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安一刀斩掉了自己的一只脚腕,一头扎向王水河,化身盲蛟,长尾一甩,带起一大片王水。
柳璟琛一掌扫过去,以内力挡了一下王水,几个人才得以脱身,落回岸边去。
我再次祭出莲丝冲向王水河的瞬间,盲蛟已经钻出水面,化成人身,试图跃入禁池。
我抓住机会,手上捆尸绳一甩,精准地缠住了谢羡安的腰,用力将他往对岸摔去。
捆尸绳是龙母送我的,它的材料跟龙影脸上戴着的面具一样,都是来自上幽河底的玄铁。
上幽河底冥尸无数,玄铁极阴极寒,制成的捆尸绳柔韧性极好,我没有试过,但我想,可能少量的王水一时半会也不能将它彻底融掉。
我以捆尸绳困住谢羡安,随即便准备再用莲丝去捆他,将他捆成人蛹,看他还有没有那个本事往王水里钻。
可还没等我动作,柳璟琛已经飞身而起,兜头将那件龙鳞甲套在了谢羡安的身上。
这件龙鳞甲是谢羡安当年在飞升成龙之时被迫害,坠龙时脱落的。
龙鳞甲上的每一片龙鳞,对于谢羡安来说都是无法磨灭的痛。
并且这每一片龙鳞都经历过雷劫,反噬力极强。
当年丁老的爷爷制成龙鳞甲,穿上不过一夜便没了眼睛,后不治身亡,他的父亲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去世的。
龙鳞甲套在谢羡安身上的那一刻,本就遍体鳞伤、残缺不全的谢羡安,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束缚着他身体的龙鳞甲,还没说出一句话,龙鳞甲的表面忽然如过电一般的炸开,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我们四个将谢羡安团团围住,谢羡安就跛着一只脚站在那儿,眼睛里一片通红。
谢羡安有心魔。
他原本前途一片光明。
他是域九大江龙王最宠爱的乖孙,修炼天赋极好,一路坦坦荡荡,差点就要收到任命檄文,成为幽冥之境的三殿阎君,手握审判权,一时风光无限。
可一切的春风得意却在任命檄文下达的前一夜戛然而止。
他被自己的亲兄弟挖去了双眼,替代了身份,最终惨死,而他的母亲不作为,他的父亲很可能就是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这是他的第一个心魔。
后来他意外得到了转生的机会,投入谢韵的腹中。
谢韵视他为命,藏着掖着将他养大成人。
这一世,谢羡安同样很争气,他默默修炼,飞升成龙。
他明明已经成功了,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再次被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陷害,生生将他打落坠龙潭,差点化在了王水河里。
之后虽借助幽冥帝莲灵气活了下来,真身本体却一直被镇墓兽压着,难以重见天日。
这是他的第二个心魔。
也是他最大、最重的心魔。
后来他所做种种,一切皆因这两个心魔而起。
这件龙鳞甲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谢羡安曾经过往,坠龙时的凄惨与不甘。
他就站在那儿,久久无法从龙鳞甲中自拔出来。
我默默凝起内力,直冲眉心之间。
谢羡安不可能一直沉浸在心魔之中,他总有醒来的那一刻,而现在,正是我们毁掉他的最佳时刻。
一般的武器是杀不死他的,反而会惊动他,心魔之下的谢羡安会有多恐怖,我不敢想象。
所以我只能尝试祭出业火去烧谢羡安,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可就在我蠢蠢欲动之时,余龙钦带着一帮手下围过来了。
他,终究还是出现了。
而他的手中还抓着一个被折磨得不像人的女人。
女人被挖了眼睛,隔了舌头,手筋脚筋被挑断,如一块破抹布一般被余龙钦拎着,站在不远处。
谢羡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眼朝那女人看去。
余龙钦适时说道:“二弟,睁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
女人听到这一声二弟,猛地抬起头来,茫然地到处看着。
可是她连眼珠子都没有了,什么都看不到。
她拼命地张合着嘴巴,发出嘶哑的吼声,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完整的音符。
她只能抬起唯独剩下的两根手指,拼命地摇摆着,提醒谢羡安快跑。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即便如今站在这儿的谢羡安,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奋发,能够飞升成龙的‘安儿’了。
即便后来的谢羡安手中沾满鲜血与人命,早已经十恶不赦、恶贯满盈。
可在谢韵的心里,她永远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骨肉。
是她最疼爱的安儿。
谢羡安几次张嘴,想要叫一声‘母亲’,可他浑身颤抖,嘴唇哆嗦,怎么也叫不出来。
那一张惨白的脸与眼中的猩红血色相对应,让他看起来犹如厉鬼一般恐怖……又有些可怜。
余龙钦有罪,谢羡安有罪,可唯独谢韵是无辜的。
可她却也是被折磨最深的那一个。
余龙钦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谢韵的脸上,他对她的恨,犹如深渊,是谢韵终其一生都无法挣脱的噩梦。
“安静点!”
余龙钦恶狠狠地训斥着谢韵,谢羡安一脚抬起,浑身戾气,全然一副要冲上去与余龙钦拼命的架势。
可还没等他跨出这一步,余龙钦再次开口:“谢羡安,你敢!”
余龙钦的手掐在了谢韵的脖子上,谢韵的嘴角全是血。
谢羡安抬起的脚又一点一点地缩了回去。
余龙钦冷笑一声,接下来的话犹如地狱里的恶魔一般,将谢羡安的尊严踩在脚下无情地碾压。
他说:“二弟,跪下来,像狗一样地爬到我面前来。”
谢羡安僵在原地。
“二弟,这儿是幽冥之境,是我余龙钦的地盘,你,以及你身后的这几个人,谁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们还想要你的命,不是吗?”
“在这三界六道之中,如今唯独只有我希望你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也只有我能护下你这条狗命!”
“做狗,就要做像一点。”
“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让你去吃屎,你都得去吃,懂吗?”
谢羡安满是鲜血的那只残手攥成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高高暴起。
余龙钦仍然在说:“爬过来,谢羡安!如果不想你母亲被我碾成肉泥拿去喂狗的话,立刻给我像狗一样地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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