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裴秋最终还是往前迈出了一步,不过很快就被走在前面的沈之灵一把推开了。她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被你害死了,你满意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

    裴秋的脚步再次往后退了几步,像是风中摇曳的枯枝,站也站不稳。他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愤怒又悲伤的呜咽。

    “不可能,不可能······”裴秋上去就要去看推车上的人,却被时穆移拦住了。

    “裴总,苏家如今已经绝后,恭喜你大仇得报。”时穆移的语气不无讥讽。

    可裴秋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只是死死地盯着那蒙在白布下的身形,发了疯一样推搡着试图阻止他靠近推车的众人。

    医院的保安已经从监控中看到了这一幕急匆匆跑了过来,不过想要上前时却是在看见沈之灵的眼神后略微一愣,最终站在了原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裴秋终于推开众人摔跪在了推车旁。顾不上膝盖传来的钻心的痛楚,他伸手掀开了那片白布。

    苏凉忆的脸出现在白布下。

    她紧闭着双眼,面容惨白而憔悴。嘴唇上已经起皮,呈现一股病态的白。

    “小忆。”裴秋的手颤抖着想要上前摸她的脸,却很快被封镜和时穆移一左一右架了起来,苏凉忆的脸也立刻就被单淇再次用白布盖上。

    医院保安这时终于收到了沈之灵的指示,立马快步走上前束缚住了裴秋。

    裴秋只好就这样看着苏凉忆被人推着离他越来越远。

    “那个方向好像不是太平间,这是要出去?”

    “不知道了,可能是直接去火化了吧。”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保安里面有人忽然开口聊了那么一句。

    话音落就听见他们控制住的人浑身颤栗了一番,随即是撕心裂肺的一声。

    “不!”

    苏凉忆已经睁开了眼,她没能看见那个裴秋长什么样子,不过此时的嘶吼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人果然是这世上最奇怪的动物,不然她为什么会从一个明明恨她恨得要死的人口中听见悲痛与悔恨呢?

    她果然还是揣摩不透人心。

    苏凉忆微微撇了撇嘴,重新闭上了眼睛。从醒来就一直折腾到现在,她早已困得不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她的朋友们去做吧,她相信他们。

    裴秋被医院保安赶出去后就第一时间报了警,他的律师团队也几乎是飞速赶了过来,速度快到连黑眼圈都没来得及遮。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苏凉忆已经被火烧得只剩下一坛骨灰。

    “有本事你就去告。”沈之灵梗着脖子将一张纸甩到他脸上,神情十分嚣张。

    纸上的内容是有关苏凉忆委托沈之灵办理她死后一切事务的说明和签字。这份纸是否有法律效力还有待商榷,但显然沈之灵丝毫不在乎这事。

    而对于裴秋来说,沈之灵受不受得到惩罚也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他已经彻底失去他的妻子了。

    他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葬礼,只是给她一个葬礼······

    裴秋抱着还有余温的骨灰坛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着,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任雨落在身上也似是浑然不觉。

    四月的祁城春雨一下就不停歇的淅淅沥沥个不停,单淇和时穆移站在廊下冷眼看着雨中裴秋的背影,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听说裴秋给许清梦请了最好的律师,加上如今苏苏不能出庭指证,许清梦那边可能真能脱罪。”

    时穆移也伸手去接冰冰凉凉的雨水,脑袋微微侧过看着单淇。

    “嗯。”单淇轻轻应了一声。

    “你…不是一直很想报复许清梦?”

    “是很想,但忽然之间就想通了一些事情。”

    “嗯?”

    “许清梦的死和苏苏的活比起来,不值一提。”单淇转身看着裴秋的眼睛,“人不能一直拘泥于过去不是吗?苏苏能平安健康活着胜过一切。”

    是啊,有什么比眼前的人更重要的呢?生命短暂,若是一直沉溺在仇恨之中,是永远也看不见真正珍贵的情感的。

    时穆移微笑着收回手,语气也变得有些轻松,“我和时枫做了笔交易。”

    “你和时枫?”单淇的语气略微露出一些惊讶。

    自时穆移父亲宣布将时氏继承人身份改成时枫后,时穆移一直没有放弃夺回自己的东西,而单淇自然也一直尽力动用自己的资源在帮他的忙。

    她和时穆移向来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人确实很可笑,过去轻易能得到则百般推辞。如今没了,反倒又费劲去抢了。

    “我同意放弃时氏股份并且一年内不回国,他确保许清梦入狱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单淇一时有些语塞。

    实话说这个交易确实是当前唯一能对付裴秋和许清梦的方法了——如果他们不冒险去做些犯法的事情。

    封镜在他家里自然没有话语权,这次出来都是强行在山里跑了十多分钟才出来的,连辆车子都没争取到;沈之灵则几乎已筋疲力尽才勉强维持着光明医院和裴氏如今的僵局,而时穆移和单淇,甚至失去了家族的支持。

    若时穆移能换来时氏对裴氏的打击,无论是许清梦“自卫”案还是解光明医院燃眉之急这方面都是一件好事。

    可那到底是时氏啊。

    “穆移,时叔叔也是一时生气,加上——不喜欢我,等他冷静下来时氏肯定得留给你这个唯一的亲儿子,你没必要——”

    “小淇,时氏我可以放弃也可以接受,包括设计这件事亦是如此。可是你应当知道,除非你明确不希望再看见我,我永远不可能放弃你。”

    时穆移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侧脸温柔而坚毅,“我永远喜欢你,小淇。”

    少年的爱意炙热而纯洁,经年未变。

    单淇不可能永远不见他,便也只能如过往一般沉默地同他望向远方。不得不说她真的很吃这直白的一套,而有时候她又宁可时穆移表达感情的方式委婉一些——就像封镜一样。

    “小镜这么多年了都没跟之灵表达过一次他的爱意,而之灵竟也一次都没有觉察到,大概只有他们两人能做出这种事了。”单淇岔开话题。

    时穆移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是啊,现实主义者的单淇自然不可能理解理想主义者的沈之灵,可明明一个理智认识到许醉星已死,时穆移才是最好的选择,另一个又活在纯爱之中不愿醒来,两个人这些年却始终未曾变过心意。

    又何尝不是一种滑稽的巧合。

    “又要出国了啊。”单淇吁出一口气,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走前还真想替小镜捅破这层窗户纸,让沈之灵那丫头记恨我一辈子。”

    “别,小镜已经够可怜了,你可千万别把他小心翼翼守了这么久的小公主吓跑了。”时穆移同样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人有时候就得逼一逼嘛。再说了,他们如今这关系再维持原样怕只会更糟吧?”

    “人各有命,山人自有造化,你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两人说笑着重新回了医院,苏凉忆要出国,他们也打算出国,还有一堆事情要准备。

    而光明医院院长办公室,沈之灵和封镜倒是早早就在讨论苏凉忆出国一事了。

    裴秋不是蠢货,要想骗他苏凉忆已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不用说瞒着他神不知鬼不觉把苏凉忆送出国了。

    首先,他们四个人的行程就一定会受到裴秋监视,这就意味着他们不能陪同苏凉忆一起出国,更不能动用自己家族名下可以查到的私人飞机。

    而如果不用私人飞机,又要如何让苏凉忆不用自己本名而合法离开呢?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否决掉所有提议,沈之灵看着正好走进屋子的时穆移和单淇开口。

    “你说。”

    “私人飞机。”

    “这点刚刚不是已经推演——”

    “不是我们的。”

    “不是我们的还能是谁的?”

    “祁邶城 莫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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