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间的长叶轻飘飘的落入酒杯中,仿佛停泊水面的小舟,沾着鳞光。
从杯中撤回视线,陈致歌眼里的神色沉下心底。
“起大风了!”
“大风?哪有大风?”,拍着饱腹的宋起时,眯着眼瞧天边,认真感受着凉风拂面,并不觉得大。
端庄坐着的陈致远观着远方的赛景,刚才的打斗,令他心神向往,忍不住打听了一两句。
“里正大人,那少侠是何人?为何从未在镇中见过?”
提到那闲不下的人,里正就觉头痛:“他啊!天机堂少主方多病,爹是户部尚书,娘是天机堂堂主,本来可以做个享乐的少堂主,却偏偏跑去百川院当刑探。”
一听,是个有骨气的贵公子,陈致远是羡慕的,也是向往的。
几年前,上京赶考,他初识江湖风云,便被他们的侠义所吸引,直至现在也并未放弃对武侠的憧憬,只是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障碍。
父亲一向不喜武。
摸着玉板指的陈致歌,默默的应和着里正:“少年心性,最是意气用事。”
摇摇晃晃的小舟,悠悠的飘着。
欢腾欣喜、开眉展眼的方多病一直同沉默是金的李莲花问候着,似热风撞上凉风,略显尴尬了。
某人看不到,想认真听听,又觉周围喧嚷,心中自是进不去话,转而向方多病问了句心里事。
“方才船头,少侠称我夫人为乔氏?”
语言带着不解,黑眸抬高盯着对坐的方多病。
“你……该不会把乔姐姐姓什么都给忘了吧!”,惊叹着的方多病与他安静的目光对视了一阵,才缓过思路,“等等,你刚刚称乔姐姐“夫人”?”
听他语气怪然,李莲花没有容他乱想,清声反问:“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
方多病一激动,凑到他的面前。
“你可能早忘了,不对,你就是忘了。以前你死都不肯和乔姐姐和好,还劝她忘却过去,嫁予肖紫矜那小人,说什么李相夷已了,往事都年少的事,做不了数。”
说着说着,他又填填李莲花心中的无底洞:“就在几个月前,你说心里早已有了心上人,硬是跟那潭家小姐形影不离,对了,那小姐呢?”
李莲花顺着风向,脑海里是鸭子扑腾的声音,嘴角略过一丝淡笑:“我连自己是谁?从哪里来?都想不起来,哪有时间去想别人。”
方多病皱眉,感觉李莲花的态度散惰,心里默默计量着,已懂刚才苦口婆心的口水都白费了:“说了那么多,你不会一句都没听进去吧?”
“那倒没有。”,李莲花抬起手,抖抖衣袖,“单孤刀、李相夷、笛飞声……这些人听进去了。”
李相夷?这三个字,心里想想是真觉得熟,而且这名字的含义,他懂。
生机盎然,盛极则衰,相生相克,物极必反。
至于那些名字,只有单孤刀这个听着心里十分难受,还觉得郁闷,准确来说是可憎的愤怒。
可就算他现在火气上头,还是什么也想不起,索性不为难自己。
瞧李莲花一转沉思,露出无关紧要的面色,方多病立刻调整心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拳头,因为他知道,这是鸡蛋打石头,痛的是自己。
“我隔这儿给你讲千字经,你给我在这里背人名是吧?”
李莲花轻轻的朝他转过头,礼貌的笑笑,回答却很真诚:“差不多,但我不介意你多讲讲,说说后来的事,阿娩有跟肖紫矜成亲吗?”
这回,方多病看明白了,失忆的李莲花只对乔婉娩的事上心。
小时候他对李相夷和乔婉娩的故事有认真关注,对于李莲花与乔姐姐的事,了解并不多,想着片段,定要努力的凑出一个完结版。
“在你,和你另一个徒弟,以及你女儿捣乱下,这个婚嘛!自然是没成,可后来,乔姐姐离开了四顾门,回了藏雪山直到你失踪后才出山。”
另一个徒弟?女儿?
李莲花将重点放在第二位上面,阿娩未跟他提起过,准确来说,是方多病说得所有。
“我有女儿?”
他是真茫然,可方多病现在也只知道李莲心的身份:“是呀!你怎么就多了个女儿?要我说啊!莲心这娃太可怜了,没爹养,如今爹还失忆了,估计她现在正在寻你的路上哭呢。”
李莲花静下来好好想了会儿,再开口时,道出两极分化的回答。
“还别说,我的往事写进剧本,说不定能大卖一笔。”
跟不上他思路的方多病,刚好看瞥见一只赶来做出气筒的鸭子,执着剑身,下手不轻,给了它措手不及的一棒。
所谓遇到事不可慌张,否则当头一棒,躲都躲不了。
他窜出舟,开始追着鸭子,一打一个准,手也利落,昏一个提一个,直往李莲花的舟上甩。
吓得小船中的人坐立难安,心里惶恐,对突然袭击的湿体物产生了不美好印象。
三柱香过去。
褐色霞光倒入水面,无边界的线上,是一只极限逃生的鸭子,拍浮着水,消失在色彩格调里。
放江五十只水鸭子,成功落入手中的共计三十只,其中李莲花就占了十只,还得多亏方多病的临场发挥。
黄昏的陪伴下,地面上的影子拉长了身形。
不知不觉中,四人身后多了只机灵的黄狗,会时不时盯着李莲花看。
静静小道,微微起着风,几声交谈中,喜轿开路,鸣锣古乐奏着双黄,使气氛突然肃静。
前方的送亲队伍咿咿呀呀的走过,方多病忍不住放大了眼,小声嗫嚅着:“哪家姑娘挑今个成亲?”
这话乔婉娩是赞成的。
身为当地人的许伯见怪不惊,反笑着说:“几位不知,春祭祀这天虽是拜祭之日,也是恩泽之日,许多家的姑娘们都会在这天出嫁,因为会受恩泽的洗礼,去灾去病,一生平安。”
方多病认真听完,眼睛里的情绪多多少少多是有点固执的,入乡随俗,这词他现在无法强加于此。
感觉……还是有点荒谬!
他看看李莲花,依旧是淡然处之,倒是他身旁的乔婉娩垂着眸光,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是,传统的祭祀不等于传统的意义。
影响深刻的文化碰上背道而驰现状,不由使人假以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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