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似乎很难过。”

    洒满星光的露台,夜风将沈之灵的声音吹得十分凉薄。

    单淇倒酒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几秒后继续将红酒倒满了整个玻璃杯。没有醒酒,没有品香,她动作有些粗鲁地仰头将杯中满满的酒一口饮尽。

    沈之灵盯着她看了几秒,将入口的门反锁上后走到了她的身旁。

    “单淇,你回国究竟有什么目的?”她双手撑在扶栏上,望着不远处闪着粼粼星光的祁瑙河,声音中透着与她一贯形象格格不入的成熟气质。

    单淇侧头看了她一眼,垂眸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却只是转着杯子似乎有些走神。

    “许清梦究竟是谁?”然后她听见沈之灵开口问。

    许清梦是谁?是许醉星求而不得的爱慕之人,亦是那个导致他死在冰冷河水中的罪魁祸首。

    警方没定她的罪,可对于所有偏爱许醉星的人来说,她的存在便是罪不可赦。

    这说起来或许有些不公平也有些蛮横不讲理,但人性便是如此。

    单淇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缓缓转向沈之灵,开口道,“裴秋的情妇。”

    “裴秋的情妇。”沈之灵摇了摇头,“你回国是为了争家产吧?时氏只要有时伯伯在就绝不可能帮你,你如今唯一的希望只有裴氏,可你今晚亲手毁了自己这段时间苦心经营的一切。单淇,别告诉我你只是想为小忆出头。”

    她怎么就不能为苏凉忆出头了呢?她们,也曾是朋友啊。单淇自嘲地勾了勾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沈之灵便继续说,“单淇,我不是傻子,无论是你还是小忆,你们对那贱人的态度都不正常。”

    “之灵真的长大了。”单淇侧头看向她,却是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年少时的裂缝一旦存在,或许真的很难修复了。因为成年人的心实在太复杂了,哪怕心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却始终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

    她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这话显然也让沈之灵愣了愣,足有一分钟没能接上话。

    “穆移当时跟我说我还不信,他说小丫头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了。”单淇喃喃自语了一句,似是在补充上面一句话,随后转过头想继续往杯中倒酒,却发现酒瓶空了。

    她耸了耸肩,想回去再拿一瓶新的,却在开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沈之灵的声音。

    “是因为许醉星吧?”

    “吧嗒”门把从手中滑落,单淇的手微微颤抖着,想要重新去开门,却疲软得有些费劲。

    “你们所有人都想瞒着我的,可不只有他了······”

    “之灵,真的变得聪明很多了。”单淇尽力挤出一丝笑,“可是抱歉啊,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你!”

    “嗯。”单淇耸了耸肩,“反正你本来就讨厌我,看到你好奇的要死的样子这么可爱我就更不想告诉你了。”

    “你,你!”

    沈之灵瞬间又被气得恢复了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可她还来不及牙尖嘴利地回击什么,对方却依旧摇晃着脚步离开了露台。

    晚上九点,宴会终于将要进入尾声。

    苏凉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小幅度地转着有些酸痛的脖子。

    “夫人,裴总打算离开了。”才从服务生那要了杯温水喝下,顾沉倒是先一步过来找上了她。

    苏凉忆微微眯了眯眼,对他的话有些费解,以至于出口的声音也有些慵懒:“嗯?”

    “······”

    “就,就裴总打算离开了,夫人您不一起回去吗?”

    “不用麻烦了。”苏凉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裴秋走不走,关她什么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今晚是时穆移的女伴。更不用说沈之灵还在,她自然不能留她一个人自己先骑马回去。骑马···裴秋那匹丑马······

    想什么呢?苏凉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大概是太困了,滴酒未沾竟也有了醉意。

    顾沉被拒绝后便也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苏凉忆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后也站起了身子想要去露台吹吹风清醒一下——顺便也看看单淇和沈之灵。

    看着挺安静的,两个人应该没打起来吧······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苏凉忆的脚步却是在路过舞台下方的一处拐角时犹豫着停下了。两个穿着时氏工作服的员工此时正在小声讨论活动的事情,其中一个声音中甚至带了哭腔。

    原来是今晚的最后一个珠宝硬度测试活动,时氏准备了一个趣味小实验以证明时氏珠宝质量,但实验设备好像出问题了。请来做实验的那个人说外出买个材料就可以解决,结果出去半个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可以帮忙看看。”苏凉忆难得主动开了口。

    两个小女生立刻就认出了她,当即激动得不行,“是苏小姐,那太好了,太好了。”

    她们紧接着又给苏凉忆重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随后带她到了舞台幕布后。实验的材料和器材已经全都准备好了,苏凉忆看了下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应当是工作人员不知道怎么操作而生了误会。

    只是她给两个员工演示示范了两遍对方也依旧没有学会,正打算示范第三遍的时候又一个员工急匆匆跑了进来,“时间快到了,苏小姐,时总说可以的话想请您帮个忙,亲自上台操作吧,我会在旁边讲解主导的。”

    “可——”苏凉忆看了看手中的钻石又看了看面前三张慌张的脸,最终点了点头,“好吧。”

    “麻烦你去找下沈之灵沈小姐,帮我跟她说下这件事。”她又拜托了一位员工。

    随后便是一通手忙脚乱的换装化妆,两个小女生心情好了话就多了,吵得苏凉忆的脑子晕乎乎的。

    “苏小姐,您看着脸色不太好。”就连入耳的声音也有些飘忽。

    “可能是有些困了,我先眯一会儿。”脸上被温柔的手法抹着粉底,苏凉忆觉得更困了,说着便闭上了眼想小憩一会儿。

    “好了,苏小姐该表演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苏凉忆忽然便被人推醒。

    厚重而华丽的幕布落下,她正欲上前按计划操作机器,却忽听见台下哗然一片。

    按了按昏胀的脑袋,她看了眼四周,那个负责讲解的女生呢?

    台上空空的,只有她一个人。

    而台下,齐刷刷几十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事情不对劲,她当即一个激灵转身就往台下走去。只可惜才刚下台就被几个陌生男人围住了。

    “听说这时氏珠宝宴最后一个环节是展示一件无价之宝,我还准备了不少钱打算拍下呢,宝贝,怎么下台了呢?”

    “欸,你少做梦了,就你也配?松开你的咸猪手,美人是我的。”

    时氏的宴会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苏凉忆用力狠狠打掉了四面八方伸过来的咸猪手,可她的身子却和脑袋一样愈发笨重了,她忽然就想到了那杯温水。

    水里有问题?

    不,这一切都有问题。

    之灵······她扭头看向四周,却只看见那几个男人外面包围着的其他宾客,目光中皆是困惑与鄙夷。

    碎片化的话接连涌入她的耳中,好像是她被画了一个小丑妆,身上的穿着也是十分不雅。

    话语如同利剑,让她裸露在礼裙外的肌肤如同正在被割礼一般痛苦。苏凉忆无措地抱着双臂,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她想走出人群,他们却不让她离开。无尽的羞辱犹如倾盆大雨,而她独自站在空旷的地上,孤立无援,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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