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正司法,恬然自得。司恬是个好名字,我喜欢,这块玉佩赠你了。”
陈心歌扶起被饥民推搡倒地的姑娘,皮包骨头,瘦得可怜,心软的她取下腰间的白玉放入姑娘的手心。
“从今以后我护着你,有什么需要,拿着玉佩,尽管到陈府来找我。”
见陈心歌取下价值上千的玉佩,直塞别人手中,青洛慌了神,把手里的一筐馒头落下:“小姐,你怎可将夫人送你的东西,送给一个乞丐。”
刚到手的东西还没捂热,便被丫鬟头头抢去,司恬不敢说什么,眼睛却直直的盯着玉佩。
有了这玉佩,不但不用饿肚子,还可以给娘抓药,甚至可以重新换个身份。
青洛皱眉,她讨厌这种眼神,口气不免冷漠了:“看什么看,这是小姐的东西,你这种人无福享受。”
“既知我是小姐,还不快将玉佩还给人家。”说着,陈心歌便伸手去取青洛手中的王佩。
丫鬟护住手里东西,连连劝阻:“小姐,她是个仵作,万万不可赠东西……”
晦气之因,哽在喉咙,对上明眸上的失望,她慢慢的闭了嘴。
沉默片刻,陈心歌向她伸手,做好接玉佩的动作:“平日里定是太纵容你们了,一个两个都有了心性,连我的话都敢顶撞了。”
经历几句教训后,青洛还是坚持已心,与自家小姐僵持,紧紧攥住快离手的白玉:“小姐,真使不得,你三思一下吧!”
陈心歌知轻重的拍拍她手,表示你再不放手,我就要生气了。
“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思考的道理,你放手,不然我回去让虞姨扣你月钱。”
又扣我月钱。
想着的青洛瞬间面瘫,失了神,一眨眼的时间,手里空空如也。
不情不愿的瞅着陈心歌把玉佩塞进司恬手中,受不了,憋着闷气一声不响。
“她平日里缺乏管教,错了言词,都是我管教不当的原因,我代她向你道歉。”
心中有愧的陈心歌想起身上至少有三十两银钱,立马拿出钱袋。
“这是些碎银,你收着,就当精神损失费吧。”
她这番歉意,让司恬受宠若惊,瞧着深甸甸的钱囊,淡淡的眸光突然一亮,迎着麻利的下蹲。
“多谢小姐!小姐是好人!司恬谢谢小姐,小姐以后定会长命百岁。”
如此大礼,吓得陈心歌当下不知所措,茫然的后退一步,过了会才回神。
“起来好好说话,不要跪我,让有心人见了,恐生事端。”
在她的吩咐下,司恬站起身,双眸微红,感恩戴德的看着面前的小姐,才发现,她们年龄相仿,正值花季。
心下不由想更加亲近她:“你说可以去府上找你是真得吗?”
陈心歌想想,很认真回应:“我说出去的话,从不收回。以后想找我,尽管带着玉佩入府便是。”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肯定。
司恬清楚的记住了每个字,每个音调。
入了心,想记一辈子。
暂时别离,她拿着玉佩去当了钱。
回家时,娘亲已去了。
再后来,她进入衙门,当了仵作,有了稳定的收入,才敢去府上见她。
慢慢的,去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时,陈心歌早已走进她的生活,开始了解她,帮她,护她。
而她就像影子一样,随时随刻都想跟在她身后,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也是开心的。
云开见日,长风穿堂,惊木落,肃声至。
“司恬你可认罪?”
“认罪。”
“既已认罪,快快交待你是如何杀死秋白儿和杜华年两人,又因何而下此毒手?”
司恬冷声“哼”一声,眸中色彩在退散,慢慢的剥开毒手后的真相。
“毒手?可笑至极,这世道只允许他们杀人,就不允许我寻仇?”
从订婚宴那日后,她的心里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不单单是对杜华年的恨。
星辰拢入阴霾,火红的灯笼还高挂在夜里。
前院吃酒的众人,散了一波又一波,单间的杜华年迎合着万良喝了一杯又一杯。
渐渐的万良变得得意忘形,随心所欲起,不再避讳醉死的其他人: “你这将过门的小娘子,可不是一般娇羞、水灵,时隔三月,那场景还是那般回味无穷,让人醉生梦死。”
吃菜的杜华年低头片刻,黑眸中透过转瞬即逝的阴冷,无情笑了笑,抬起手来挑块肉到万良碗中,奉诚着心意。
“心歌能得大人青睐,是她的幸运,若大人还想回味一场,小的我倒是有个妙法。”
万良直直的看向杜华年,眼睛里溜着光,带着几分茫然:“说说看,我倒要好好听听你这妙法。”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丑陋的欲望,无情凉薄,没有人性。
“大人,三日后,拜堂我来,洞房你来。这个方法可行?”
沉默的万良心里暗自想后,向杜华年投去认同的目光,带着压迫眼睛里,一同落下身居高位者的得意。
“此法是好,可终归要委屈你……”
听着这假作的犹豫,杜华年依旧恭敬一笑,转而低头倒酒,阴沉的面色下,隐藏了情绪。
“小的为大人做事,怎会委屈,只希望大人念着小的用心,不要忘了提拔提拔小的。”
室外的柱旁隐隐约约站着一人,里面的交谈内容,如晴天霹雳般闯进心里。
一时站不住脚的司恬扶住柱子,指甲在柱上留下细缝,渗出的血液溶入红漆中。
……
夜深人静的道上,她敲了几次陈家大门,无人应,只好来到后院的边墙。
以前陈老爷不许她们来往,陈小姐便在后院的草堆旁砸出个狗洞来。
顺着路进来后,绕了一圈的司恬才到林霜院,半开的厢房中点着微弱的油灯,窗户上是坐于案前的侧影。
月光下的竹林,染上霜色,显得寒冷,不动的身形在摇晃的烛光中倒下, 随着动静,司恬冲了进去……面色苍白的陈心歌倒在地上,十分安静。
常年的工作经验让她不敢上前,脑子里一片空白,以至于麻木,眼睛的神光是慌乱的。
这夜,她抱着冰凉的她,坐在地上守了一夜,一句话也没说,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前几日送给她的木偶娃娃,不会有任何表情,任何感情。
直至晨时,她将自己藏了起来。
青洛进门为主子洗梳,盆面直接打翻,静水溅了一片,面色惨白她的瞪大了眼。
“来人啊!快来人啊!”
陆陆续续,声音传入前院。
惶恐不安的陈氏跑进房间,看到自己女儿那刻,双腿一颤,瘫软坐地。
“……”
无声无息,忘了呼吸。
没有生机的面容闯入陈致歌瞳仁中,他的心脏猛的颤缩,凉意袭卷全身。
他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现在没了!
瘦小的姑娘被壮实的男丁一手拖进屋中,头刚碰地就疯了般磕着。
“老爷,奴婢不知道。昨晚回来后,小姐她想休息,便吩咐我们回房休息,后来,发生了什么,奴婢真的不知道。”
在桌案上发现遗书的青洛,本就百感交集的心绪,变得更加不知所措,犹豫不决。
“老爷,这是小姐的字体……”
看着纸上的墨迹,陈致歌眸光变得幽深,心中生出几缕郁结于心的深思。
“来人,封锁消息,不可影响到上京赶考的公子,后事闭门处理,不可对外宣张。”
抱着陈心歌身体的陈氏,神色一顿,恍惚的抬起头,怔怔的质问面前的男人。
“老爷,她是你女儿,你如此做法,是想让她死不瞑目吗?”
对于冰冷的话,陈致歌甩下手中的遗书,亮在陈氏眼前;;“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的女儿,是如何败坏家族名声……”
一字一句入眼,落进陈氏心里,她渐渐陷入沉默。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致歌快速摆平此事,又间接考虑到杜华年小门小户,不敢生事,便收青洛为干女儿嫁于他。
“那封遗书,是杜华年描摹出的证物,述着小姐的生平,以及此生最大的错误,信了他的为人,失了一切,到死都不知道,她错付了真情。”
真相浮出水面,气氛变得不再压迫,堂下之人解开重重迷雾。
“青洛嫁去那天夜里,不甘万良的欺辱,选择了自尽……受惊逃走的万良打翻了室中烛灯,引起了火灾,烧了很久……后来,陈夫人和虞掌事便来了。”
“事发之后,我对小姐的死耿耿于怀,做了不敬她的举动,刨了坟,验了尸,她的胃肠内穿孔、出血。”
听到这里时,乔婉娩突然想到秋白儿的尸体,面上的表情少了些淡然。
“这是一种杀人于无形,发现时已晚矣,且无色无味的毒物食霜。”
她的声音明显的提高了声调,这场局,她活在了最后,一切都有了收尾。
“小姐走后,凶手们在我面前潇洒自由,每次看他们我都想杀红眼,身为衙门的忤作,我能接触万良,就给他下了慢性毒药,让他一天不如一天,慢慢迎接死亡。”
“秋白儿嘛!她是半个月前,来衙门寻杜华年时,被我下了食霜。至于为什么最后杀杜华年,因为他死早了,就太便宜他了,我要看他为自己的罪孽忏悔,活在恐惧中,奈何我命不久矣,只能解决他了。”
“好狠的心,没想到本官身边藏了一头披着羊皮的狼。”,说话的宋起时暂时松了口气。
司恬抬起头来,明眸中带着放肆的笑,悲喜参半,讽刺三分。
“若非这世道薄情,人心险恶,我们又怎会走到如此地步。我是狠,可你又何尝不是?”
一己私欲,毁了宋书宁的一生。
“你……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顿时语塞的宋起时青着一张脸,但能溜圆的眼睛里冒着怒气,“来人,将犯人押下去,明日午时过斩。”
已经吹胡子瞪上眼的宋起时,速速落下木方,看着侍卫将人押走,直至消失。
【春祭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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