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紧闭着双眼,念动口诀。
随着他一声“启”,他胸口玉牌上的毫光突然大盛!
“大秦始皇帝寻仙使福”的玉牌,乃是始皇帝御赐之物。
此玉乃是来自于传说中的昆仑神山,当地土人言其乃是天帝居所所用材料。与寻常玉不同,此乃暖玉,亦为软玉,白似象牙,故称牙牌。
牙牌自古以来便是带着神性之物,再加上此玉出处之不凡,更是作为始皇帝特遣寻仙使身份标识的绝佳材料。
当然,在秦天眼中,这亦是绝佳的材料。
天地有灵,化而为精。精与晶本意相同,都是天地的精华。
而玉石被称作石晶,也就是山石之精。虽然说所谓象牙玉乃是天帝居所所用之物实属无稽之谈,然而越是稀缺之物,其中蕴含的天地之精便越多,这确实是真理。
而混元一气诀是观水气而悟,本就无常形,可符可法,亦可为阵!
之前秦天便是封印了一个混元一气阵在徐福胸口的玉牌里,此时徐福念动的口诀,便是释放这个阵法。
毫光自徐福胸口的玉牌中射出,直射天穹,笼罩琅琊台的雾气此时也开始卷动,有细小冰雪碎屑自雾气中形成。
而这一切,徐福丝毫不知。
他此时全副心神都已经倾注在脑海中的那几行篆字上。
篆字飘逸古朴,带着一丝出尘之意。
此为云篆,秦时官用文字虽然同样为篆书,但是是小篆。
与小篆相对的乃是大篆,大篆极为古老,后世所谓甲骨文,亦是大篆的一种。
云篆便是大篆,传言云篆乃是神仙所用之字,徐福乃是方士,而且还是一名真方士,他自然认识云篆。
然而此云篆却与徐福所知云篆不同,徐福平日所知云篆,虽然笔划字形飘逸古朴,观之似云,仅此而已。
然而此时徐福脑海中的云篆,却是神形兼备,铭刻于徐福脑海之中,意识扫过,一个个篆字似是高天之云,又似无数飞腾之龙!
更神异的乃是,徐福知其意,辨其形,却不可观其字!
若是细观一字,此字竟是要活过来,破脑而出!
然而若是让徐福放弃亦不可能,他本就是方士,朝思暮想,便是寻访仙途。
眼下脑海中这几行篆字,于他而言,不亚于登仙之门!
他不顾云篆化龙,直接破脑而出的大恐惧,强行收敛心神,凝神向第一个字看去。
足足过了数十息,他突然“噗”地一声,猛地吐了一口血!
下一刻,徐福终于回过神来,满脸黯然,又有一丝振奋。
“仙缘便在眼前,在吾脑海,吾却不得其门而入!”
“此或为吾体悟不够,吾当奋进之!”
“既然神仙使云篆长存于吾识海中,终有一天,吾会参悟其中奥秘!”
他突然举起双手,虽然手上已经光秃秃的,没有了衣袖,他依然做出了以衣袖舞蹈的动作,然后虔诚拜服在山道上。
“吾徐福,拜谢仙师大恩!”
以五体投地的无上大礼拜过神仙之后,徐福长生而起,原本脸上庄重虔诚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恐惧与患得患失。
他虽然为方士,登仙之念亦无比坚定,但是归根结底,他乃是升斗小民出身。
对始皇帝感恩与忠诚,与对始皇帝的畏惧,乃至对死亡,以及被抓住的畏惧并不冲突。
尤其是此时此刻,大秦铁血悍卒的兵车就在自己头顶的山道上轰鸣,距离自己不过二十余丈之遥,还是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他突然打了个寒战,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目光微微有些诧异。
“怎生四周寒意如此之盛?吾竟然已经畏惧到了如此程度吗?”
罢了,他微微摇摇头。
此等寒意,自己尚且受得住。
神仙不曾交代他念了口诀之后该当如何,而徐福亦不知自己此时离开琅琊台是否违背了神仙的意愿。
不过,反正此时整座琅琊山都被雾气所笼罩,无人可知自己已经跑到了琅琊台上。
如此自己便待在琅琊台上,待雾气消散,再做计较吧。
正好琅琊台乃是神灵之地,于此地揣摩神仙所赐云篆,或可事半功倍亦不可知!
……
当徐福在琅琊台山道上缩成一团,开始冒着吐血的危险继续研究脑海中的云篆时,与琅琊台隔山谷而望的珠山上,赵高正端坐于席子上。
而李斯此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不过与赵高不同,他此时负手站在山边,远远地看着琅琊台上的大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李斯的背影,赵高的目光闪耀。
“廷尉,”他声音尖细地开口,“不知天有二日,当做何解?”
“天有二日,自然是二日争出。”李斯依然背对着赵高,头也不回,声音亦无比平淡。
而赵高则是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阴冷之色。
先前二人还在诧异,为何少子胡亥居然在琅琊台上亦能够迷途。没想到山脚下的军士第二波报告再次到来,言他们在山脚下听到琅琊台上卫尉军的惊呼,天有二日!
此时胡亥等人为何迷途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乃是,天有二日!
赵高不知道天有二日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景象,他下意识地举头看了一眼天空。
琅琊台此时笼罩在雾气里,包括台顶此时亦是一片朦胧,而雾气似乎还在聚集,甚至弥漫到了高天之中。
此时琅琊台顶已经有了一朵大云,整片天空亦已经被一层薄云笼罩。不过赵高还是轻易地从薄云之后,找到了太阳。
只有一个太阳,何曾有两个?
然而台上的卫尉军或许一人会看错,数千人一起呼喊,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敢问廷尉,二日争出,又做何解?”他目光闪烁地问道。
李斯终于转过身来,他看向赵高,脸上似笑非笑。
“中车府令不知么?二日争出,自然是天下大乱之兆!”他淡淡地开口。
赵高心头陡然一震。
他目光里微微惊异地看向李斯,而后者脸色依然恬淡,仿佛这句话对他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
正是这点让赵高诧异。二日争出,主天下大乱,他又怎会不知?
然而知晓是一回事,敢不敢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始皇帝威权行于海内,天下敢于称兵者,斩,敢言乱者,斩!
赵高微微避过李斯的目光,垂眸开口:“吾等,可要将此事报之始皇帝?”
“为何要报?”李斯声音依旧平淡,而赵高再次一震。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对上李斯的目光。
天有二日,乃是大凶之异象。尤其是此异象发生在琅琊台,而琅琊台自古以来便是神灵之地。
神灵之地,便是天子诸侯与上天沟通的绝佳场所,虽然历来是天子诸侯焚表告知上天,上天从未有只言片语回馈,但是一旦有什么异象发生,自然要比在其他地方严重得多。
也必将得到更多的重视!
身为始皇帝的臣子,在琅琊台看到天有二日这等异象,自然要第一时间向始皇帝回报,否则,还要臣子做什么?
旁人尚且还有不懂这个道理的可能,但是李斯乃是大秦丞相,纵使只是半个丞相!
他又怎会不知,此时报给始皇帝,让始皇帝处置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为何他竟然说,为何要报?
赵高心中颇有些惊疑,他和李斯此时为同一阵营,二者皆是为胡亥即位而努力,便如骑都尉李超,以及此时尚且在带大军回返的王平等人一样。
然而赵高与他们其实不同,因为赵高最终的目标,乃是绝秦!
他于隐宫之中挣扎求生二十年,目睹自己的母亲,以及自己的兄弟惨死于自己身前。而自己的父亲身为始皇帝之九卿,竟然无法救出自己的妻儿,只能用命换取自己儿子脱离隐宫的机会!
纵使是脱离了隐宫,赵高亦已经是刑余之身,大秦之赵氏,实际上已然绝嗣!
其根源,仅仅只是自己母亲夸耀家世时,说了一句“赵政”而已!
此为血海深仇,赵高早已立下誓言。
既然始皇帝绝赵,自己必然要绝秦!
如此,方能安自己父母兄弟于九泉之下!
而李斯等不同,他们所为,仅仅只是让自己家族能够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一直如此持续下去而已。
大秦于他们而言,乃是安身立命之所在,如何会选择绝秦?
别说绝秦,便是大秦真的大乱,对他们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如何会如此轻描淡写说出“为何要报”四个字?
“此等大事,吾等若是不报,始皇帝怪罪下来如何?”赵高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斯的脸色,声音平静地开口。
“中车府令,可知始皇帝之为人?”李斯脸色淡然,但是话里却意味深长。
不等赵高回答,他已经再次开口:“始皇帝多疑,且偏激。”
“多疑者,非自己亲眼所见,便不信。”
“偏激者,若是始皇帝信一事,虽然天下人皆言荒谬,亦不改其志。若不信,虽亲近之人进言,亦疑之!”
“此外,始皇帝行威权于海内,自谓可比肩古之圣君。”
“如此说来,这世间纵使真有神仙之流,若是听始皇帝之令,那自然得天下尊崇。”
“若是不听,神仙亦为虚妄!”
“神仙如此,天命亦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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