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世界发展到如今已经失控了,你应该也感受到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但你知道吗?现在公司里除了缉查部剩下四个部门的中高层没有一个在岗,家园第一高楼就是个空壳。”奥德修斯道。
果然!
邬亭终于得到了疑惑很久的答案,不过想起最近的变动,问:“新设立的教育部是什么情况?”
诺亚方舟管理层共设立有五个部门,分别为负责操纵飞船进行星际航行的指挥部、负责虚拟游戏及一系列太空科研项目的研究所、负责全飞船安保工作的治安部(进入“家园”后更名为缉查部)、负责飞船乘客人员管理登记工作的人事部,负责设施管理物资调配的后勤部。五个部门无上下从属关系,各司其职维持着载有十四万人的诺亚方舟的日常运转。
“董事会搞出来的东西。”奥德修斯懒洋洋道,“方案很早就提了,一直没批。我猜他们不甘当傀儡想挣点实权,弄个第六部出来跟其他部门平起平坐。我们亲爱的董事长先生总热衷于这种基建小游戏。”
当初没有哪个部门的部长副部长对在游戏里当大老板感兴趣。就随意地抽了几个人将他们放进一家皮包公司,五大部门躲在娱乐公司的皮子里隐身,要做重要决定时便直接返回飞船开会,无需询问也没人会询问董事会的意见。
“是吗?看来我要感谢董事长,让我有机会重回校园。”
奥德修斯惊讶:“你不到22岁?”
“很意外吗?”
“当然,早就听说人事部当年的二把手很年轻,没想到年轻到这种地步。”奥德修斯举起酒杯。
邬亭也举起酒杯跟他轻碰了一下:“早听说三人成虎,没想到我一无名无职的跑腿员都能靠谣言当大领导了。”
奥德修斯笑眯眯道:“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五大部门里只有秦部长的人事部从来没有过副部长。”
那是因为以秦香仪独断专行的程度根本不容许有人分她的话语权,邬亭懒得解释,直接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所以四部的人都去哪儿了?总不至于人间蒸发了吧?”
奥德修斯沉吟片刻,站起身:“抱歉,我先去趟洗手间。”
邬亭:“······”
这是压根就不想掩饰了对吧?奥德修斯干脆直接让她跟他背后那位通话算了,何必一趟趟去洗手间等新指示呢,是洁厕灵的芳香特别迷人吗?
邬亭没见过缉查部部长,听说那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副部长倒是见过几次,是一个不苟言笑气质冷硬的中年男人,曾经似乎担任过人类顶尖武装组织的统帅。其实管理层的人大多原先就处于各行各业金字塔的顶端,能在末日中建起诺亚方舟这样可在宇宙中移动的“城市”,救人类文明于危难之际的团队当然不可能普通。
没多久,奥德修斯回来了,很显然他已经得到了许可。
在游戏出现无法退出的问题前,管理层开过一场会议,其中就有讨论是否要取消对于数据人的定期清理,减少对游戏环境的外部干预。
跟讲述仿生人反抗人类的影视作品不同,可可西里研究所从一开始就给了数据人们诞生自我意识的可能,他们认为要维持稳定的社会体系离不开人类和数据人的共同发展。如果家园中只有人类一个种族,人类终将因为缺乏危机感退化,甚至灭绝。就算是在虚拟环境中,可精神层面的灭绝比肉/体的死亡更可怕。
这一提案依旧以投票表决的方式决定是否通过,缉查部投了反对票,理由是如果矛盾发生,数据人这一未知智慧种群的实力不明,如果超过人类的话,别说什么几百几千年后的退化了,人类可能几天就消失在茫茫宇宙了。在缉查部看来,研究所只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研究私欲罢了,所谓为了人类存亡只是冠冕堂皇的托词。
在缉查部副部长不留情面的发言后,多数人投了反对票,提案未被通过。会议结束后缉查部副部长回归了家园,他担心研究所只是表面妥协,所以在那段时间加强巡查力度,不放过一点风吹草动。可渐渐的他发现不对劲了,三天,十天,半个月过去了,除他之外参加过会议的人一个都没返回游戏。
他带人强闯研究所,发现里头人走茶凉一个研究员都没留下,其他部门的办公室内也只有每天上下班的普通职员在而已。
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游戏无法退出了。
······
奥德修斯说完后,邬亭将酒杯内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重重放回桌面站起身:“去趟洗手间。”
奥德修斯:“······”
快步走进女厕,将隔间的门锁上后,邬亭脱力般坐到马桶上,好半晌捂着脸无声地笑起来——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吗?
当她自以为是特例,是飞船上仅剩的能自由行动的活人,每天忙忙碌碌处理死尸保障船内环境的整洁。殊不知一门之隔,里面全是人,说不定正围在实时动态反馈屏前,边磕瓜子边聊今天游戏内又觉醒了几个npc挂了几个玩家。
对了,如果飞船内有装隐形摄像头的话,他们还能有幸观察到她在游戏和现实中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行为艺术大赏呢!要不干脆开个直播打赏界面吧?给她打赏点游戏币也好啊。
等邬亭拿着一扎黑啤边喝边摇摇晃晃回到座位后,奥德修斯忍不住道:“事已至此,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数据人的反抗掐死在摇篮里。”
“掐死在摇篮?所以他们的反抗是让我们的女人难产?”邬亭语气带上明显的嘲弄。
奥德修斯耸耸肩:“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他们种族不孕不育,需要借腹生子。”
“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某种神不知鬼不觉的绿帽戏法?”
邬亭问完,眼见奥德修斯又有站起来奔向厕所的趋势,她淡淡开口:“真就这么临时抱佛脚吗?什么时候缉查部的核心人员连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没有了?何况从开始到现在这场谈话都顺着你的节奏在走,这种情况下你连我会问什么都没提前预想过吗?
你做戏做得那么浮夸是想暗示我什么别的信息吧,但是很抱歉,本人最烦猜谜游戏,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白天在医院你跟我姐姐面前口无遮拦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不是说我是人事部的二把手吗?如果是真心话,你平时也这么跟你们闫副部相处的?还真是没大没小平等和谐的上下级关系呢。”
奥德修斯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坐会原位,翘起二郎腿笑眯眯道:“您讲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给人留余地啊。”
“切,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邬亭拿起手机边回冀升升消息边随口道,“还是说你真的很了解我,之前不知道我年龄什么的都是装的?十句话里有一句是假的,剩下九句我可不敢信的哦!”
邬亭有些怀疑奥德修斯缉查部的身份,不管他是否是缉查部那边的,他背后绝对不可能是缉查部副部长闫中权。
秦香仪跟她讲起过各部门部长副部长的性格和作风,再加上她自己平时的观察,这位缉查部副部长并不是喜欢太多弯弯绕的人,无论是拉拢她还是怀疑她,应该都会表露出较为明显的态度。而不是现在这般连恶意善意都混杂在一块儿,叫人二仗摸不着头脑,想要达成目的光靠故弄玄虚可不够。
别不是董事会或者教育部派来的吧?趁着局势混乱浑水摸鱼摸一波?
要不要直接问对方有什么目的呢?如果是交易且对方有救邬娜的办法的话,邬亭不介意试一次。也不知需要她付出什么,对方之前有打听唐纳的事······跟思想寄生有关?或许跟她曾经的身份也有关,比如想从她口中得知管理层内部人员的情报?人事部作为管人的部门,在这方面的确资料充足。
可如果是交易,奥德修斯完全可以更有诚意一些,下午在光明医院时他的态度实在太违和了。没错,相比冒犯,邬亭更觉得违和。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无论对方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接近她,既然之后选择坐下来好好谈,那就没必要在初次接触时做出那样的举动。除非——
邬亭抬起头,对上那双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中染上幽深的绿色眼眸,这时耳边响起一个略显无精打采的声音:“两位,在本店消费满七百可获得一次莉莉丝的魔法仪式。请问你们需要吗?”
邬亭还没反应,奥德修斯已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当然!”
“一次祝福,或一次占卜。”带着尖帽披着斗篷的红发女人道。
“祝福。”
“您想要哪方面的祝福,爱情?亲情?财富?事业?或者是全部?”
奥德修斯想了想:“可以祝我们活到九十九吗?”
邬亭:“?”
红发女人那双有明显烧伤痕迹的手在水晶球上来回抚摸着,过了很久,久到邬亭觉得水晶球都要被她盘小了一圈后,她终于再次以梦呓般的口吻低声呢喃:“过去的已经过去,过去无法修改,只能安葬······”
苦涩冰凉的黑啤滑进喉咙,邬亭问:“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某种神不知鬼不觉的绿帽戏法?”见奥德修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皱起眉:“怎么?又要去洗手间请示······”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奥德修斯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最近出现了好几起数据人袭击人类的案件,规模最大的那次就是1月1日那天在绿地医院发生的。通过一些手段,我们在那些数据人身上找到了共通之处。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你应该知道每个数据人都有从小到大的完整记忆,且都是系统随机生成的吧?”
邬亭点头:“这我知道,所以是他们的记忆出问题了?”
“没错,那些暴动的数据人的记忆开头都出现了一片海,他们将那片海视作起源和归宿,并称它为三生。”
“三生?就类似我们人类宗教里的伊甸、天堂、西方极乐世界那种?”邬亭有所恍然,接着问,“那这跟那些吃人的胎儿有什么关系?”
“当他们信仰三生,就可以从三生降临到这个世界。事实上不止胎儿,他们可以降临到包括你我在内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就像病毒一样。只是婴儿的免疫系统最弱,最容易被取代,而你我的免疫系统强,他们进不来。”奥德修斯伸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邬亭的眼皮跳了跳,这不就是不需要“桥梁”的加强版思想寄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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