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德城“以工代赈”计划正式实施的第二天,蒙德城跟达达乌帕谷之间的道路便开始铺设。
虽然在很多人,包括丘丘人眼里,那些在野地里开辟的黄土路已经足够使用了,但祝觉看来,黄土路一下雨就会变得泥泞难行,始终是泛用性不够格的道路。直到它们铺设上砖块和水泥之后,才真正能应对更复杂的天气。
在部落里,新品种的史莱姆正在不断培育,能够从植物中提取糖类的糖霜史莱姆、能够分泌促进伤口愈合液体的食用型医疗史莱姆以及更多变异的亚种……史莱姆科技不再止步于军事和工业,正在不断扩张属于它的领域,也促使丘丘人对外出口的商品类型越发丰富,跟飞云商会的合作更为紧密。
部落进入了快速发展的阶段,每天祝觉都会收到来自蒙德各处副手和头目的汇报,虽然辨认他们那蹩脚的字体、诡异的语法和图文兼具的描述方式让人头大不已,但祝觉依旧乐此不疲。
向前推几个月,他手下的丘丘人连说话都不利索,而现在都能够使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想法,简直是坐火箭上天一般迅速的进步……族群的智力提升,正在不断给予部落每一个丘丘人正面的影响。
将汇报看过一遍,今日的文件处理结束,祝觉拿起一枚怀表。
这是一支从愚人众间谍身上收缴的怀表,打开翻盖后能看到里面的照片。
照片上有三名年轻人,两男一女,都是白色的长发,脸上挂着温馨的微笑,大概是兄弟姐妹,这不重要。
在祝觉的视线中,这支怀表正持续且稳定地释放着微弱的能量,向未知的方向传递。
打个比方的话,它像是那种用一条线串起来的简易“话筒”,只能从一个方向发出和接收信息。
祝觉点起油灯,借助不算明亮的光线,试着观察怀表那银质的外壳边缘。
透过机关的缝隙,能见到怀表内部紧密咬合在一起的齿轮有规律地转动,这显得稀疏平常,或许发出传讯的装置隐藏在无法观测的位置。
愚人众向来荤素不忌,不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文明的科技,只要有用,他们都会将其融入自己的体系之中。
即使如此,各文明间的技术,总会有共通相似的地方。
这支怀表,让祝觉想起坎瑞亚科技中的导能装置,于是他试着催动些微的草元素力,将其注入到怀表内部。
翠绿的草元素力在接触到怀表之时,一部分更细微的元素力被转化成无性质的能量,并被怀表内部的不知名装置吸收。
与此同时,怀表由内而外亮起乳白色的光芒,它从怀表的缝隙间刺出,落在办公室的墙面上时,光影不断晃动、聚焦,最后形成一个高挑女性的投影。
在她的附近,光线不甚明亮,依稀能辨认出愚人众所使用的湛蓝色营帐。
祝觉差点把怀表从手里扔出去……毕竟,投影里,罗莎琳女士正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着祝觉这边。
难道这怀表是用来“视频通话”的联络道具?
愚人众的科技已经先进到这个地步了吗。
祝觉看着罗莎琳女士。
作为已经有五百年岁月的魔女,罗莎琳的外表实在年轻得太过分了些,仿佛年月未能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尤其是那一双修长的腿,就像奶油般顺滑、柔软、白皙,让人恨不得抱住用舌头舔上一舔。
祝觉看着她,没有说话。
“……哼,看来我留在城里的棋子,已经被你找到了。”
罗莎琳女士似乎对此一丁点意外的情绪都没有。
“所以,这就是你的获奖感言吗。”
对方终于开口,祝觉确认了这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视频通话”后,试着用手抓住怀表上的银色链条,来回摇晃。
于是,投射在墙壁上的罗莎琳,那双奶油色光泽的长腿,从一对变成了两对。
祝觉的目光变得深邃。
如果把摇晃的速度加快,并维持在一定的频率,是否能让她变得更多呢?
“……随你吧,反正风神的神之心我已经得到了,蒙德对至冬而言已经变成食之无味的鸡肋,至于…那些没用的废物,死了也无所谓。”
投影在三百六十度摇晃,大长腿就像向日葵的花朵,向每一个方向延展,已经看不清罗莎琳女士在用哪里说话。
怎么说呢,像花一样盛开的大白腿,看上去已经不能用美感来形容,倒不如说有点诡异。
既然如此,降低速度,反方向摇晃呢?
祝觉陷入沉思,勾住怀表的手指,向反方向开始转动。
却说在罗莎琳女士这边,用来跟情报员联络的项链忽然亮起光芒,本以为是有人要汇报情报,却没想到居然是头大肌霸丘丘人。
愚蠢的魔物什么时候也能用懂愚人众的通讯装置了?果然傻瓜式的操作连猴子都能用明白吗?愚者就不应该为了普及通讯装置而简化操作!
虽然心理活动就跟她高耸的胸脯一样波涛汹涌,但罗莎琳表面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直到……
画面开始旋转。
画面以极快的速度,在她面前疯狂旋转!
罗莎琳本来没有当回事,直到一股剧烈的眩晕感从脑干席卷到脊椎,同时呕吐感悄然攀上嗓子眼。
在她附近,还有几个手下正在整理文件。
在这里吐出来的话,她的形象……
可恶,故意用这种办法让我出丑吗?
卑鄙的丘丘人!
罗莎琳闭上眼,没好气的说:“想用这种简单的激将法激怒我吗?
如果你的目的就是激怒我,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在离开蒙德之前,我会给你送上一份大礼,给我等着瞧!”
光芒熄灭了,罗莎琳的投影随之消失。
在画面消失之前,祝觉的余光看到,在罗莎琳女士身后露出的深蓝色海面。
她和她的手下,应该在某处的海边。
根据可靠的情报(游戏剧情),在得到风神巴巴托斯的神之心后,罗莎琳就离开了蒙德,跑到稻妻去了。
但她那边的海面,依旧风平浪静,没有稻妻的阴沉。
似乎她现在依旧还在蒙德,可能正处于出海前的准备阶段?
罗莎琳背负的痛苦过往连她本人都已经遗忘,许多的遗憾未曾填补,许多的伏笔尚未揭露,她便在稻妻匆匆死去,恰似扑火的飞蛾。
说真的,拥有悲痛深沉的过往,加上丢失记忆的美强惨人设,洗白的可能性是远远大于某个帽爷的。
然而,散兵都能得到洗白,而女士的结局,却是在遗憾中化为灰烬。
罪恶未曾得到应有的审判。
正义的虚伪与苍白。
命运的机遇远大于个人的选择。
祝觉的脑海中浮现出诸多的回忆,他早已决定要改变一些事,改变一些人的结局,哪怕……是敌人的命运。
而在他思考的过程中,他依旧在不断尝试重新用元素力激活怀表内部的装置。
昏暗的光芒下,重新出现一副投影,或许是没得到女士许可的原因,投影显得模糊不清,连传递来的声音也显得失真。
祝觉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踏着一对木屐,登上停靠在岸边的帆船。
对方穿着黑色的衣服,头戴一顶垂下黑布的深紫色斗笠,祝觉一眼就看出,这是尚未开始登神的,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雷电国崩。
也可以说,帽爷的前身?
不论是哪个,都挺恶心人的吧,都一样了。
这散兵站在船上,居高临下地摆着姿势,俯视着罗莎琳。
即使画面模糊不清,难以分辨容貌,也能感受到他那傲慢的态度。
愚人众各执行官间,并非想象中的铁板一块,你好我好。
以实力划分的席位,难免会出现这种上位看不起下位的情况。
或许别人还会谦逊一下,然而,“我曾三度迎来背叛”的散兵大爷,可不懂得何为谦逊。
听着还以为多厉害呢,其实不过是自怨自艾的神造人,跟“我曾三度迎来夕阳”的皇帝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大概只有同样只会怨天尤人的小仙女们会与他共鸣了。
散兵失真的声音从怀表内传来,
“……罗莎琳,愚者已经决定让我去稻妻取得神之心,你的任务,已经中止了。”
伴随散兵傲慢的态度,轻蔑的语气,罗莎琳的回应,同样带着不屑:“斯卡拉姆齐,谁都知道你有小算盘,真以为女皇陛下和愚者看不到吗?你要真有本事的话,大可以在我之前从雷神手里拿走神之心,前提是……你敢去见祂。”
“……哼。”
大概是被戳中心事,散大爷用手压住斗笠,转身离去,不让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径直回到船舱。
同时,罗莎琳这边的朝向也改变了,她调转方向,对身后的手下吩咐:“再去弄一艘船,速度要快!”
由于画面模糊,祝觉依旧不能得到进一步确定地点的信息,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猜测,似乎散兵乘坐的那艘船,原本应该是至冬国发给女士的交通工具,散兵抢了之后女士再不爽也只能忍着,但又不打算放弃去找神之心,不死心还要去自己找船。
随后,怀表又响起女士的声音,“这东西怎么还在发光?”
女士反射奶油光泽的手指靠近,在画面上不断放大,自言自语:“关不掉,难道是坏了?啧……”
手指靠近,清脆的裂响传来,画面彻底消失,不论祝觉如何注入元素力,怀表也无法投射出任何画面了。
通讯到此为止了。
似乎随着罗莎琳那边的“接收终端”受到破坏,这边的单向发讯装置也彻底报废。
祝觉用食指敲击着办公室的方桌,把彻底报废的怀表扔到垃圾桶里。
或许是怀表里留有某种自毁的机制,又或许是没有接受讯息的一方便无法启动,不论何种原因,这支从愚人众间谍身上收缴来的怀表所能提供的信息已到此为止。
而这些信息,已经足够推测出一些事情。
祝觉可以肯定,罗莎琳女士跟她手下的愚人众成员正准备寻找船只渡海,而散兵则已经向着稻妻的方向出发。
而这个时间段,去往稻妻的海面上依旧被雷暴封锁,寻常的船只难以穿过雷霆覆盖的惊涛骇浪,所以女士必须去寻求更加可靠的大船。
这种大船,在蒙德是没有生产的,最近的造船厂,在蒙德南边的璃月境内。
祝觉站起身,沉吟着在房间里踱步,他正在思考神之心对于至冬女皇的意义……神之心到底有何种用处?
它似乎跟神明的权柄息息相关,然而巴巴托斯和摩拉克斯,乃至巴尔泽布,失去神之心的态度不能说是无所谓,更像是如释重负。
如果说摩拉克斯的神之心等同于提瓦特世界的印钞机,拥有后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摩拉,能够为至冬带来绝对的经济优势……就像前世上的艾美利卡,缺钱就印钞票,将自己的危机转嫁给世界各国承担。
那么其他神之心呢?
尤其是巴巴托斯,失去了神之心,似乎完全不会影响祂对蒙德天气的影响力。
这时,前团长办公室的木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祝觉的思绪。
门口站着的不会是丘丘人……他们根本没有敲门的习惯,都是直接推门进来,如果门上了锁,他们只会用大力去拍门。
何况,祝觉并没有在工作时锁门的习惯,所以,在门外的,应该是个人类。
祝觉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沉声道:“进来,门没锁。”
咔哒
门被推开,嬉皮笑脸的陈娇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被胡乱涂抹过的汇报文件,“早上好,酋长大人!”
他把文件放在祝觉面前的桌子上,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大人,关于…蒙德工人的工作安排时间都在这里了,另外我还搜集了蒙德工人的意见,他们反应宿舍过于逼仄,说是一间员工宿舍四个人住没有私人空间……”
陈娇花说了许多祝觉根本没有当过问题的问题,翻看写满字迹的蒙德工人意见时,祝觉有种“这他妈也有问题”的惊愕感,“你们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陈娇花抠了抠脸,显得有些疲惫,“这是从蒙德人入住到您部落里开始就有人反应的问题,而今天更是有人大肆在工作、休息的时候讨论这点,我认为继续放任下去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才来询问您的意见……”
一定程度上听取工作者的意见,的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但祝觉深知,一旦开了无条件提高待遇的口子,那么以后但凡有点事情,这些蒙德人又会继续像现在这样抗议,无休无止。
人性本是贪婪的。
理性者或许知道何为适可而止,然而那终究是极少数人,就连祝觉自己,也认为自己是贪婪的,当一个愿望满足之后,他不会安于现状,只会渴求更多。
因为这就是人性,永远也不会被满足,或者说,一时有一时的渴求,满足只会满足一时。
于是祝觉说道:“既然有人不愿意去住免费的员工宿舍,那就这样……部落里还有一部分空出来的单间,就让他们去住,前提是要支付每月十万摩拉的租金。”
免费的员工宿舍、几乎按照成本价售卖的堂食等等员工福利,祝觉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他们的待遇甚至比部分丘丘人都好。
可贪婪的人比起平权,更希望的就是得到特权…那么想要特权可以,得加钱。
陈娇花松了口气,来之前他还害怕此事会引起祝觉的不满,认为他办事不力,这点小事都要酋长出面处理,好在祝觉并不在意,并且很快就给出解决的办法。
至于是否还会有不满的蒙德人选择闹事?
或许部落的丘丘人很好说话,可也别忘了,他们是用什么轰开蒙德的城门、赶跑西风骑士团的。
陈娇花在祝觉书写新规定的时候,目光在办公室里乱扫,他先是看到在垃圾桶里散发着银光的怀表,并给予了浓厚的兴趣。
这种北国气息浓厚的装饰品,在璃月还挺受一部分人的欢迎,哪怕是废弃物,翻新之后也至少能卖个几万摩拉。
不过祝觉在办公室里,陈娇花也不好意思去翻垃圾桶里的东西,随后就看到了在祝觉桌子旁边的话本小说,封面画着个皮肤黝黑、浑身肌肉的丘丘人。
陈娇花颇为好奇地凑近,看了眼这本小说封面上的书名。
《恐丘·变成人(卷三)》
像是被尖锐物刺破脚趾,陈娇花的瞳孔忽然放大一倍,眉毛惊讶地挤在一起,然后又迅速调整,神态里满是疑惑:“那个,酋长大人,你是恐丘的读者吗?我记得最近书行只发售了第二卷来着,什么时候连第三卷都有了吗……”
祝觉闻言,顺着陈娇花的目光看去,赫然看到自己刚刚编订好的“恐丘系列”的第三卷正摆在桌上显眼的位置。
书行没有很正常,因为第三卷还没有寄过去给他们复印。
祝觉饶有兴趣的看着陈娇花:“你看过恐丘……看完之后,有什么感想?比如说,对丘丘人的看法有没有什么改观?”
“咳咳,其实我最开始只是图个新鲜,毕竟以丘丘人为主角的题材还是很少见的。”
陈娇花开始回忆书中的剧情,露出笑容,“后来觉得恐丘用拳头讲道理挺有乐子的,谁不愿意快意恩仇呢?只是到后来,就显得无趣了些,虽然恐丘还是一路杀伐果断,遇事会出重拳,看着很爽,但……”
陈娇花摇了摇头,摊开双手,“这样的丘丘人除了形象,又跟那些常见的话本男主角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也太像人类了。”
太像人类了……
像人类就对了。
祝觉的本意,就是让人类对丘丘人的印象产生改变。
连书名都叫《恐丘·变成人》,肯定是越来越像人类,最后跟人类别无二致……
实际上,这尚未正式发售的卷三,讲述的是“恐丘”爱上了一名美丽的人类女子,为此他不惜改变自己的形象,洗去身上的恶臭,卸去面具,除却头上的长耳和过于深的肤色,恐丘已经和真正的人类没有区别……
不,应该说,恐丘本就是人类,只是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符合普世价值观里的人类形象。
然后就是一段让人牙酸胃痛的婆妈剧情,反复拉扯的努力之后,恐丘终于跟人类女子步入婚礼的殿堂,且婚后诞下一子一女……
连生殖隔离都没有,这不是人是什么?
黑龙也是龙!
想到这,祝觉猛然惊醒,话说回来,自己不就正是“蒙德黑龙”吗?
可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真的无法反驳!
祝觉震怒。
陈娇花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触怒了酋长,连忙弯腰道:“大人息怒!”
祝觉脸皮抽搐了一下,将莫名升腾的情绪压下。
他并不想给这个新加入的人类员工多少心理上的压力——毕竟“人类的叛徒”等等难听的名号已经足够把承受能力脆弱的心理压垮了。
作为第一批向丘丘人俯首称臣的人类,铁牛盗宝团的所有成员,都可能会被钉在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
当然,前提是人类还能拥有很长的历史。
然而这个世界,不会有太长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祝觉摘下面具,露出他那张虽然有点黑但也有七分往上的帅脸,微微一笑:“小陈啊,你最近的工作任务比较重,在管理蒙德人之余呢,也要注意休息……部落里没有什么娱乐手段,没事看看小说、绘本打发时间,也是好极。”
陈娇花闻言,眨了眨眼睛,惊讶的目光从祝觉那雕塑般棱角分明的完美下颌线上挪开,在祝觉平和的微笑面前,他差点忘了祝觉是丘丘人酋长的事实。
陈娇花有些忐忑:“酋长大人,我并不累,而且在您给出这么优厚的待遇条件下,我怎能懈怠……话说,您忽然露出真容,难道是……”
陈娇花惴惴不安地看了眼祝觉,“打算灭口?”
祝觉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在想屁?只是给你看看我的样子,免得以后有事认不出我。”
陈娇花松了口气,尴尬地笑着解释:“您看,话本小说里不是经常出现那种情节吗,反派在杀死某个角色前要把自己做过的事说上一遍,然后说一句【你知道得太多了!】一刀把人捅死。”
“……我收回前言,你还是少看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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