫡次女——”
她难得刻薄,全用来骂这个心机女了:“什么家教,才教出这种往男子身上扑的女郎来。”
顾柏冬不敢应声,他遭人算计,也是他的问题,明明早知她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有一直警醒,才背了这个烂锅在身。
倒连累得将军府,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事你也别自己处理了,对这些不要脸的女郎,你治军那一套没用。母亲辛苦些,替你料理了吧。”
顾柏冬眸子一亮,霎时又收了起来,不好意思道:“怎好劳动母亲,父亲会打死我的。”
威远将军正从外面进来,将这话听了个全,怒道:“你知道我会打死你,还去招惹这样的风流债,不就是奔着叫我请家法的来?”
顾柏冬忙忙起身,他如今三十几了,父亲跟前,还是下意识的规矩听训。
见父亲动怒,便直挺挺跪下,不敢顶嘴。
大夫人不满道:“冬哥儿才回来,你吼他做甚,再者你听尾不知头,他也是让那个贱人算计了。只能算我们冬哥儿倒霉,叫她攀扯上。”
他父亲气性难消,忍不住反驳妻子:“除了二弟那个混不吝的,他还是顾家第二个惹上风流债的人,我怎能不气。没有马上抽鞭子,都是看在他媳妇的分上。”
一提到阿雁,大夫人才消的气又再上来,忍不住重重拍了一着他的肩头,“你真是……”
吃了痛又缩回,又气又恼:“你别管了,听母亲的。”、
顾柏冬只得眼神向父亲求助。
未料,威远将军默了一会,竟道:“听你母亲的,这些阴私事,只有她能替你料理掉。”
顾柏冬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他眼眶隐有潮意,重重叩了个头道:“孩儿不孝,竟要让母亲病着还要替我善后。”
“阿雁是个好的,你好好待她,只要你立得正,咱们这房三代之内都不会败落。”大夫人语重心长,话到后面,语气逐渐严肃,“听清没有!”
顾柏冬又是重重一叩:“儿子记下了。”
阿雁是待至戌时回的归暮苑,才听映雪说顾柏冬在听松苑被请了家法,现下跪在听松苑的风雨廊里反省。
她面色微变:“府里的公子,惹上这些风流事都被请家法?”
“府里鲜少有这些韵事,除了二房的那边,二老爷有些拎不清,各房的老爷都是同老太爷一样,并不纳妾。”
阿雁知道顾柏冬为什么说不纳妾的时候,态度这么坚定、端正了。
好家风起了重大的作用。
顾家这一点还是很值得人推崇的。
“那……”她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我这个做妻子的,要怎么做才能讨长辈欢心啊?”
映雪愣了一下,不由笑了,有时她也觉得夫人这人性子委实可爱,有几分同龄妇人
身上没有的天真感。
她半认真半促狭地献计,“去跟大夫人求个情,世上泰半的婆母,都是希望儿媳妇能以儿子为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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