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朱家。
两家都是出自吴郡,能在洪源郡抱团,那么在吴郡应该也是通家之好。
想要对付他们两家,难度肯定比对付文家要大。
陈韶正思索着对付之法,李天流扣手敲了两下门。陈韶看过去,李天流道:“吃饭。”
陈韶再次看一眼装着顾家和朱家证据的箱子,示意全书玉和蝉衣先去吃饭,再回来忙碌后,出门在李天流跟前顿一顿脚,在他跟上脚步时,才问道:“赵仁抓回来了?”
“抓回来了,”李天流懒洋洋地说道,“也都交代了,给了负责管理学子的直学二十两银子进的书院。”
这个书院已经烂透了,陈韶暗自评判一句后,接着问道:“他现在哪里?”
李天流反问:“你要审他?”
陈韶否认,“我已经查到他和黎弘强买那两个少女的证据,证实汪正所述不假。傅九……傅九接程二丫去了,那你回头派个人去跟汪正他爷爷说一声,让他今日或是明日去惠民药铺找七爷。”
李天流招手叫来一个羽林卫,将她的交代吩咐下去后,才回她的话道:“大牢已经没地方关人了,我让傅九将他扔到了那几个园子跟着之前的那些学子拼骨去了。”
陈韶顺势问道:“拼出多少具尸骨了?”
“早着呢。”李天流慢腾腾道,“到目前为止,连落雁居都没有拼完。”
陈韶拧一拧眉,没说什么,又继续问道:“挖骨呢,挖完几个园子了?”
李天流啧道:“昨日去看了一回,挖骨的那一家子整日里磨磨蹭蹭、哭哭啼啼,在让他们去挖骨之前,我和傅九已经挖了一个半园子,那二十一个人又挖了三个园子,如今他们人也不少,但到昨日为止,却连一个园子也没有挖完。”
陈韶皱眉:“徐光没有说他们?”
“怎么没说?”李天流扬一扬眉,“只不过每次说了连半个时辰也管不到,又故态复萌。”
“那就去跟徐光说一声,让他……罢了。”陈韶话到一半,也及时地止住话头,“你再安排人去让徐光回来,让他准备准备,一会儿吃过饭后,跟我们去文家其余的庄子。另外跟看守那几个园子的羽林卫或是衙役说一声,不论是挖骨还是拼骨的人,再磨磨蹭蹭,那就鞭笞伺候。”
“早就应该这样了。”李天流道,“就他们犯的那些事,死不足惜,打几下又算什么。”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又招手叫来羽林卫安排去了。
吃过早饭,稍事歇息,傅九便带着程二丫回来了。
程二丫看到陈韶,乖乖地跪到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头,“二丫见过大人。”
陈韶示意蝉衣扶起她后,招手让她走到近前,又让她坐到身边后,将点心推到她的跟前,“二丫小朋友,吃过早饭了吗?”
程二丫对着点心悄悄咽一咽口水后,快速移开目光道:“吃过了。”
陈韶歪头逗她道:“撒谎可是不好的行为。”
程二丫赶紧道:“还没有吃。”
蝉衣一边给她备早点,一边软着声问道:“既然没有吃,二丫为什么要说吃过了呀?”
程二丫想一想,还是如实说道:“爷爷说了,到了太守府,要乖乖听大人和师父的话,不能给大人和师父添麻烦。”
蝉衣将点心端到她跟前,在嘱咐她慢慢吃的同时,依旧软着声说道:“爷爷说不添麻烦的意思是不要调皮捣蛋,不是不吃饭呀。”
程二丫认真道:“我记住了。”
其实爷爷还跟她说了到太守府后,不要跟饿死鬼一样,看到什么都想吃,但她想,爷爷说这话是害怕她不讨大人喜欢,会被撵回去。可大人和大人身边的人看起来都是好人,所以爷爷担心她的话,她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趁着她还在吃饭,陈韶吩咐蝉衣:“去把郑华请过来。”
又吩咐傅九和李天流:“你们暂且避一避。”
郑华拘谨地过来,看到屋里没有其他人,才稍稍放松下来,将目光看向了程二丫。程二丫已经吃完饭,看到郑华进屋,便看向陈韶,以眼神询问她这是不是就是要教绢花的师父。看到陈韶点头后,她麻利地滑下椅子,乖巧地走到她的跟前,跪到地上,磕头叫道:“二丫见过师父。”
软软甜甜的声音,一下击中了郑华,快步上前扶起她,拿出袖中备好的芙蓉花钗簪她发上后,又给她拍起了腿上的灰尘:“我也就比你大了十岁,以后不用叫我师父,叫我姐姐就行。”
程二丫摸一摸头上的绢花,又笑容灿烂地说了句‘谢谢姐姐’后,便快步跑回来,拿起带来的包裹,蹬蹬回到她身边,递她道:“这是我爷爷、我娘还有我给姐姐准备的礼物,姐姐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程二丫的包裹里放着一套新衣裳,三支桃树钗,一个平安符和一个香囊。
“这衣裳是娘给姐姐做的,娘说不知道姐姐的身量如何,便按照我大姐的身量做了这套。娘说如果姐姐穿得不合身,就让我带回去给她改一改。”程二丫指着包裹里的物什献宝一般一样一样地介绍道,“这三支桃树钗是我爷爷砍了院子里的老桃树做的,爷爷说家中也就这桃树还值一些钱,让姐姐不要嫌弃。这个是我在福泽寺给姐姐求的平安符,还有这个香囊,是我亲自绣的,娘说绣得太难看了,不让我给姐姐,是我偷偷塞在包裹里才带来的。”
郑华的眼睛在打开包裹,看到礼物的瞬间,就已经湿润了。听到她的介绍,眼泪止不住地一串接着一串地滚落下来。
程二丫年纪小,又不知道她的经历,看她哭,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些礼物,忙无措地边给她擦眼泪,边说道:“姐姐不要哭,不喜欢这些礼物,我们扔了就是。”
郑华迅速抹了两把眼泪后,边哭边笑道:“不,姐姐很喜欢。”
“那姐姐为什么要哭?”程二丫不解地问道。
“姐姐高兴。”郑华小心地将包裹收好,起身牵住她的手,向陈韶道,“如果大人没有别的事,我就带她回去了。”
看着她格外明亮的眉眼,陈韶点一点头:“去吧。”
“想不到简简单单的几份礼物,就让她感动成这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蝉衣不可思议地说道。
全书玉道:“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礼物。”
“好了。”陈韶打断她们的话,吩咐蝉衣,“时间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准备去大桥镇。”
又吩咐全书玉:“这次出去,最少也要六七日才能回来。除了与案子有关的事不用管,其余杂事你就看着安排。”
全书玉应好。
这次去大桥镇的人员配置还是跟上次一样,除了徐光、胡庆鲁、骆爷外,还有在惠民药铺维持秩序的那二十五个学子。
免费看病,免费拿药,昨日看病的百姓用事实证明了惠民药铺所言非虚,这就导致了今日前来看病的百姓更多了。而经过学子们昨日跑前忙后的维护,今日来看病的百姓也学会了自觉排队。
学子们的用处已经不大。
而且比起人人都能做的维持秩序,学子们也更愿意跟着陈韶去庄子上做事。陈韶这边,文家有五十二个庄子,她不可能每一个都事必躬亲,她也需要尽快培养一批人来代替她去善后。基于以上两个原因,陈韶果断地将二十五个学子从惠民药铺撤出来,让七爷另行去找几个百姓来维护现场秩序。
任中行自那日让他看守文家的粮仓后,这两日便一直关注着陈韶的动向。听说她往大桥镇来后,便早早地出镇候着了。远远看到她的马车过来,又急步迎上去。待她的马车缓缓停下来,忙揖手道:“中行见过公子。”
陈韶透过车窗看向他:“有事?”
任中行恭顺道:“公子在文家上一个庄子分粮还地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边庄子附近的百姓近两日一直在盼着公子过来,有些等不及的,甚至早早地守在了庄子跟前。中行怕他们惊扰了公子,这才特意前来禀明公子,顺便为公子带路。”
“那就走吧。”陈韶道。
任中行恭敬地应声是后,本想牵马跟随,但看随行的羽林卫及学子都是骑马而行,也只好翻身上马,与开路的羽林卫并行着带路。
文家在大桥镇的庄子也在镇西,与粮仓相距不到四里路。
诚如任中行所言,这边庄子周围的百姓早早地就在盼着她,如今看她过来,立刻拿簸箕带背篓地跟在车队后面,一同向着庄子去了。
庄子跟前,也早早的候着了好些百姓。
马车在庄子旁边停下来后,候着的百姓立刻站起身,朝着庄子簇拥过来。
“大家先不要急,”陈韶站在马车上,扬声向着四周喊话道,“该分粮就分粮,该还地就还地,一样也不会少给大家。只是分粮前,我们得先清点庄子里库存的粮食有多少,才好估算着均分给大家。很快就好,还请大家不要拥挤。”
“大人慢慢清查,我们不着急!”
“对,我们不着急!”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喊声,陈韶揖手朝着四方感激过后,快速向着李天流道:“立刻安排人清查庄子。”
又向胡庆鲁道:“你带十个学子,也不用跑去村里了,就在庄子里清查各村各户被侵占的良田数目及时间。”
又问骆爷:“与这边庄子相关的证据都挑出来了?”
骆爷连忙答道:“都挑出来了,总共有八件。”
陈韶说了声‘好’,转头吩咐徐光:“你跟着骆爷一起,落实这八件证据的详情。”
各人都去忙碌后,陈韶带着剩下的十五个学子进了文家庄子,“在上一个庄子是怎么分粮的,还记不记得?”
学子们七零八落地答道:“记得。”
“好。”陈韶吩咐,“今日分粮就交给你们了,去准备吧。”
学子们瞬间哄然四散。
任中行看一眼抬桌子搬凳、找秤、拿撮箕、寻账本的各个学子,暗暗压着羡慕道:“公子,庄子上的管事及下人,都关在柴房。”
陈韶‘嗯’一声,“跟上次一样,麻烦你们任家帮着送去太守府。”
任中行积极地应声是,又看一眼忙碌的学子后,试探道:“分粮的事,中行也可以帮忙。”
陈韶回头看他两眼,“真想帮忙,就去把各村的村正请过来。”
任中行立刻道:“中行这就去请!”
看着他疾步如飞的背影,陈韶扬一扬眉后,跟随着学子们的脚步,走到粮仓,“怎么样?”
正清点着粮仓的羽林卫答道:“跟上个庄子的粮仓差不多大,粮食的储量也大致相同。”
“账房有五百二十多两银子,三百多贯钱。”另有羽林卫过来说道。
“够了。还是跟上个村子一样,一家先领一百斤稻谷、三十斤麦子、十斤大米和五斤面粉。你们先准备着,我去外面让他们排队进来领粮。”陈韶说着,又出来到了院子里。各村的村正也在等着分粮的人群中,任中行不过问上几句,村正们便相继挤出来。恰好陈韶从屋里出来,任中行便领着他们围了上来。
文家这个庄子所牵涉的村子,包括大桥镇在内,只有三个。陈韶也不跟他们客套,直接吩咐道:“太阳已经很大了,赶紧按村子排好队,现在就去领粮。”
村正们回去让人排队后,陈韶冷着脸将在人群里忙碌的胡庆鲁叫回来,当着他与跟他做事的十个学子的面,问任中行道:“文家这个庄子是什么时候置办的?”
任中行飞快看一眼胡庆鲁后,紧绷着心弦谨慎地答道:“应该是元和九年腊月置办的。”
陈韶又问:“文家的庄子把这三个村的良田全都侵占了?”
任中行保守道:“差不多是这样,不过这边基本是中等田地,所以文家即便侵占了他们的上等田地,情况也没有上一个庄子那么严重。”
严不严重,不是他这样的算法。当然,陈韶也没有去纠正他:“文家一过来就侵占了他们的田地?”
任中行老老实实答道:“差不多是这样。”
陈韶不再问他,转头向胡庆鲁道:“把你查到的给我。”
胡庆鲁硬着头皮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
看着纸上记载着的十余户百姓信息,陈韶冷笑着扔到他的身上,“这就是你做事的态度?”
胡庆鲁慌张地跪到地上,“公子……”
“行了,”陈韶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再听什么求饶的话,滚回太守府,等候发落!”
胡庆鲁脸色灰败地磕了个头后,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走了。
陈韶扫一眼噤若寒蝉的任中行,又扫一眼周围寂然无声的百姓,最后再扫一眼十个学子,漠然道:“想跟着我做事,除了勤快,最重要的是要长脑子!去帮着几个村正维护秩序,再挨村带着他们进去领粮!”
十个学子忙不迭地跑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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