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天上月人间雪 > 第21章 遇袭
    从寄傲山庄到京城的官道,上官容止对这条官道熟的很,因马车里还坐着江心月,所以他赶的车并不快。

    中午,两人在路边稍作调整休息,江心月把干粮和水递给他,问道:“今天晚上是要去驿站吗?”

    上官容止答道:“对,太阳落山之前要赶到那里,我计算了下,以我们上午的速度应该没有问题。”

    江心月听了忙说:“下午你不必顾及我,我们可以加快进程。”

    她清亮的眼神落在上官容止身上,让他莫名心里就是一紧,面色却不显半分,道:“你放心,这条路我常走,不会耽搁。”

    休整结束,二人继续上路。

    行至一片林中,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鸟叫,突然间,上官容止觉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立刻握紧缰绳,试图控制马匹,但已经来不及了。一群黑衣蒙面人从树林深处疾驰而来,他们手持兵器,直冲着上官容止而来。

    上官容止一边试图保护江心月,一边试图牵制黑衣蒙面人。很快,他和江心月两人就被黑衣蒙面人团团围住。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刀光剑影,打得天昏地暗。

    马车里,只有江心月一个人在车上,从车窗往外看,看得心惊胆战。

    突然,有几个黑衣人直扑马车和马。其中一个,跃上马背,骑着马车直往前冲。

    上官容止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大喊:“不好,傲雪还在车上。”

    迅速结果了一个黑衣人,回身要去救她,奈何更多的黑衣人围上来,一时之间脱身不得。

    马车不受控制飞驰而去,车内,江心月害怕的发抖,她尖叫道:“无忌无忌救救我”

    眼瞅着上官无忌被人团团围住,无法脱身,她就在颠簸的马车里,跌跌冲冲的爬到开着的门边,试图要跳车。

    马车一个大大的颠簸,江心月再也控制不住,竟从马车中跌落出来。她滚倒在遍是石头的荒地上,连续翻滚着后竟晕了过去。上官容止一面打,一面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觉得情况不妙,大喊道:“傲雪”

    喊完,就一声尖啸,聚集真气,迅如闪电的打向敌人,竟然在瞬息之间,将敌人纷纷打倒,黑衣人倒了一地。其他黑衣人,眼见不妙,就彼此招呼着,全体撤退。

    上官容止顾不得追,立马从地上抱起了江心月,见她闭着眼睛,脸色惨白,额上红肿,面无人色。纵是平日再沉稳冷静的个性,现在也吓得血液都快凝结了,一迭连声的喊:“傲雪,傲雪,醒醒”

    看看不远处马车还在,上官容止带着江心月匆匆赶往最近的顾家庄。

    直至进了村子,在村头寻了一户农家,只约莫六十岁左右的老两口在家。

    老两口见此情景,竟也没问原因,直接让进了院子,上官容止顾不得客气,抱着江心月进了屋子。

    老妇人收拾一番,把平日不常住的西堂屋收拾出来,安顿二人。并打了水过来。上官容止把江心月的裤管卷上去,看到伤口在膝盖上,皮开肉绽,心痛得不得了。他拿着帕子,细心的为她清洗伤口。

    “哎呀”江心月疼得醒了过来。

    “弄痛你了?”上官容止手一缩。

    “没……没有……还好,还好。”

    “你忍一忍,这个伤口一定要清洗干净。”上官容止心痛的说:“要不然,伤口会溃烂!

    他细心的清洗完了,再细心的洒上药粉,撕了一块白布做为绷带,给她包扎好:“好像摔得不轻,要不要请大夫?身上还有哪些伤,你要坦白告诉我,不要瞒着!”他凝视她,柔声的说:“解开衣裳,让我帮你检查一下好不好?”

    “我还好……”江心月赶紧摇摇头,又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上官容止道:“这里是顾家庄,我们现在在一户农户家里。”

    江心月紧张地问道:“追杀我们的是谁?现在我们安全了吗?”

    上官容止冷如万载玄冰的眼眸中显然已经知道是谁,但此事不可向她提起,以免担心。轻声道:“可能是附近的山贼,你放心,已经都解决了,你先躺下休息一会,睡一觉,好不好?”

    她这才放松下来,觉得头很晕,眼前有些模模糊糊,怕他担心,不敢说,就顺从的点点头。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堂屋,老人在为他介绍情况,老人姓顾,并说道这个村子一半以上的人都姓顾,年轻人大多去了镇上生活,村里大半都是老人还守在这里。两位老人的儿女也都在镇上生活,平日里就他二人,种种地砍砍柴,生活得非常简单。

    上官容止忙向两位老人介绍道:“在下姓吴名忌,我和媳妇探亲归来回京途中,在林中遭遇了劫匪,媳妇受伤,这才叨扰了您二位。”又深深一揖道:“谢谢顾叔顾婶,我们素昧平生,竟这样援助我们。”

    上官容止怕向老人表明自己真实身份和遭遇引来恐慌,也怕日后为老人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老人盯着上官容止,这个年轻人虽然此时一脸疲态,但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此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招呼道:“年轻人不必客气,这个村子住的人都很简单,遇见这种情况都会施以援手的。”

    这时老妇人拿了些吃食笑吟吟道:“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吃的,你先随便吃点,等姑娘醒了,我再给她做。”

    老妇人摆好碗筷,说道:“我们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就爱个打抱不平,助人为乐,你们尽管放心住下,有任何事情招呼我们老两口就是。”

    上官容止只能谢了又些,因为担心江心月,稍微吃了两口又坐在床边,思虑如何给京城递消息才是。只是现在,看着床上昏睡的人,只担心不已,顾不得其他。

    她一直昏睡到深夜。

    江心月从睡梦里陡然惊醒,惊魂未定地掀开被子,一跃而起,紧张的喊:“有人追杀我们了……无忌……快逃呀……” 她的软弱和害怕在一瞬间无可抑制,抓住他的手臂,伏在他怀里低声地啜泣起来。

    上官容止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没有人来杀你……不要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江心月眨眨眼睛,觉得眼前一片黑沉沉。她用手摸索着上官容止,依偎着他。

    四面张望,迟疑问道:“天已经黑了吗?”

    “是!已经三更天了!你睡了好一会儿。我看你睡得沉,没有叫你!”上官容止把她轻轻拉开,让她坐在床上,身后给她塞了枕头棉被:“你坐稳了,我去让顾婶给你准备些吃的!”

    上官容止端了碗过来,吹着。

    江心月感到有些奇怪,东张西望的说:

    “天这么黑,你怎么不点灯呢?害怕别人发现我们吗?”

    上官容止压住心底些微吃惊,眉目间微有担忧之色,:“你……你说什么?”

    “你不点灯,我看不到,怎么吃饭呢?还是点一盏灯吧!”

    上官容止心中骤然一揪,顿时往地底沉去。他愕然看看桌上的蜡烛,再看看江心月。端着碗里的汤,不禁颤得泼了出来,汤匙和碗碰得叮当响。上官容止抖着手,放下碗,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江心月惊觉到什么,伸手摸不到上官容止,着急的问:

    “你在哪儿?”

    上官容止看了她半晌,有难言的苦涩,在她眼前摇晃,她浑然不觉。他无言以对,说不出话来,江心月伸手揉揉眼睛 ,惊恐起来:“你有点灯,我看不见了,是不是?”

    她一惊,挣开了上官容止,赤足跳下地,歪歪倒倒的往前冲去:“桌子……桌子在哪里?灯在哪里?无忌……无忌……”她撞到椅子,椅子翻了,江心月凄然道:“天哪……我看不见了!哇……”

    上官容止扑了过来,把她抱到床上去。

    上官容止内心怔忡不已,仿佛有浪潮一重又一重地冲刷上来,神情益发憔悴。再看向江心月,看到在烛光照射下,她那张恐惧的、脆弱的、无助的脸庞。他的眼里是无尽的怜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上官容止何曾这般无助过。

    他极力平一平气息,安慰道:“你放心,我立马想办法让江邵过来给你治眼睛,他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虽然这么说,但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

    江心月怔怔的坐在那儿,手指攥紧如雪的衣裙,仿佛手里攥着一把冰冷的雪,缩在床里,动也不动。自己失明了!她所有的勇气、乐观、雄心壮志,在这一刹那间化为虚无。

    她的眼泪掉下来,哭得声堵气噎,发丝根里全是黏腻的汗水,身体剧烈地发抖:“我不要……我不要……如果我看不见了,我宁愿死,我宁愿不要活着!如果我再也看不见,世界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江心月啜泣着,把自己蜷缩在床的最里面,上官容止上前紧拥着她,也从来没有一个时刻,感到这样强大的痛楚。

    这个漫漫长夜,上官容止就守着她,任那点点烛火,为人垂泪到天明。

    漫长的夜,缓缓消逝了,窗子上,终于透着朦胧的曙光。

    江心月摸索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上官容止陡然一震:“你怎样?好一些没有?睁大眼睛看着我,看见了吗?”他渴望的凝望她,仍然抱着强烈的希望。“你仔细的看一看!”

    她定睛细看,什么都看不见,心底一片绝望。

    她试探问:“天亮没有?”

    上官容止蹙眉道:“天快要亮了!我已经拜托顾叔去请大夫了!你不要着急,等到大夫诊断过了,我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心头骤然哽住,不再说话,凄苦、无助的依偎着他,

    顾叔很快把镇上的大夫请了过来,仔细的诊视了江心月。脉搏、瞳孔、脑伤……全部检查过后,看到后脑勺上有一个凸起的鼓包,大夫沉重的站起身来,看看上官容止道:“我们出去说。”

    江心月立马抬头,喊道:“不要出去说!在我面前说!眼睛是我自己的,我要知道真相!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大夫看上官容止,他点了点头。大夫就实话实说了:“我不是专家,看不出毛病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治?姑娘的失明,说不定还是和脑子里的血块有关系!眼睛本身,没有问题。或者,等到血块消了,眼睛就看得到了!你们最好到京城或什么地方找几个专门治眼睛的大夫来诊治?”

    江心月听着,一阵晕眩,内心的软弱与伤怀纠缠郁结,如蚕丝一般,一股股绞在心上,勒得那样紧,几乎透不过气来。

    上官容止匆匆送走了大夫,打帘进屋就见江心月摸索着墙壁,就用背贴着墙,好像自己是一只壁虎一样。然后,她就顺着墙,滑坐在地,用双手抱着膝盖,把自己整个蜷缩在那儿。

    上官容止看着这样的她,感觉到她那种彻底的绝望,他就把她从地上用力的拉了起来,盯着她,一字一字的说:“你听着,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江邵了,他应该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江心月泪眼婆娑,拼命的点头。眼泪满满地浸湿了他的衣裳,他只是默默揽着她,目中尽是怔忡悲伤之态,几乎化作不见底的深潭,他也不确定江邵能不能治好她。

    等待的时间里,江心月总是呆呆的、怔怔的坐着,双手抱着膝,眼神空洞的凝视着虚空。几乎这样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无力自拔。

    上官容止一边焦急等待,一边时时刻刻陪在她左右。

    这几日天气还有些闷热,简单用过晚饭后,突然一阵北风吹来,一片乌云从北部天边急涌过来,还伴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打得窗户啪啪直响。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一瞬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刚盯着她睡下,微有朦胧之意,突听得院外门被敲的啪啪作响,有人焦急呼喊道:“顾老伯顾老伯”

    东屋的蜡烛也亮了起来,只断断续续听那人和顾叔说谁上山砍柴,一夜未归,现在这样的天气,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让一起帮着去寻一寻。

    顾叔进来拿了斗笠和蓑衣就要出去,上官容止出来喊住他:“顾叔,我和你一起去。”

    又托付了顾婶照顾江心月,随即和顾叔他们消失在大雨中。

    顾婶进到西堂屋看到江心月正坐在床上,茫然无措的盯着前方。感觉她担心男人出去,忙安慰道:“闺女,先睡吧,一会他们就回来了。”

    顾婶陪着她一起躺下,一夜无眠。

    窗外的雨还在不停的下,似谁在天上捅了个大窟窿般倾泄不止。心里一时间转过千百个恐惧的念头,满心满肺尽是无助和茫然。

    直至辰时,顾婶刚把她领到堂屋用饭,方听到屋外有嘈杂的脚步声。

    “快快快放到床上。”只听顾叔的声音,还有几人像是把一个人抬了进来。

    她听着声音,胆战心惊:“顾叔吗?怎么了?”

    顾叔暗自摇头,也只能实话告知:“我们上山找大柱的时候,赵勇只顾着找人,没有注意身后的大树,大树被风刮倒,吴忌帮他挡下了。”

    那个叫赵勇的人,焦急又后悔对江心月道:“对不起。”

    江心月看不到,心魂俱裂。大喊道:“他伤到了哪里?严重吗?”

    顾婶过来拉住她,宽慰道:“大夫已经在看了,你别太担心。”

    大夫撕开上官容止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伤口,看到肩头上的伤口那么深,心里实在担忧,看看已经急得面无人色的江心月,不敢表示什么,只得把树枝等杂物先清理出来,止血散撒在伤口上,再给他包扎起来。

    大夫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休息治疗。否则,整只手臂都会作废。大家听了,真是忧心忡忡。

    江心月听了心中揪痛不已,心中的焦苦直逼舌尖,她看不见,不知道上官容止到底怎么样了。顾婶心疼让她去先去休息,这里他们来守着,但她都坚持守在上官容止床前,衣不解带。

    屋外雨像无止尽的,不知疲倦的又下了一个白天。

    入夜之后,上官容止就开始发烧了,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神志也不清楚了。顾叔顾婶都守着他,不断用冷帕子,压在他的额上。江心月站在床边,因为看不见,只能摸索着给他换帕子,又是着急,又是心痛,又是无奈。

    上官容止昏昏沉沉,嘴里喃喃的呓语着,“傲雪,别怕,有我。”

    她只能摸索着拉着他的手,充满了挫败感,无力感,心中凄楚难言。

    慢慢的,天放晴了,日出染白了窗子。

    上官容止在做梦,梦到自己在烈火中烧烤,火舌卷着他,吞噬着他。但是,火焰的彼端,他的弟弟妹妹都那里,还有她,手里像是纺纱抽丝一样,把那些火焰全部收走。火焰消失了,烧烤停止了。他勉强的睁开眼睛,看见她正趴在他身边,想是累极了,朱唇微翘,明眸紧闭。

    顾婶刚巧端着水过来,看见他睁开眼睛,欢喜喊道:“啊呀,你醒过来了。”

    陡然之间,江心月坐了起来,眉眼间都是急切,双手漫无目的往前伸,想要抓住上官容止。

    上官容止见状,强撑着左臂坐了起来,抚着她的肩,安慰道:“别怕,我已经好了。”

    顾婶上前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笑嘻嘻道:“烧也褪下了”

    随即出了屋子喊道:“老头子老头子快快无忌醒了再找大夫给看看”

    江心月心口几乎就是一松,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于悲戚之中生了一丝欢喜。

    顾叔已陪着大夫过来,片刻,大夫松了一口气道:“现下烧是退下了,伤口也没有发炎。还是年轻人,素昔身子强健,淋了雨又受了伤,只是受了一点风寒,不过切记切记肩的伤还是要注意,不可见水不可剧烈活动,否则伤口会裂开。”

    大夫告辞后,江心月向着上官容止方向张望片刻,上官容止见她眉目间掩不住的倦怠之色,忙道:“你也听大夫说了,我没事的,这几日连番折腾,人也累坏了,你且先去休息,养足精神再来照顾我,嗯---—”

    顾婶忙说道:“你放心,无忌由我和老头子看着,不会有问题的,你先去我屋里睡一觉。”

    见他们这么说,也真是累极了,不再推辞,由顾婶带着去了他们屋子休息。

    沉沉的睡了一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其实并不沉稳,半梦半醒的恍惚间,还在被人追杀,上官无忌满身是血,直至悬崖边,被黑衣人逼迫的走投无路,瞪着猩红的眼睛就要跳下去

    “不要”那尖叫连绵几声,上官容止心头一沉,忙惶急起身,不管不顾匆匆到东屋, 只见她睁大了惶恐的双眼,像是一只刚刚逃脱了死亡与袭击的小小的幼兽,无助地裹着被子,想要把自己缩进看不见的角落里。那农家的炕本也不大的,却越发显得她蜷在被子里,缩成了小小一团。

    上官容止轻轻抚着她肩膀,隔着被子轻轻抱起她,又轻轻放置西屋的塌上,拦着她柔声道:“别怕,别怕,都结束了,我就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怕。”

    江心月伏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抽泣着。那声音低低的,惶惑的,又那样无助,含了无穷无尽的委屈和畏惧,一点一点地往外倾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心月才慢慢平复下来。突然一惊,她现在被上官容止揽着,刚才他从顾婶的屋子把她抱到这个塌上,那他身上的伤口抬头找寻他的脸,哀哀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微笑道:“你放心,我还没那么弱。”

    说完,扶着她躺下,自己也躺在她身边,替她掖好了被角,一只手揽着她。

    他身上的味道兜头兜脑的扑来,有点像青绿透过的松针和新鲜清苦的榛果一起被碾碎,又或者充满氧气的清晨的森林,不热烈也不疏离。带着些细微的血腥气,侵入她的鼻尖。

    许是连日来自己的情绪一直处于崩溃状态,也许她睡着的时候他只是常伴在床边。总之,一直未曾注意到,他们这几日竟然同处一室。

    她只觉满脸通红,全身发麻,忙压着被子,全身僵硬。他又气又笑,拽着被子道:“放心,忽觉得很乏,就是躺一会。”她沉默了半晌,方低低说道:“我不习惯”,半晌后,他迷迷糊糊地说:“会习惯的”。

    她犹豫了下,松了被子,他拉拢被子,伸手将她往怀里扯,把她揽到怀里。

    她的脸撞到他的胸膛,同时也听到了他坚定的心跳声。全身都僵住了,心跳停了半拍,又飞快的加速起来,过了一会,感觉人早已沉沉睡了过去,这才放松下来。

    被他拢在怀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她不再胡思乱想,像只小猫一般只安静地蜷缩着,闭上了眼睛。

    这夜过后,上官容止发现她的情绪不再像前两天一样低落。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村里被救起来的大柱和赵勇协了家人来,七八个人全都围在床边感恩戴德,嘘寒问暖。

    她也只是默默地坐在屋子的角落,听着人来送往,安安静静,带着一股深思的神情,一语不发。

    上官容止恢复的很快,虽然绑带还未拆除,好在行走自如。

    这日他走到她面前,扶了她的肩膀,柔声问道:“你还好吗?如果有不舒服,不要憋在心里一定告诉我。”

    她再深思了一会儿,忽然坐直了身子,把背脊一挺。她的脸上,又恢复了自信和勇敢,她坚定的、有力的说:“你放心,我很好,我不会再自欺自哀,会乖乖等着江邵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缓缓抬起头,笑靥如花:“江邵会治好我的眼睛,对不对?”

    他心下一酸,盯着她的面庞,声音低而柔:“是,你放心,即便治不好,我会带你到灵犀阁,凌老阁主一定能治好。还有,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江心月心下感动,忽然生出一种无所畏惧的神情,凄然而洒脱的笑了:“这几日总在房里呆着,人都发霉了,我想去屋外坐坐。”

    阳光灿烂的照射着。阳光透过枝叶,恰到好处地映下点点金光,村子里的屋顶上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顾婶正坐在院子里摘菜,顾叔也在喂牛。

    见两人搀扶着出来,忙找了凳子来招呼两人坐下。江心月神情自若的坐在一张椅子里,上官容止坐在她身边。

    顾嫂一边摘菜,一边和他们聊天,笑着嗔怪道:“住了这几日了,还不知道吴忌媳妇叫什么名字呢?”

    上官容止正要回答,江心月已说道:“月儿,您叫我月儿就好。”

    上官容止微微一凝,遂想他刻意向顾叔顾婶隐瞒身份,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许是她也想到了这一点,心思缜密让他赞叹。她像天上的月亮神秘、明亮、柔和,“月儿”这个名字好像是比“傲雪”更合适她。

    顾嫂端着菜,细细琢磨着:“月儿,这个名字好听,不像我们庄家人,只知道妞啊柱啊的叫。”

    看着月儿难得的神清气爽,顾嫂端着菜看着她道:“你还别说,气色一好呀,总觉得这几日月儿这丫头比头几天漂亮了不少,简直比那王母娘娘身边的七仙女还要好看呢。”一时竟有些看呆。遂想到这般好看的姑娘眼睛竟看不见,心里一阵难过和惋惜。

    上官容止转头看向她,神色一滞,原本一直待在脸上的红色印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几乎淡的看不出来了,此时太阳的强光打在她脸上,更显得她肤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双目虽看不见,但却犹似一泓清水,令人不敢逼视。一双手白玉一般,放在膝盖上。因被顾婶刚夸过,双颊晕红,眼光中又是怜惜,又是羞涩。从未见过她如此神色,简直要夺去他的魂魄。

    这顿晚饭,顾嫂极尽所能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以慰连日来的阴霾的心情。

    江邵终于在这日夜里,风尘仆仆踏着星光而来。如果不是前几日突降暴雨阻碍行程,他会来的更快。

    先替江心月查看一番,并宽慰道:“大嫂放心,你的眼睛本身没有问题,应该是后脑被磕,脑震荡所致,只要头上的伤好了,眼睛一定能恢复。”

    上官容止和江心月听了,皆是心下一阵松快。

    江邵先拿了银针在头上针灸,又拿了特制的草药敷在她的双眼上,细细的缠好绷带。喝了药,安顿好,等她睡下了才和上官容止到堂屋。

    江邵又重新查看了上官容止的伤口,发现并没有溃脓发炎的症状,且日渐好转,又替他上了药包扎好。

    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之前大哥遇到的黑衣人正是龙脊山的那伙余孽,现已清除干净。”

    上官容止右手的指节敲打着桌子,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微微蹙眉道:“皇上那边怎么说?”

    江邵回复道:“已经禀明了皇上,皇上说让我们按计划进行,放长线钓大鱼,切不可打草惊蛇。”

    上官无忌心中有数,与江邵对视一眼问道:“你大嫂,她的眼睛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江邵沉思片刻道:“只要肿块消除,应该日就好。”

    上官容止微微松了一口气,像是说着一件极不要紧的事:“想办法让她的脸恢复之前的样子。”

    江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才为大嫂诊治的时候就发现那脸上红胎记不见了,之前他就有所怀疑是人为添上的。想来这种颜料应该几个月就会渐渐消除。大哥这般交代应该有他的道理,赶紧答应道:“是”

    “另外,”上官容止低头,把玩着腰间那一块墨色青玉佩,漫不经心道:“去查查回疆那边的情况。”

    江邵又想起几个月前大哥交代去查大嫂的底细,但当时又制止了,看来这次有非常不可的原因,思索片刻道:“如果,大嫂身份有假,不是傲雪公主,大哥要怎么办?”

    上官容止微微颔首,眉目间带着疏懒的笑意,笃定的说道:“不论她是谁,她永远是我上官容止的妻子。”

    江邵见此情景,放下心来,这个大嫂是他和婉儿的贵人,他很感激。

    等三日后,江邵为江心月摘取眼睛上的纱布时,脸上的红胎记又悄无声息的印在了脸上。

    江邵一边摘取纱布,一遍嘱咐道:“大嫂,一会儿先适应一下外面的光线再睁眼。”

    等江心月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看到上官容止急切的、担心的眼神。下巴细细密密的生出胡渣,好像春日里新生的春草,茸茸的。右肩至胳膊还缠着绑带。

    有温热的雾气自心头涌起,凝成眼底一片白蒙蒙的氤氲,热泪盈眶。她又能看见了。

    “你能看见了吗?”他的声音似温软的春风,一滴一滴漾在耳边。

    她眼含泪花,亦不觉含笑:“是,我能看到了。”

    顾婶和顾叔,在后面直高兴的拍手,顾婶更是喜的热泪盈眶,嘴里不停地说道:“感谢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江心月的眼睛治好了,大家皆大欢喜。

    一时间,大家皆知顾叔家来了一位名医,不仅帮月儿姑娘治好了眼睛,还给顾叔治好了多年都不见好的腰病。

    这几日,村里来找江邵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上官容止见状决定再在顾家村逗留几日,一是让江心月再好好休养恢复一下,另外这个村的老人比较多,儿女又大都不在身边,寻大夫还得到镇子上。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自己硬挺过去,这次让江邵帮着诊治一番,以缓解疾病的痛苦。

    回京这日,顾叔顾婶自是不舍相送,村里的乡亲也拿着自家的特产硬是塞到了马车上。招呼着让他们再来。

    眼神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上官容止在马车上倾身一礼,“各位保重。”

    马蹄声由近及远,直到没了声息,众人才各自散去。

    顾婶回到屋里,看着西堂屋的一切,想起这几天在这住的一对年轻人,一边收拾一边不舍掉泪,突然,她从褥下摸出一包东西,惊慌喊道:“老头子,老头子,快快”

    顾叔进来, 看到顾婶手里的钱袋和一张纸条,从顾婶手上抽出纸条打开一看:“我夫妻二人落难承蒙顾叔顾婶相助,救命之恩,无以回报,特奉上银两聊表谢意。”顾叔掂了掂袋子,足足有一百两那么重。

    一时二人唏嘘不已,只抱头抹泪。

    刚出了村口,上官容止吩咐江邵道:“安排几个暗卫过来,这段时间保证顾家庄的安全。”

    江邵了然,随即甩了一鞭子,驾车而去。

    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上官兄妹、海叔一早得了江邵飞鸽来的消息,早早等在大门外,就连游继儒、霍仲师徒都在,几人看她三人刚下马车,便围了上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下人见到他们都是一脸喜意,安静的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上官家顿时像是活了过来。

    云苓见到她就哭了。那眼睛肿肿的,像两颗桃子,想来这些天没少掉泪。

    婉儿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含喜含悲啜泣道:“大嫂,你的眼睛怎么样了?完全好了吗?给我看看。”话未说完,一行热泪滚滚落下。

    见此情景,江心月鼻中一酸,抱着婉儿道:“你放心,有你念着,疼着,我不敢不好啊,何况有江邵这个名医诊治,所有的病痛,都已经好了。”

    游继儒抚摸着花白的胡子,犹自含笑端详了片刻道:“丫头清瘦了些,回家后该当好好调养才是。”

    霍仲兴冲冲接口道:“要补也得回家才是,别都站在街上。”

    无卿看着大哥和大嫂,笑道:“正是,一路舟车劳顿,让大嫂大哥他们先好好休息,等吃饭我们再聚。”

    当下进了府里,各自退去,先让她仨人先去休息。

    云苓刚关上房门,来到江心月面前便扑跪落地,牢牢拉了她的裙摆,一面盯着她的眼睛,一面自责含泪道:“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跟着小姐,云苓让小姐受苦了。”

    江心月长长睫毛带了湿濛濛的水汽,一面扶起云苓,一面拉着她的手道:“傻丫头,害我眼睛看不见的又不是你,这只是意外,我现在不是好了吗?”

    “小姐”她几欲泪泫,仰起头,一脸决绝道:“我不管,我以后再不和小姐分开,谁都不可以。”

    说罢又感恩的闭了闭眼睛,虔诚的喊: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万能的上苍!感谢所有的神灵!”

    江心月笑着轻点了一下云苓的额头,嗔笑道:“傻丫头”

    夜晚的家宴自是热闹非凡,吉婶领着疱屋的下人,使了浑身解数,根据每个人喜爱的口味做了满桌子佳肴,尤其为上官容止和江心月做了各种大补的食物,众人皆取笑道:“这要是连着吃上一个月,大哥大嫂非得变成白白胖胖的年画娃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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