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最后一个没穿越的人类 > 第21章 惊变
    威尔森回来时神色阴沉,虽然他平日也是如此,但今晚格外“风雨欲来城欲摧”些。他的头顶贴着块渗血的纱布,面上也有伤痕。

    桑德小心翼翼地迎上去:“长官,您,您还好吗?那个,邬小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嗯,我现在就过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等得昏昏欲睡的邬亭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晚上好,先生。看来绿地医院的情况很不妙。”

    “是的,非常不妙。”威尔森回忆起绿地医院内的场景,相比差点暴动的火灾伤员家属们,被咒骂的医院职员们异常冷静,他们步履匆忙,如往常一样碾转于各个病房——

    护士们将大量麻醉药物注射入患者的身体,等他们陷入昏迷无法呼救后,关闭治疗仪器电源,拔出打点滴的针头,部分患者还被注射了与自身有排异反应的药物。手术室内的医生们用手术刀划开刚缝合完的伤口,然后摘下手套宣布手术成功,留下或被开膛剖腹或脑花外露的病患躺在手术台上等待死亡降临。

    难以想象,看似一切正常的救死扶伤之地成了座屠宰场,与死神作斗争的白衣天使们在一夕之间倒戈成了合作关系。

    威尔森觉得他的鼻尖此时还被血腥气包裹着,再浓烈的烟草都无法遮盖。他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救下的奄奄一息的医生,那人问:“警官,您是要主持公道的吗?”

    他答:“我是来救你的。”

    那人沉默了会儿,轻笑:“您救不了我,救人是我们做的事。”

    是吗?杀人也是在救人吗?杀上等人来救下等人吗······

    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将自己的女儿好好养大,送她去上学,为什么要让他碰到这种事?!

    “你上过学吗?”威尔森问。

    邬亭见他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话来,没想到等到这么个问题:“上过几年。”

    “在学校里能学到什么?”

    这个问题太过宽泛,邬亭想了想:“学一些看起来没用,在你没察觉的时候偷偷帮助你的东西。”

    威尔森喃喃:“是吗?听起来真不错。”

    邬亭想起可可西里罐头公司要建学校的事情,便问:“您是想上学吗?”

    “上学?我已经过了上学的年纪了,但我的女儿需要······好了,不说这些,让我们回归正题。”威尔森脸色一肃,“邬小姐,昨天晚上火灾发生时你在哪里?”

    邬亭:“我说了是在朋友家。”

    “哪个朋友?我需要打电话确认。”

    “伊媛,嫘祖街区的,电话号我告诉你。”

    ······

    伊媛接到电话“大吃一惊”,听说邬亭被带到警察局后则“愤怒”起来,亮明自己的雪莲颂会员身份让威尔森立刻放人。最后邬亭亲自上阵,才将她安抚住,但伊媛还是铁了心要上警局讨说法。

    二十分钟后,伊媛赶到了。

    邬亭颇为头疼地制止住试图大闹警局的友人,对威尔森道歉:“对不起,她是个急性子,有什么话您尽管问吧。媛媛,你配合点,也不是什么大事,问完话要是没问题我们就能走了对吧,威尔森先生?”

    伊媛听罢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威尔森见状点点头:“为保证真实性,你们两位得分开询问。”

    无论相隔多远也还是在同一屋檐下,在邬亭思想寄生的范围内,不需要什么纸条或暗号就能完美串供。即便威尔森问了许多细枝末节,也完全找不出破绽。这就是伊媛假装一副要闹事的态度,直接找上门的缘由,两人离得近才更方便邬亭行事。

    询问结束后,邬亭胸有成竹,表面仍做出配合的样子:“警官先生,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威尔森摇头:“没有了,邬小姐,您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那就好,看来这件事总算能结·····”

    “但是,我也有您的在场证明,同样充足。”

    “您在说什么?”

    邬亭愣住,威尔森看向身边同样云里雾里的桑德:“你先出去招待下那位伊小姐,请她再稍等一会儿。”

    桑德合上门出去后,威尔森又走过去将门彻底反锁,邬亭静静看着,等对方坐下后又问了一遍:“您刚刚说什么?”

    威尔森掏出一支录音笔放到桌上,一段混合着噪音的对话响起——

    「女士,您现在还好吗?」是威尔森的声音。

    「······」

    「我是来这里找人的,但我找不到她。这里全是重伤患者,只有您看起来好一些,能请您帮帮我吗?」

    「都死了,死了······」女人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或许是喉咙被烟熏坏了,总之已经听不出她是位女士了。

    「她叫邬亭,这是她的画像,您有在剧场里见过她吗?」

    「啊——」女人短促地叫了一声,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有!别过来!别过来!!啊!!!」

    接着是重物摔落在地上的声音,不远处脚步声赶来,一片嘈杂中录音停止了。

    ······

    “类似的录音还有两段,我询问了三十五位轻伤患者,其中三人认出了您的画像且反应剧烈,两人说不认识,但反应同样异常。”威尔森身体前倾,盯着邬亭问,“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还有他们说您是鬼,说没杀您,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威尔森明明有录音却一直不拿出来,看着她小丑似的表演,邬亭抬头看向天花板:“什么意思?应该就是我是鬼,他们没杀我的意思吧。先生,拿着这样的疯言疯语来问我,是不是太不专业了?您是觉得我是鬼,还是觉得我已经被他们杀了?呵呵,两个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区别呢。”

    “先不管他们说了什么,首先他们见过你,且对你有印象,或许还都跟你产生过交集。这点你承认吗?”

    “······”

    “请回答我。”

    “······”

    “邬小姐,您刚刚一直很配合,希望您能继续保持。事实上即便你在场,也不能说明什么,就录音而言或许您还是受害者。”

    邬亭摇头:“这太奇怪了,警官先生。如果我在场,我为什么要欺骗你呢?现场那么多人,我怎么能保证所有人都对我没印象呢?这实在太奇怪了!我究竟哪来的自信呢?!”

    “是的小姐,所以我说您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充足,如果您没有说实话,或许您有什么别的理由······”

    威尔森的话还没说完,邬亭捂住耳朵,不耐烦道:“闭嘴,你很吵。我需要安静。“

    到底哪来的自信?为什么能笃定那些人被唐纳控制后就不会记得她?这已经不属于大胆猜测的范畴,而是直接默认并且将所有计划建立在这一被默认的前提上!

    可这是完全没被验证过的事,当初她催眠伊媛,伊媛醒来是有记忆的,也就是说这一被默认的结论跟她的实际经验相违背。仔细想来,在思想寄生方面,她自以为“摸索“出来的规律还有多少是违背常理的笃定呢?甚至在绑架唐纳后,她都没有太过迫切的求知欲,就好像靠着猜就已经够了。

    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她的思维模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是有人寄生了她吗?再往深处想,思想寄生这一能力本身就来得神不知鬼不觉,看完晏子斌的死亡录像后,她突然就悟了。会不会太牵强了?

    寄生者还在持续吗?要不是受到威尔森的提醒,逻辑出现漏洞,她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有贼进来了。”

    “贼?”威尔森下意识扭头往紧闭的房门看了眼。

    邬亭站起身:“拉开我的门,进了我的房间,我得把他抓出来。”

    她似乎真的开始抓办公室里那莫须有的盗贼,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左右徘徊着,眼神警惕而冰冷。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威尔森想起几分钟前还坐在那里耐心冷静又难得对他的工作分外配合的女孩,忍不住从心底涌上股寒意。

    脑海里再次闪过白衣染血神色平和的医护、手术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从手术室门缝里流出的血、录音笔里惊恐嘶哑的呐喊······这世界怎么了?

    邬亭觉得自己特别清醒,她看到了威尔森诧异中略带慌乱的表情,但她现在没时间解释。想到自己的房间(姑且称它为“意识房间”,希望这个名词别又是一种默认)闯入一个不速之客,邬亭有种明知家里进老鼠又找不出来的难受。

    她的意识房间很小,像杂物间那么大,没开灯,找了一圈也没在墙壁上摸到类似开关的东西。一张桌子,四把椅子,桌子上有八个金属做的器皿,形状摸起来像罩子,还有七本羊皮书,胡乱叠着。

    跟原先一样,再没别的了,邬亭忍着头晕恶心再次确认了一遍。每次进入意识房间,与房间内的东西发生触碰后,她就开始头晕,触碰时间越久眩晕感越强烈。她不知道如果晕厥在里面会发生什么,但隐隐觉得不是好事,便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外已经吵起来,原来是伊媛打投诉电话将威尔森投诉了,理由是对方用不正当手法逼供非嫌疑人,把非嫌疑人逼疯了。

    ······

    伊媛将邬亭护在身后,喝道:“用不着你们装好心,我会带她去精神病院的,要是出了问题,等着收律师函吧!”

    邬亭一头雾水地离开了鸡飞狗跳的警局,被伊媛拖上车,车驶出缪斯街区后,伊媛一脚急刹将车停在路边:“明天就把思想寄生的方法告诉我,再拖下去我简直要当你保姆了。”

    “额······”

    “你要赖账?”

    “不是,是出了点问题,我得把贼找出来。我现在再找一次,你等我下。”

    伊媛以为邬亭是真打算出尔反尔,所以故意装疯卖傻企图蒙混过关,就像刚才对付威尔森一样,嗤笑:“是我天真,居然信了你。别装了,下车吧,这场闹剧到此结束。”

    邬亭一声不吭地下了车,伊媛一脚油门向前方行驶而去。跳红的信号灯拦住她的去路,无意间瞟了眼后视镜,伊媛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点点露出惊骇之色——

    邬亭已经离开了人行道,往马路中央缓慢爬行,就在她的后方,一辆巨型货车正在靠近,五十米,四十米······而邬亭对此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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