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驾驶总是令人疲惫,何况那些无良运输公司每天分派超额的工作给员工,幸好那司机在最后时刻注意到马路中央盘踞的黑影,紧急刹车后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鸣叫,他自己也差点一头栽在挡风玻璃上。
货车司机气急败坏地下车:“这帮流浪汉不在垃圾场待着,居然都跑到大马路上来睡了,找死也别妨碍老子工作成不?要是晚上一分钟,那抠搜婆娘就要扣老子十分之一的日薪!”
走近了一看,流浪汉是个特年轻的小丫头,头发有些蓬乱衣着倒是光鲜,正趴在地上双手摸索着什么。
断了腿的瞎子?流浪汉里有不少残废,或者说残废的倒霉蛋找不到工作只能去垃圾场碰运气。这丫头看起来像是刚成为残废不久,没经验爬到路上来了。
倒也可怜,他们这种被压榨的底层里,长相好些的年轻女孩的命运最为两极分化,命最好的能给上等人当老婆,不过多半还是当情妇为主,命不好的下场就凄惨了。有一回他半夜拉货,去公路边的公厕放水时就碰上过一具一丝不挂的女尸,那味臭得能飘三里远了。
“抓住你了!”
邬亭突然出声将货车司机吓了一跳,只见她双手合拢像是捧着什么,然后靠双腿支撑爬了几步后站起来,低着头叨念:“居然藏在桌底下,难怪能不知不觉控制我,藏得真够深的。得赶紧扔出去!不,还是不扔了,也许能靠它顺藤摸瓜找到游戏里对应角色,不留后患。”
货车司机看了看邬亭“医学奇迹”的腿,又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掌心,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瘸子,而是个癫子!
“邬亭!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伊媛天人交战许久,还是没忍住跑了回来。
邬亭看向她,微微一笑:“别担心,已经没事了。”她刚要说下去,突然警惕地瞥了眼货车司机,“回车里吧,抱歉让你久等了。”
货车司机已经意识到邬亭绝不可能是什么流浪汉,但还是没忍住开口:“丫头,啊不,小姐,你没问题吧?”
“谢谢关心,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额,我是说你的头······”货车司机抬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邬亭愣了下,不好意思地将碎发夹到耳后:“哈哈哈,我现在头发很乱吧?”
司机:“······”
“赶紧走了!”伊媛拽了拽她,催促道。
邬亭此刻心情不错,走出几步后还转身冲着那货车司机挥手:“大伯再见,您给车挪个地方吧,现在属于违章停车了!”
重新回到伊媛车里,伊媛将暖气关掉,她觉得她们两个都需要冷静。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邬亭看了她一会儿,嘴角渐渐翘起:“你完了,学姐。明明觉得我在发神经,还是要听我的解释,你的好感度是被我刷到100了吗?”
伊媛淡淡:“我只是觉得以你的症状,刚刚的行为太轻微了。等你哪天真疯了,我会离你远远的,希望那时候你也离我远点。”
“滴滴滴滴滴——伊媛玩家请注意,攻略对象邬亭好感度跌至10以下,请立刻完成系统安排任务,去十米外的奶茶店给邬亭买新年第一杯奶茶,全糖超大杯,任务奖励为10点好感度。”邬亭操着四不像机械音回应。
伊媛看了眼不远处的路边唯一一家没打烊的店铺,沉默许久,从包里翻出钱夹打开车门:“等着。”
这下轮到邬亭惊了,她都做好再次被赶下车的准备了,不愧是学姐,在忍耐力上无人能及。
几分钟后——
邬亭掐着脖子干呕:“你给我喝的什么?糖浆?”
伊媛抽了张纸巾替邬亭擦顺着嘴角流出来的液体,语气恢复轻快:“焦糖奶茶超大杯,十倍甜度,够把你的好感度刷到100吗?”
“没了,仇恨值刷到100了。”
“哇哦。”伊媛双手捧脸,“听起来好特别呢!”
邬亭刚要说话,伊媛手机响了,是冀升升打来的。
“媛媛姐,出,出事了!唐,唐纳······”
伊媛打开免提:“唐纳怎么了?慢慢讲,邬亭也跟我在一块儿,有什么事一起想办法。”
“姐姐,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冀升升一听到邬亭在,声音染上哭腔。
邬亭:“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唐纳跑出来了?现在就在你身边拿刀架着你?这通电话不会是什么威胁电话吧?你撕票吧,能威胁我的还没出生,拜拜!”
“不是不是!你别挂!”冀升升哭不出来了,颇有些郁闷地道,“唐纳还在地下室里,但他死了。”
“死了?不会跟我一样自杀回血吧?”
“他被分尸了。”
邬亭和伊媛同时僵住:“?!”
“但不确定有没有死,从监控画面看,他,他的碎块还在动。”
邬亭沉声问:“地下室的门锁有被撬开的痕迹吗?”
“没有,可地下室只能从那扇门进入,这······”
“调监控了吗?看一下记录。”
“我,我不会。”冀升升的声音低下去,他还来不及长到能接触科技造物的年纪末日就来临了,因此他对电子产品的掌握仅限于通讯。
邬亭突然觉得可可西里要造学校的确是件好事,不过学校里的教师如果是npc的话,可别潜移默化教出一批玩家二五仔来。但不制造npc,在玩家们躺着也能拿高额游戏币的情况下,的确会出现无人应聘人手不足的问题。
“姐姐,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可以看部恐怖电影以毒攻毒,或者看动作片学习帅气的后空翻。”
“······”
“轻松点,一米九。”邬亭看了眼导航,“半小时后我会在你身边。”
挂断电话后,伊媛才开口:“过去要一个半小时。”
“我知道。”
“又骗人,不对,你不会······半小时以后就能进入操控范围?怎么突然远了那么多?!”
邬亭笑而不语。
“因为你抓到贼了?是谁?是同样掌握了思想寄生的人吗?”
“不,是只发光秃脖鸭。”
“什么?”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但我可以给描述一下,就是只很逼真的小黄鸭玩具,不排除是标本的可能。脖子秃了,没有皮毛血肉,靠一根细骨头连接鸭头跟鸭身,上面缠着圈小灯串,拔掉鸭舌灯串就会一闪一闪的。”邬亭顿了顿,吐槽道,“你说这贼,是不是长得挺变态的?”
伊媛觉得冷,重新打开暖气,将暖风调节到最大档后才轻声问:“它,是人吗?”
“它是鸭子啊。”邬亭回答。
“······”伊媛换了个问题,“它偷了你什么?”
“偷我知识!亏我还想着要从唐纳嘴里撬出来思想寄生的进阶办法,事实上根本不需要问,我本来就知道!”
伊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惊愕:“你本来就知道?”
“对,思想寄生不需要传授,它是一种本能。”
“本能?”
“就像出生的婴儿不需要教就知道吮吸母乳。”邬亭举了个简单易懂的例子。
“可我为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甚至直到你告诉我,我才知道这种能力的存在?”
邬亭摸了摸下巴,促狭一笑:“可能是因为你还在妈妈肚子里没生出来。”
剩下的路程,两人没再交流,邬亭见伊媛一直蹙眉沉思便也没出言打扰。她想着那只秃脖鸭,回忆着自己接触过的形迹可疑的人或事——
不是没有,是太多了!
多到她觉得全世界除了她自己都是嫌疑人,包括家人,她记得邬娜爱啃鸭脖······当然怀疑是有程度的,只有超过某个阙值才会被她列入重点观察名单。
事实上对于思想寄生,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轻松,只是在伊媛面前故意显得游刃有余罢了。邬亭清楚自己的言行就是在加深伊媛对她的病态依赖,最近伊媛对她的态度变得随意轻松了许多,放在以前伊媛是绝对不会做出中途赶她下车或者买十倍糖奶茶这样有可能激怒她的行为。
可越正常就意味着越不正常,伊媛正在遗忘邬亭是她杀父仇人的事实,她曾经还将自己在储物间里受的罪,在那个接班邬亭的杂子身下受过的□□一并归结在了邬亭头上,可现在呢,那些恨还剩下多少?
几个月前的伊媛能冷眼旁观邬亭喝下加料的酒被唐纳算计,现在的伊媛在自以为被背叛的情况下看见邬亭趴在马路中央发神经都会飞奔回去,这绝不是释然,这只是人为诱导的结果。伊媛跟邬亭待在一起越久,她这只泡在温水里的青蛙就熟得越快。
邬亭不会停止添柴,当她发现思想寄生的难易度是由两人间的牵绊深浅决定的那一刻,她只给自己和伊媛准备了两种方案——一种是将青蛙放进温水里煮熟,另一种是将青蛙扔进冰水里淹死。
她很满意自己有耐心选第一种,也很满意伊媛是只习惯忍耐后忘记挣扎的青蛙。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3_3687/25153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