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到了中秋,宫宴是晚宴,顾府索性将团圆饭改到了中午。

    “只要人齐,就是团圆,是午膳还是晚膳,无需拘那细节。”老太君如是说。

    于是阿雁早上开始就让府里的热闹,吵得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午膳免不了被劝了些酒,回到归暮苑就开始睡,一直睡到顾柏冬来叫。

    一家子是要一同入宫。

    宣旨太监提点过素静些,正合她心意,还担心太寒酸会不会被小瞧呢,这倒是省事了。

    又是簪的那日顾柏冬帮忙挑的雀纹金簪,余的一概不要,看着简单,实则那一圈红绿宝石熠熠生辉,是低调的华贵。

    不会无意抢了谁的风头,也不至于让那起子惯会奉高踩低的看低了。

    衣裳按身份选了身料子最贵,式样最素的。

    两代人同车而行,公爹跟前,阿雁少见的安份规矩,不怎么敢开口,车里的气氛莫名有点尴尬。

    大夫人见她拘谨,拉着她说话:“前日在归暮苑喝了不少茶,回去后,精神头确实好很多,你那是什么茶来着?母亲跟你讨一点,再喝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个效果。”

    阿雁:“真的?”

    “当然真的,你问问你父亲。”大夫人看着自己的夫君:“我那日回去是不是还同你说了小半日话。”

    “不止。”威远将军说起那日,意外的还有点激动:“晚膳的时候,你说不知道是不是茶水喝多了,有点饿——”

    他竖起一根手指:“要了一小碗

    饭,全用了。”

    阿雁心惊,府里的餐具精致得过分,装饭的碗只比茶杯大一点,她每次都要添几回饭。

    她小心插话:“一碗不能饱吧?”

    “阿雁有所不知,母亲从病了起,厌食之症也跟着,每餐吃上两口都算是胃口好的。”顾柏冬神色黯然,提起母亲这副身体,他常觉压抑,除了心疼,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年凡有名医,父亲也想法子请来看了,总是不得要领。

    “这样啊。”阿雁哑然。

    吃不下东西,就没有能量。一个人如果断了能量补给通道,那离死就不远了。

    难怪她整日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孱弱模样。

    阿雁心里有了计较,更坚定了前头的想法。

    将军府的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口,四人在接引太监引领下,先后下了车。

    说来了是冤家路窄,阿雁刚站稳,熟悉的身影就撞入她眼帘。

    ——沈家母女。

    大夫人目不斜视,听路引嬷嬷的换坐轿撵,准备御花园去,今日的宫宴就设在那。

    倒是那母女俩,约莫是这次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乃至一见到他们人,登时就失了态。

    沈夫人风度尽失,朝着大夫人的背影,啐了一口:“看着一副清高样,心比谁都毒!”

    路引嬷嬷瞧了她一眼,旋即垂首不语。

    沈如眉却破了防,那日奇耻大辱,她连续几日都在做恶梦:“你看什么看,你知道其中来龙去脉吗,什么眼神。”

    路引嬷嬷忙跪下赔罪:“是

    奴婢失了规矩,求沈小姐莫动气,奴婢知罪。”

    气归气,沈夫人到底还是清醒的,这是宫门口,真闹大了,被有心人拿住,到时倒累了老爷。

    喝止了沈如眉,又亲自扶起路引嬷嬷,客客气气道:“实在对不住嬷嬷,我家女郎气性大,你多担待些,千万莫怪罪。”

    她赔着罪,十分自然地褪下手下的一只金钏,略带强势地套到对方手腕上。

    “今日风这样大,辛苦嬷嬷在此站了许久。莫嫌弃。”

    路引嬷嬷的神色好了些,沈小姐的事,她自然也在耳闻,心下鄙夷,什么荡

    妇

    淫

    娃,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看在金钏的分上,到底没说出难听的话来。

    淡声道:“再气也要沉住气啊,沈小姐,这可是宫门,多少眼睛看着。”

    “正是,多谢嬷嬷体谅,如眉,快谢嬷嬷不计较的心。”

    对方那一跪,及时拉回了沈如眉的理智。忙道:“嬷嬷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小女是一时气极,才失心疯了。”

    路引嬷嬷笑不及眼底:“不妨事,奴婢本就是引路而已,两位快换了轿撵,入宫吧。”

    沈氏母女又抱歉了一番,才上轿撵。

    今日中秋,四品以上官员都受邀带眷着进宫,君臣同乐。

    御花园里喜庆洋洋,各式精巧别致的官灯挂满廊下。中心有一片空地,绕着其中的亭子,散落着数十帐白色纱帐,一帐供两到三家人使用,用来隔秋雾的。

    这会早来又关系

    好的,已经互相走动起来。

    场地正中湖心,上面搭了个台子,助兴的歌舞也已早早开始。

    中途父子俩被请走,婆媳俩带着丫头径自往宝妃娘娘的帐处去。

    宝妃娘娘只比顾柏冬大两岁,大夫人唯得这么一个女儿,当时是不肯放她入宫的,奈何拗不过女儿情窦初开的对象就是圣上,苦苦哀求。

    老少配就旧老夫人伤心的了,结果还落了个未出月子就迁入冷宫的下场。

    难怪大夫人会受不了打击,雪上加霜,一病不起。

    等候的宫女,远远就认出了她们,笑迎过来:“拜见淑人。老夫人可算来了,瞧你这气色真不错!”

    来迎的是宝妃娘娘的心腹,大夫人頜首,亲切道:“劳你专门等在这,太受风了。这是冬哥媳妇,你认认人。”

    “一点子风有什么打紧的,老夫人心疼奴婢,奴婢晓得。”银月朝王雁丝福了个全礼:“骠骑大将军夫人安。奴婢银月,从前在将军府时就服侍宝妃娘娘的。”

    阿雁忙侧身半避开她的礼,从系统换了枚二指宽的金如意,递过去:“我初次入宫,还劳你多提点着。”

    后者要推,阿雁朝大夫人撒娇:“母亲快帮我说说。”

    “快拿着,也不是什么大物件,拿着把玩。”大夫人很给阿雁面子。

    银月这才不好意思收了:“快请进内吧,宝妃娘娘昨夜起,就念叼着二位了。”

    她一个动作,里面的打杂宫女就替她们打起了两

    边的纱幔,婆媳俩跟在银月身后走去。

    这个帐肉眼看着比普通官眷的帐子宽敞得多,她们往里走了几步,听得一个声音道:“母亲。”

    阿雁抬眸,主案坐着的一位气韵不凡的美妇撞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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