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还没停稳,邬亭就打开门下去,小跑向那栋伫立于荒郊野岭的三层木质建筑,地上两层地下一层。
要说此地偏辟到方圆几里不见人烟倒也不至于,这里位于一个名叫“彩蝶谷”的旅游景区范围内,等到春暖花开就会有踏青的游客和徒步爱好者前来。大多数人会选择住宿在一公里外的五星度假酒店,少部分想贴近大自然又不想露营的,就会选择这种散落在山坡上的木屋。当然一般人只会租个几天,不会像邬亭他们一样直接买下来。
事实证明,这种看似钱多到没地花的行为算得上是功德之举。才刚入住,这屋子已经有向阴宅发展的趋势了。邬亭刚进屋就捂了下鼻子:“血味都飘上来了,快开窗通通风。”
冀升升从沙发上蹦起来:“你总算来了!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好害怕!”
电视上正在放动画片,一只直立的猪在跟一只扮兔女郎的熊跳恰恰,茶几上堆着吃完的垃圾食品包装袋,天花板的灯明明灭灭闪烁不停,显然被冀升升的头撞过后就坏了。
邬亭看着动画片里的一猪一熊跳着跳着从背后长出翅膀螺旋升天的情景,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你看着不像是被吓到,倒像是被降智了。”
冀升升:“······”
“那我先去地下室了。”
“诶?!等等!不先看监控吗?”
“能直接去现场还看什么监控?监控那清晰度看什么都跟打了层码似的。也不知道唐纳当初安在酒店房间的高清摄像头是从哪买的,有机会问问······哦,忘了好像已经没机会了。”
“还,还是先看监控吧,那画面······我觉得你还是做点心理准备比较好。”
“不就是分尸吗?又不是没见过!行吧,那就先上楼看监控吧,要真是他杀的话说不定凶手还藏在里面,我进去也危险。”邬亭笑得随意。
几分钟后——
“呕!”
冀升升扶住她:“你还好吧?要不,要不还是别下去了。”
“总不能放任不管吧?我买这房子可不是要拿这里当异种孵化场的。”
“这样吧,去弄点汽油从门缝里灌进去,然后把打火机什么的扔进去。”
“不行!这木造的房子一把火下去还能要吗?你是无所谓,几十万打水漂我会被伊媛一巴掌拍死的!”邬亭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冀升升一眼。
刚说完,身后传来伊媛的声音:“不会。”
邬亭回头,看见伊媛面色苍白,神色颇为复杂地盯着监控屏幕:“烧吧,你舍不得烧我来烧,都出现这样的怪物了,谁还在意那点钱。”
你大款!你清高!你了不起!邬亭郁闷,就算是游戏币也是有价值的,这房子设施陈旧,但想从家园里找这样一栋偏僻不起眼的建筑并不容易。精心挑选的秘密基地第一天就夭折的话也太让人伤心了。
何况,一把火真的能烧死唐纳吗?虽然不知道唐纳为什么突然碎了一地,但既然那些碎开后的骨肉还能动弹,那么他大概还处于活着的状态。说明他依然有能力将自己的生命与宿主们绑定在一起。
邬亭将思想寄生时能够被寄生的对象称为宿主,就像伊媛和冀升升就是她的宿主,她的父母姐姐姐夫也算,但她暂时没有尝试。至于酒鬼邻居家的小男孩就有些特殊了,当时的寄生状态可以说是无意识且被动开始的,是因为她本身就有替那个小男孩打抱不平的念头?还是因为她差点被酒鬼用酒瓶砸中脑袋后心生怨念?
最近忙着计划绑架唐纳的事宜,等她空闲下来一定要弄明白那小男孩究竟是什么情况。虽说思想寄生是本能,但本能不代表天生全知全能,就像婴儿会遵循本能进食,但不会一生下来就懂得使用微波炉热牛奶。
伊媛和冀升升劝不住邬亭,眼睁睁看着她抄着把菜刀下楼去了。冀升升想跟过去,被伊媛拦住:“别捣乱,她不怕死,你也不怕吗?”
“我没捣乱,我就是想去帮忙。”
“帮忙?你能帮什么忙?你连她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她拿着菜刀是去跟唐,跟怪物搏斗,说不准她那菜刀是见势不妙自杀用的呢?”
冀升升说不出话来,好离谱的猜测,但听着怎么那么真实?
伊媛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不好明着讲,现在趁着只有你我,我就多嘴几句。她没主动找你,你也不必太过热心。别被表面迷惑,一个把自己的生命都当儿戏的人骨子里不会有多少温情的,你信不信就算你我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情绪波动的。”
“我信!”冀升升颇为赞同地点头,见伊媛惊讶的样子也惊讶起来,“她不一直是这样吗?哪有什么表面功夫,我觉得姐姐根本没有掩饰呀?而且你不觉得跟她待在一起很有意思吗?能做好多不被大人允许的坏事,能一起当不加掩饰的坏蛋,虽然有时候会害怕,但真的好好玩!”
“······”伊媛在他兴奋坦率的目光中偏过头去,自嘲一笑,“你适应就好。还真是······物以类聚啊。”
坏蛋与坏蛋之间也会存在误会,邬亭的菜刀单纯是壮胆用的,否则她随身携带鹤顶红不需要多此一举。
隔着铁门就能听到里面的动静,唐纳碎块们正在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地“蹦迪”,在血泊上跳跃时发出“啪啪”的踩水声。
邬亭尝试以最小的动静开门,但生锈的铁门在打开时还是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她屏住呼吸一时不敢动弹,等了会儿发现碎块们若无所觉,才将门彻底拉开。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这次邬亭没控制住蹲下去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虽然见过尸体,但这样骨肉筋膜分离,且碎得体积均匀像流水线加工出来的还是第一次见。
她已经看了之前的监控记录,并非他杀,而是毫无预兆地自我碎裂。坍塌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场面之惊悚是可以秒杀一切特效拉满的恐怖片的程度。幸好那些碎块在持续腐烂,现在还活跃着的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了。
三分之一,晚上六点到七点······似乎跟绿地医院发生的事故对上了!是了,那些在火灾中被救出来的伤患都被送往就近的绿地医院抢救,而绿地医院的医患纠纷让唐纳的宿主大规模死亡,还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正常情况下,宿主的死亡意味着意识层面的桥梁断裂,宿主降低到一定数量后只会让寄生者的不死能力消失,不至于直接要了寄生者的命,还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或许——是唐纳掌握能力不完全的缘故?
邬亭现在已经明白,她之所以会默认当时剧场内的观众不会记得她,是因为宿主们经历那种程度的寄生后的确不会留下记忆。谁知道唐纳自己水平不够出了岔子呢?
邬亭可不会承认是她当时的举动太过有违常理,破坏了唐纳设置的逻辑链,将几个观众硬生生吓“回魂”了。她主动放血给大家,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哪回害怕呢?绝不可能!
抬脚踩住一根蹦到她脚边的指骨,指骨剧烈挣扎,她松开脚目送它蹦跳着远去。很好,没有攻击性。邬亭松了口气,快步跟上去,抡起菜刀将那根指骨砍成两段。
等待了一分钟后,两段指骨重新合在一起,继续蹦跶起来。邬亭皱起眉,将它抓过来砍成碎末,然后撒到地下室的四个角落。这次果然没合上,但是那些碎末跟最近的肉块黏到了一处,活性依然没有消失。
邬亭好奇心大起,再次抓了块骨头砍成粉末,然后用指尖捏住少许,合上地下室的门后回到一楼客厅。
听了一阵从楼下传上来的剁肉声听得心惊肉跳的伊媛和冀升升不约而同退到角落给她让路,看着邬亭身后留下的一长串血脚印,在看她拎着菜刀兴致勃勃的模样,莫名有种见到了变态杀人狂作案现场的即视感。
很快邬亭就笑不出来了,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指尖一阵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指甲缝硬生生钻了进去。接着两根手指的指尖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剧烈抽搐起来,指甲盖被无形的力量剥开靠着仅剩的一点皮肉连结旋转起舞。渐渐的,抽搐范围扩大到第二段指节附近,她的指骨和血管不再甘心困顿于皮肤之下,而是直接穿破血肉暴露在了空气里。
在整根手指失控前,邬亭咬咬牙抡起菜刀把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的上半截砍了。在“手指蹦迪”的对比下,断指的疼痛居然都变得可以忍受。亏她之前还想着将那些碎块全部冲进下水道处理掉,差点导致了一场生化危机啊!
不幸负伤后,伊媛翻出医药箱给邬亭包扎:“要去医院吗?”
“不用,我要去洗澡。”
“你这伤口能碰水?”
“没办法,我怕身上沾的血有问题。我知道你有洁癖,但地上那些血你别碰,我来打扫。”邬亭提醒她。
“我不会碰,我要走了。”
“啊?你去哪?”
“唐纳已经落在了你手上,我的任务早就完成了。”伊媛站起身,取下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和包,“我们的交易还是按照原先定好方式进行吧,我等你的邮件。”
伊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邬亭听着外边汽车发动的声音,举起手迎着从窗外投进来的车灯灯光端详包扎完五分钟不到就被血浸透的绷带,语气苦恼:“好像真的把她吓到了,早知道我憋着不叫出声了。”
“那是不对的!痛的话就要哭出来!不能憋在心里!”被无视的冀升升走到她边上坐下,指正道。
邬亭歪着脑袋看他:“真的?”
冀升升再次往她身边挤了挤,目视前方正襟危坐,然后耸了耸靠近邬亭一侧的肩膀示意:“当然是真的!你哭吧,我不嘲笑你!”
“······”邬亭无语凝噎,片刻后拿起电视遥控器让暂停了的动画片重新播放,“看你的动画片吧,我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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