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
祭祀地选在镇外最高处，由上至下，顶层是兽禽头首，二层放着一张圆桌，三层是常见的方桌，靠岸边的散桌眼见的有些乱，旧木制的板面，长短不一的扁凳。
太阳升到红坛中央，清风里带着淡淡咸味。
沿岸的桌位已坐满人，只待上方人员开席。
镇中里正是个五十几的精干老头，身旁站着的那位员外，衣著朴素又不失雅正，最边上是已见过的陈致远，至于同他一起的紫袍男子相隔甚远，分不清来路。
“大人快快上坛。”，谦让的陈员外跟里正大人推推手，“大家都等着你开席呢。”
推让中走上主坛，宋起时在众人期待中执香叩礼，静候的丫鬟上前为他插好香烟。
宋起时吸吸气，郑重的喊出：“开席！”
大鱼大肉，好酒好菜，端到圆桌上，后面慢慢上来的六菜一汤一壶米酒，进入三层四层的过道，很快便将过程走完。
许伯是这桌年长的，在他动作的领导下，其他人渐渐跟上。
看着菜色，乔婉婉尝了几口，最后挑着面前的青菜下口。
一口又一口吃着的李莲花，什么也不挑，碗中有什么，他就吃什么。
过江的风吹来了好几阵，餐食也用得差不多了。
宋起时招手，吩咐下属“里胥”杜华年去续比赛之事，祭坛的锣鼓锤响，闲着人群瞬间精神抖擞。
每年春祭祀都会有场“抓鸭子”大战，活动限制需两人即可报名。
第一名：十两银子。
第二名:五两银子。
第三名:一两银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谁会看着这钱白白流走，不到片时，渡口前已是蜂拥而至。
懂了规则的乔婉婉拉起安静的李莲花，还未走动，那人便被许伯拉回。
“阿娩娘子，万万不可去，这参赛的人都是擅水性的，一会开赛，避免不了落水，为了几两银子白白搭了性命，划不着。”
李莲花听着凶险的话，身子一僵，此言很有道理，这奖励说厚道也不厚道，名额有三，能拿到的或许都是运气加功底，拿不到的自是瞎子点灯白费是。
乔婉婉镇定将他坐凳子上又拉起，拍拍他起皱的袖衫，去了他的退堂鼓。
“许伯你放心，我在，他一根头发都少不了。”
靠岸的江边停着无数小舟，大小各一，两两组队上舟，离岸渐远，在无边的江上寻着到处飞的水鸭子。
水花浪滚，越来越凶涌，很多船帆翻了面，倒坠江中，好在此地人擅长游泳，且来参加的都是些年轻男子，所以岸上观看的人不会露出惊慌。
坐在主桌的紫衣少年，目光一直在参赛人员中穿梭，神色中充满着新奇，停在五十米外的姑娘身上。
碧落云裳裙的她，身姿轻盈，衣裙飘逸，踏水半滴不湿衣。
远远看着，方多病自愧不如的叹了几声：“厉害厉害，此处竟有如此高手，还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去会会……
上坐的芝麻小官宋起时瞬间感觉冷刀架脖子，只他一眨眼的时间，口还没利索，方少侠已拿剑向那女子踏云而去，他心中念的小命，先捏把汗。
“方公子，你！你！你小心点！”
江面风起，长剑挥洒，荡上空的水流如大雨滂沱一般震出闷雷的声音。
躲过绚烂的光幕，乔婉娩跃上舟帆手捥剑花，霜浓雾重，江水共长天一色，白茫茫一片迷了来人方向。
腾空立于水面的方多病，心里变得更激动，想着今日他终于可以用自创的剑法挑战高手，就变得无所畏惧，勇敢的上前一拼。
察觉少年浮躁的心性，乔婉娩眼见是避不了，便应了他的战。
霁月光风，白刃相接，危险将至，少年一剑开云霄，秋风扫落叶，遇水叠桥。
两剑猛的对上，握剑之人的眼睛里散了雾，惊讶中掺和着意外。
顾念熟人的方多病开心叫起：“乔姐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截了胡。
不知何物如风似雷般击开两剑，隔开了相认的距离，但可以从位置上判断，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在乔婉娩的身后
后退几米的乔婉娩第一反应是回头，幽深的眸子里映着两手空空的李莲花，是意料之外的震惊。
蒙蒙雾色中，她回到了小舟上，舟帘中的那抹身影向前走着，闻着半点风声急忙掀开纱帘：“阿娩，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乔婉娩上前扶住脚挂船梯的他。
匆匆踏水落到舟尾，原本有些气愤的方多病看见“背后之人”时，面色变得凝重郁闷起。
青墨色的眼眸中凝着素衣长裳，三千乌丝，人依旧，神难同。
舟身在水面沉沉浮浮，他一步一步走近，才慢慢的使其恢复平衡。
方多病冷静的看着不动声色的他，唤了一声这消失半年的人。
“李莲花！”
在心里念了上千遍上万遍的，终于是面对他本人说了。
只是下一秒，他的情绪突然变了。
“你个没心没肺的人，活着也不回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四四漂泊，朝不保夕，夜不归宿，还要想着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缺钱？是不是穿的不暖和？有没有被人欺负？……哼，说多了好累，可是心里就是气，就是不好受。”
刹那间的湿意浸透黑白分明的眼睛，把他的小脾气也一同给泡软。
瞧着他这小狗般的模样，乔婉娩倒是想板着安慰下，可是她心柔，怕控制不住笑他，便若无其事看向另一边。
江面上还在进行剧烈的竞争，是到手的鸭子突然飞了。
这时，她才想起木桨沉入江底，凑巧这师徒二人久别重逢，一叶扁舟留给他们谈心，是个好的选项。
“小宝，我去岸上寻个桨，他，就暂时交给你了。”
方多病抹了把眼泪，声音还带着哽咽，却拍拍胸脯很自信的说出后面的话。
“乔姐姐，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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