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天好像被灰黑色的雾气笼了个彻底,虽只是傍晚,但屋内的昏暗,好像比夜色更加深沉。
小二只能点了灯笼,引着那人上了二楼,侧身带路时,明黄的烛火映出他的模样,虽看的仍不真切,但也让小二心下无声的赞叹。
这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男子,当真是俊俏至极,就连同身为男子的他,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是太清瘦了些,不然就那五官眉眼,哪里还需要这般风尘仆仆面露疲惫的千里追媳妇
因着先前的冷气摄人太过印象深刻,小二也不敢看的太过,只在一间房前停了脚步,躬身道:
“公子,便是这间了,可需备水沐浴?”
见那人凤眸只盯着房门点头,小二便转身退去准备了,同时也在庆幸,这雨一看便知又要下上个几日
李莲花直到小二身影消失,才缓缓的抬起骨节分明的素手,将房门轻轻的推了开来。
老旧房门突兀的吱呀声,却也不能掩了凤眸中的墨色翻涌,明明已空了几日的房间,他却依旧能辨得出刻骨熟悉的少女独有的气息。
这房中暖香再淡,也没有如今莲花楼还仅存着的更淡
还未踏进房门半步,心间便涌起了一波又一波熟悉的揪痛,让他好看的俊眉紧蹙如山,但饶是如此受着煎熬,他依旧抿着唇角抬步走了进去。
精亮的凤眸环视了一圈,明明空荡荡的屋子,却又仿佛出现了无数道影子…
他知她所有的习惯,发呆的,思考的,洗漱的,睡着的,睡眼惺忪将醒未醒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如在眼前
现下,却只余如被重锤砸击的心疼,深入灵魂的痛楚方才让他分清现实和虚幻。
关了房门,轻着步子将屋内烛火尽数燃亮,原本冰冷空寂的房间,瞬时变得暖黄温馨。
盯着那摇曳烛火怔愣了好一会儿,凤眸才有了轻微神光晃动,刚欲抬脚朝着床榻而去,却见小二询问后推门而入,已是打了沐浴的水来。
李莲花凤眸扫了眼忙碌的小二,抿唇迟疑了不过一瞬,便开了口:
“这位小哥,可否将那公子画像摹出来?”
小二闻言,直起了身子回头看向李莲花,面上有些纠结为难,但答的利快:
“公子,咱没长那会作画的巧手,这小镇贫瘠,也不曾有过画师……要说那公子,生的倒确实好看,一双桃花眼深情的紧。”
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小二又紧忙改口道:
“不过公子莫要自扰,您就是清瘦了些,不然,那公子比不得您生的俊俏。”
小二见李莲花没应没回,也没再多言,忙完便关门退了出去。
李莲花褪去衣衫,将清瘦却愈加精练的身子沉在水中,数月苦修的疲惫汹涌袭来,却无法将脑海里小二的话挥去。
桃花眼…深情…
俊眉紧锁,四溢不受控的气息,将浴桶中的清水激的猛然震动,周围水气也好似被那翻涌的气息凝成了冰霜。
极致的克制,紧闭的凤眸颤动间,却在想起小二说少女对那男子神情生分时,又将情绪尽数敛了个干净。
眼前蓦然浮现少女对旁人时冷漠疏离的模样,又深切察觉到自己现下虽酸嫉难忍,却又平和的心境,不禁有些自嘲。
在这等大事面前,信她。却偏又在以往微末小事上算她疑她……
他,活该受这情苦!
也怨不得她如此狠心……
袅袅水汽让俊美的面容神色难辨,只迷蒙间显得出抿的泛白的唇角,和微红的眼尾。
净身后的李莲花只身着里衣,缓步行到床榻边,凤眸墨色涌动,空着的床上仿似又真切的看见少女睡颜,长睫伴着梦境轻颤……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溢出,李莲花到底还是松开了攥着的手,轻身躺了下去了。又自然的将被子团成少女平日里,睡时抱着的模样。
伸臂轻揽,仿若软香入怀……
数月未曾合过的凤眸缓缓闭上,在这同一间屋子,同一床榻,同样的雨声泠落中,渐渐呼吸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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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前。
某深山谷口
傅时柒望着不远处隐蔽而神秘的山门下,簌簌而立神色各异的一众陌生人,不禁暗自咋舌。
这场面……大了些吧?
侧头瞥了一眼时墨,见他面容温和眸眼宠溺的回了个笑,傅时柒只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一连几日的林间穿梭,她倒是深切的体验了一把被妹控兄长无微不至照顾的感觉。
着实……不太自在。
时墨见她别扭的对自己扯了个笑,便知道她的意思,桃花眼扫了一下少女袖腕,却还只是正了身,抬步带着她朝着山门前的众人行去。
原本宠溺温和的俊脸,此时却只露五官不露半分神色,就连自带深情的桃花眼,都被控制的未有半丝温度。
见时墨如此,傅时柒却并未感觉有何诧异不解。这种隐世的族落,大多都有着特殊的责任,或护世维序,或镇守封杀。
独立于世外,却绝对影响着世间,他们,需要的,是绝对的理智!
甚至,七情六欲对之来说,都是负累。
一旦被欲望迷了眼,便会对外间红尘造成莫大的影响……比如当时,祸及千千万万士兵成为失去神智痛觉的邪兵,导致各国平衡被破,众邦被灭,危害世间的业火痋和无心槐!
傅时柒轻呼了口气,扬起凛着的小脸,自时墨有意无意护着的身后,撤到了不被遮掩的身侧。
杏眸冷凝,一边端正着身子轻步走近,一边一个不落的仔细瞧着每个人的神色。
若伪装成柔弱小白花,那暗中害了时柒那人只会觉得她还是好拿捏的时柒,便不会下狠手,那么她想要抓到马脚就不容易。
反过来,她若露了锋芒,那人多重忌惮之下,才会狗急跳墙!
想来,时墨也是看透了,才与她说只需做她自己。这人,比他面上看起来,还要冷情的多……
距离拉近,傅时柒的目光,自周边各异的神色上抽离,独独落在了站在中间众星拱月的女子身上。
心下渐生的既敬又恐的情绪弥漫,傅时柒本就凛着的杏眸再度紧了一分。
瞧着那女子与时墨八分相似,却更显威仪的容颜,确定了先前某些猜想,傅时柒到底还是暗叹了口气。
原主,生来便不适合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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