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查看脖颈上的血痕,是之前的受害人家属挠的。这时候威尔森进来了,嘴里叼了根还没点燃的烟,目光与镜子里的他对视片刻,有些轻蔑地笑了声,就好似在说“看吧?让你这蠢货不听我的话,差点起纠纷了吧”。
“长官,那位可怜的母亲刚失去孩子,情绪激动时有些口不择言可以理解。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境,多亏您帮忙,谢谢您!”
威尔森将洗手间的窗打开,把烟灰抖落在窗台上,目送它们被风带走。
“长官,请让我继续跟着您学习吧!我会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守护好缪斯街区的!”
“来,你过来。”威尔森对他勾勾手指。
桑德见他终于有了回应,悄悄松了口气,快步上前。
威尔森替他整了整被揉皱的领子,按住他的肩:“要留下也行,去,去给我买包烟来,要白风车。”
桑德愣了下:“长官?”
“去啊。过来路上我看见有家烟酒行,你要是找不到地方可以找人问路。”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威尔森语气最好的一次,桑德却通体发寒,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挥开威尔森搭在他身上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洗手间。
威尔森靠在窗台,看着这个实习警官的背影,缓而长地吐出一口白烟。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后勤组将昨晚剧场内的人员名单发过来了。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片刻,威尔森的目光陡然凝固在一个名字上:“邬亭?”
······
邬亭到家时,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她打电话给邬娜:“喂,姐,你们上哪儿去了?晚餐什么安排?”
电话那头的邬娜不太相信地问:“邬亭?你没事?”
“我有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们,家里一个人都不在,怕你们家庭聚餐不喊我。”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邬娜就开始喊:“爸妈,别找了,邬亭一点事没有,这会儿在家里问我晚饭吃什么呢。”
“什么?亭亭来电话了?我来接我来接!”
“先给我,我先跟她说几句,这丫头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我看是越来越管不住她了!”
邬亭:“啥啥啥?啥情况?!姐,啥情况?!”
“节哀顺变。”邬娜吐出四个字,将手机递给范春妍。
新年第一天,邬亭被范春妍和邬熊伟轮番上阵一顿臭骂。原来就在刚刚,家里收到警局打来的电话,说邬亭就在昨夜火灾发生的剧场观众名单里,叫他们去缪斯街区绿地医院认领伤员。警方言辞委婉,没说也有可能是认领死者,但这种特大新闻早就传开了,原先的感慨在得知女儿也身在其中后就演变成了惊恐。
邬娜想起方才范春妍跪在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前边哭边摸索个不停的样子,觉得骂一顿简直便宜邬亭了。
邬亭捂脸叹气,范春妍刚因为之前难产孕妇的事受了惊吓,如今又来一遭,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末日全面来临时她们家因为刚好在藏地保护区周边,所以算是最早一批进安全圈的,没经历过动荡残酷的逃亡,便也缺乏从苦难中诞生的韧性。她想想就知道几百具尸体陈列在一处的场面就多冲击,以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怕是要留下心理阴影的。
“我不早说了是去朋友家吗?你们也太不相信我了。手机是丢了,商场的跨年庆典人挤人,可能把手机挤掉了······对呀,我当然没去,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对戏剧不感兴趣······票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回来吧,或者你们去所罗门广场找家餐厅,我打车过去找你们?我哪里只想着吃了?我只是建议!”
······
缪斯街区,绿地医院。
邬熊伟挂掉电话,对妻子和女儿女婿道:“这里的事别跟亭亭说,否则她要难受了。”
范春妍点头:“我心里有数,先回家吧,这地方乱哄哄的空气也不流通。娜娜也是,一定要跟过来,我跟你爸爸两个人过来也够了。”
抢救室门口有激烈的争吵声传来,眼见那几个家属越来越激动,最后直接跟还未脱下手术服的医生动起手来,场面乱成一团。
范春妍拉了拉邬熊伟的衣摆:“别看了,咱绕开走。”
邬娜眉头直皱:“一点素质都没有,那么多伤员医生都忙不过来了,居然还跟医生动手!要是医生被伤到手术无法按时进行,看那些人后不后悔!怎么连拦架的人都没有?都在旁边看戏吗?!保安呢?!”
护士的尖叫声振聋发聩,而医生逐渐倒在地上停止挣扎,阿瓦勒揽住邬娜发软的身体,用手遮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再看下去:“宝贝,我来报警,咱们先离开这里。”
刚挂断报警电话,两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其中一个穿旧夹克的中年上前一步:“是邬亭小姐的家属吗?你们好,我们是缪斯街区警局的警员,我叫威尔森,他是我的副手,桑德。”
阿瓦勒看了眼威尔森递过来的警官证,惊讶:“你们来得好快!我才刚挂断报警电话!”
威尔森愣了下:“什么报警电话?”
阿瓦勒往走廊尽头指了指:“你们不是来处理医患纠纷的吗?那边的患者家属在殴打医生,你们快去阻拦吧!”
桑德看了威尔森一眼,急切出声:“那边怎么样了?”
威尔森:“那边不归我们管,接到您报警电话的人会妥善处理的。几位,我们是受邬亭小姐之托,护送你们回家的。由于我们的失误,害你们虚惊一场,非常抱歉!”
说完,威尔森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桑德连忙照做,眼神却仍落在远处。
邬娜也急了:“警察同志,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们先去处理那边,那边比我们紧急得多!病患家属人多势众,医生独自一人,身边只有几个护士小姑娘,根本打不过他们!”
威尔森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微笑摊手:“几位,请吧。”
“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你······”
“少说几句!”邬熊伟打断邬娜,“麻烦你了警察同志!没想到亭亭她这么多事,你们还有工作在身,一来一去要好几小时哪能耽误你们的时间,我们自己回去好了。”
威尔森沉默了一会儿,偏头吩咐桑德:“你送他们,我去处理那边的事。”
桑德看着威尔森往走廊尽头走去,连忙大声道:“好的长官!保证完成任务!您要注意安全!”
几个人到家时,邬亭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的饭菜,虽然有一大半都是从外头饭店打包的。见送家人回来的是个年轻警察,邬亭感谢道:“麻烦您了,这是自己做的柿饼,祝您新年快乐事事如意!”
不是她自己做的,是伊媛自己做的,这一波纯属借花献佛。
“对了,威尔森先生呢?”
桑德将医院里有人殴打医生的事说了,然后道:“您准备好了的话就请跟我走一趟吧。”
邬亭叹了口气:“行吧,稍等一下,请容许我跟家里人解释。”
作为五百观众中唯一一个不在现场逃过一劫的幸运儿,邬亭觉得自己被传唤很正常,就是没想到负责这桩案子的又是威尔森,缪斯街区警局是没别的人了吗?
而且警方能获取观众席名单,唐纳事先也没对她的名字进行遮掩······只能说果然不该有侥幸心理。
桑德将邬亭带到一间整洁干净的办公室内等待,愧疚道:“早知道等您吃过饭再带您来了,绿地医院的事闹大了,长官得过一阵子才能到。我给您也订份盒饭吧?”
邬亭虽然好奇绿地医院那边究竟怎么了,但忍住没问:“谢谢,您自己订吧,我不需要。”
桑德不好意思一个人吃,还是给她买了份。看了看打开盒盖后露出的乌漆麻黑墨鱼饭,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狼吞虎咽的桑德,邬亭将盒盖盖回去,继续默默等待。
五分钟后,桑德干饭结束,“你不吃吗?这家墨鱼饭是我吃过最鲜美的,其实他们家的墨鱼意面和墨鱼蛋糕也不错!”
邬亭看着他发黑的嘴唇,微笑摇头:“谢谢,但我真的不需要,要不你把我这份也吃了吧?不要浪费。”
桑德犹豫了几秒,将她那份拿过去,爽朗地笑了两声:“哈哈,那多不好意思!”
邬亭:“······”
大概是觉得有了吃过饭的交情,桑德对邬亭的态度明显熟络起来,跟她说起绿地医院的事:“要是威尔森长官再晚一步,那医生就活不成了。这事成了导火索,急诊科的其他几个医护知道后,替那医生打抱不平,居然把重症房的仪器全停了!我的天!简直太可怕了!”
结果可想而知,所有重伤人员一个都没活。
“绿地医院怕是要被愤怒的家属们掀翻了。”邬亭倒吸一口凉气,这报复手段是真狠啊,而且今后还有人敢在那家医院治疗吗?
桑德点头:“可不是?现在局里除了我,所有警力都出动了!”
“要不你也去吧?把我带着就行。”邬亭怂恿。
桑德毫不犹豫拒绝:“不可以!医院周边都被拦上了警戒线,行人都被清空了,就是怕波及到无辜人员。”
“这种程度的恶性事件,可可西里的缉查部也得介入了吧?”
“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罐头公司,你不知道?”邬亭惊讶。
“我当然知道,规模最大的娱乐公司,虽然他们的业务非常广,但绿地医院是治安事件,当然归我们警局管。”
邬亭看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好笑问:“娱乐公司?”
“他们是娱乐业起的家,但现在做的事很综合。最近他们要出资建学校,不知你听说没有?虽说商人逐利,但我对他们的印象不错,他们经常会做一些改善大家生活的事!”桑德见邬亭不太了解,热心地向她科普。
“也是,游戏嘛,当然是娱乐范畴的,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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