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女站在林府外,看着眼前高大宽敞的府邸,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她本来养胎养的好好的,兼或闲听京都各家风云,没想到乐极生悲,一场‘大火’竟烧到她这儿来。
张申氏等人要做说客,游说林夫人扶正张贵英。
这是张知劲等人商量的计划的一半。
如此重要的事当然不能交给张杨氏办,毕竟这人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只能由张申氏等人亲自出马。
别看张家元大小也是个官,张家善好懒有个秀才的身份,身为他们妻子的张申氏、张陈氏在九曲县算是数的着的人物,到了京城这皇帝否做了几朝,遍地都是当官的地方又算的了什么?
不说别的,起码她们也不是想见便能见到住在深宅大院里面的林夫人。
但这不是有张郑氏这个新鲜出炉的伯府太夫人。
从本心来说,张郑氏不想搭理张家这群穷亲戚,她一直以来表现的并不想沾惹这桩麻烦事。以前碍于她如今的身份不想撕破脸,现在到了要紧时候岂能如此这般。
何况又不用她亲自出面,只是出一张帖子并不费事
“进来吧,夫人要见你们。”
正胡思乱想,一个小丫头慢悠悠的从门里走过来,丢下这句话便飞快的往回走。
刘二女看着侧门,总觉得那是吃人的野兽,她当即便想转身逃开,可是张申氏等人已经闻声而动,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这种情形之下,刘二女自然是没有心思留意林府的风光的。
很快,她便跟在两个伯母身后在林府小花厅里见到了林府的当家夫人,亦是林三爷的亲娘。
林夫人自来对孕妇的感情很复杂,这也是被她小儿子无子的事闹得。
——看见别人有孕很容易让她想起这桩遗憾事,心里自然不痛快。但同时,不管家添丁进口都是喜事,她看了也高兴。
这种复杂到现在都没有变。
刘二女三人今日就沾了这个光。
——若是别人来林府求见林夫人,不是话传不到她耳里,便是早被她命人打出门外。
到了刘二女这儿,因为她身怀六甲,也因为张郑氏发了帖子,只稍稍让人拦了拦,林夫人到底还是见了她们三人。
张郑氏正是知道这个小道消息,算准了这一点,这才给张申氏等人出的主意。
除了脑子进水的人,大部分人都抱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思,刘二女也是见身体健康,张知劲这才答应她跑了一趟。
三人行了礼。
林夫人也不会故意让她们不起来什么的,那不是为难了别人,那是太没品。
给三人赐了座,小丫头上了茶点。
张申氏定定神,彼此都是陌生人,也没功夫也不用寒暄,便开门见山的道:
“我是来商量贵英扶正的事的。”
林夫人冷笑:
“这有什么商量的?不过传了个风声,你们倒是当真了?巴巴的找上门来。
乡下泥腿子果然眼皮子浅,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个是个什么东西。
哈!懒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的倒是挺美,赶紧的哪儿来回哪儿去,看在你们头次上门不懂规矩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们了,哪儿来滚哪儿去。”
说着,扬声喊人:
“来人,送客!”
马上,刘二女三人便被雷厉风行进来的丫头仆妇包围了,大有刘二女等人不老实,她们就出手把人赶出府的意思。
张申氏不为所动,虽说大半辈子待在九曲县,她也是见过世面的。
她抿抿唇:
“夫人真想三爷无人祭拜,断了香火不成?”
林夫人大怒,拍了一下桌子:
“你什么意思?上门找茬来了?”
她儿子是没留个后便去了,难道便不能过继了,什么叫无人祭拜,断了香火?
她目光冷冷的,话说的也难听:
“不过靠着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倒纵的你们话都不会说了,看你也是年过半百的人,难道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刘二女吓了一跳,要不是张知劲早就预料到各种情况,在家反复跟她预演过,她指定吓得不轻。
如今她小声的吸几口气,待情绪平稳些,就听张申氏不慌不忙的对林夫人解释:
“都是当人父母的,我也白发人送过黑发人,将心比心我知道您是想过继,这也不算断了传承。
只是恕我说句难听话,这事若想妥当的办好却有些难。
首先人选不好选。
年龄大的,都记事了,知道谁是自个的亲娘老子,难道他以后不想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就算碍于礼法回不去,身在曹营心在汉,以后发生什么事真不好说。
年纪小的,三爷去世,眼看还没有嗣母,他自个能立得起三房的门户?
你一定说有你和林大人帮衬,只是恕我说句不吉利的话,夫人年已半百,你们又能管他几年?
倘若有个万一,让他指望谁?
忠仆还是叔伯亲人?
这年月谁不是一大家子,人多了心思就杂了。”
说到这里,她止口不说。
话粗理不糙,实话最难听。
林夫人面上生气,暗里却被她一番话挑动心弦,反而想了很多。
如所有人心里有数一样,到了如今她正打算给小儿子过继一个子嗣。
人选虽没确定,按惯例,左不过是从她其他两个儿子的子嗣里找年幼的挑。
这个还算好办,最难的却是谁来养?
她本来是不想假手他人,无奈的是她此时已经到知天命的年龄,这几年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这还是好的,至少她还活着,有她杵在这儿,这家里上上下下的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能亏了这即将过继的孙子。
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不是她爱咒自个,而是年龄大了毛病也多了,就怕那天有个头疼脑热,甚至一病不起……
所以思来想去还得找其他人,找谁呢?
林夫人数了数。
贾氏原来是好人选,毕竟是她三儿名正言顺的媳妇儿,可惜有娘家撑腰跑了。
忠仆嘛?
人心难测,谁知道如今是忠仆,以后还是不是?
不说她听到的,便是史书上,又有多少臣子老皇帝活着时忠心耿耿,小皇帝登基后却篡权夺位?
话说回来,就是她眼光厉害,真给孙子挑了个忠仆,归根究底还是个下人,但凡有事,随随便便一个主子便能压住他。
因此,还是得有个有身份的人立在哪儿。
这就得从下一辈开始选。
她是正房夫人,男人最宠爱的却是杨姨娘和他的儿子。妻妾嫡庶从来没几个和气的,不闹得你死我活就是好的了,她也不指望他们。
剩下的便是她亲生的,按说同母兄弟更该亲近,可一个因为是长子嫡孙,跟着公婆长大,学的是如何撑死整个家族。
一个又自觉她偏心幼弟,母子两人有了隔阂。
就是林夫人再想着给儿子撑面子,她也有几分担心。
至于儿媳妇们?
如今年纪刚好合适过继的可没有他们的儿子,谁愿意庶出的过得好?
半响,林夫人神色不辨问:
“说完了?”
张申氏窥着她的脸色:
“再跟你说个事儿,家里人也去了贾家,打算说动他家收贵英做养女。”
林夫人心里动了动。
天下姓贾的不少,不过她知道张申氏说的贾家就是林三爷的前岳父家。
至于为什么要说动他家收张氏做养女?
这跟当时的习俗有关。
从古至今因为各种原因,夫妻白头到老的并不多,若失去另一半,女人另嫁的、守寡的、出家的不一而论。
男人却往往会续弦另娶。
不过有了新人,并不意味着男人要丢掉原配的娘家,反而有很多新妇会认原配的爹娘为父母,代替原配尽孝。
这个新妇人称‘续闺女’。
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林夫人已然知道结果。
贾家一定会顺水推舟。
毕竟两家本来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儿女打算,如今有送上门的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没有谁宁愿多个仇人也不愿意继续当亲家。
林夫人琢磨开了。
妾室扶正皇朝盛世时自然不可能,这不是本朝开国没几年,规矩还没那么死硬。
且三儿的情形也不一样。
这跟张知言那种明明有妻有子却想把新人扶正还是两回事。
想必只要她泼出面子多往外面去哭一哭,双管齐下没人会揪着这事不放。
当然,这种扶正了还是差着明媒正娶的一大截,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要她说张贵英还占了便宜了呢,要不然就凭她一个农家女八辈子也嫁不进她们家。
有舍才有得,世上哪有不付出的好事儿?
“那你可得好好说说张氏,不是我说,她那脾气——”
就算林夫人不提,张申氏也要去见张贵英。
没办法,她实在太担心对方无法无天的脾气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
其实要不是怕强要张贵英回家乡后和母亲张杨氏联合起来作乱,她真不愿意对方留在林府。
如今的结果虽说以后也有不如意处,但这事是她自个强求的,总归是求仁得仁,心里也没什么遗憾的。
……
过了两天,张知言的棺材到京了。
不提礼部如何安排,只说私底下,张、郑、姜三家男人并伯府里上下人等俱迎出城门口,女眷等在府里,灵堂早就搭建好,只等着迎到棺木丧事便开始办起来。
这日,齐丽盈也硬撑着身子迎出门来,一见张知言的棺材,她当时脸色复又不好,然后一口热血喷出,人当即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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