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末将没有来晚吧?”
周访刺穿了一个敌军,在乱军之中,找到了满身是血、战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王敦。
“妈的,再晚来一会,你就能给老子上香了。”
王敦顺着周访递下来的手,翻身上马,两人一马,边冲边砍,又砍杀了十几人,才从重围之中杀出一条缝来。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位,没想到啊,叱咤风云的两位将军,会死在我杜弘手里,我这是要青史留名了。”
杜弘持槊拦住了二人的去路,身后的贼军也顺势围了上来。
周访一边看着杜弘手中的槊,一边解下披风将王敦绑在身后。
“杜弘,你算什么英雄”周访手中的长枪指到了杜弘鼻子前,“大将军给你留一条活路,派人与你和谈,你不思报答,反做偷袭。”
“行了,”
杜弘眼皮一抬,手中长槊拨开指到脸上骂娘的长枪,
“兵不厌诈,你当我不知道?豫章早已被你拿下,连我那生生死死的张彦兄弟,也被你砍了头颅。你现在给我讲什么生路”
“周将军快走,这贼子交给我来对付。”
贼军之后,一匹枣红马跃众而出,一身白袍的荀灌挑翻了挡在面前的障碍,来到了周访身侧。
“哈哈,你们已经山穷水尽了吗?找个孩子来当将军,还是女孩子。”
杜弘持槊大笑,
“女娃娃,这里是战场,可没人怜香惜玉。快快逃命去吧。”
荀灌长枪在手,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一跃而出,瞬时就来到了杜弘面前。
杜弘吃了一惊不敢怠慢,举槊招架,却没有听到枪槊相撞之声,抬头一看,那女娃的枣红马已经从他头顶跃过。
半空之中,那女娃收枪摘弓,弯弓搭箭,回头就是一箭,这一箭就把杜弘头顶的缨子射落。
“罢了。”杜弘低头躲避,顿觉冷风自耳畔生起,用手一摸,耳朵竟然被又一支飞箭射破。
“好厉害的女娃。”
杜弘忙将自己藏在马腹之下,借着翻身的机会,再看向又冲杀过来的荀灌。
“阿灌,不要恋战,走。”
本来都冲出去的周访,又冲杀回来,一声暴喝,荀灌的枪也堪堪停到了杜弘的面前。
“便宜你了。”
长枪一涮,将杜弘的兜鍪挑到了枪上,扬长而去,众军以为神灵降世,哪里敢拦截,纷纷避让,这才让三人两马出了重围。
杜弘惊魂未定的从马腹上爬上来,摸了摸脖子上的脑袋,问向身边围拢上来的士卒。
“快看看,老子的头,还在不在”
“将军,刚才那是他们请下来的神灵吧?哪有女娃娃那么凶残的一人一枪,来来回回,杀了三趟,挑翻我们五十几个兄弟。”
“别胡说,哪有什么神灵,估计是哪一家的将门虎女,连我也险些中了计,这王敦真是恶毒啊,居然藏了这么一招。”
“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这下坏了,连王敦也没抓到。大人那边没法交代啊?”
“将军你说什么?大人哪个大人”
“滚、滚、滚,不该你们的知道,别问。”
杜弘打扫战场,盘算着下一步要往哪里走。
“大将军,怎么回事?还真被他攻破了营寨。”
周访也不解,虽然说王敦手中的兵卒不多,但也不至于这样一触即溃。
“该死,我上了戴若思的当了。”王敦一边卸甲,一边擦着半血半泥的脸。
荀灌拎着枪在五步之外的地方警戒。
“你这次做得很对,两个人目标小,他们还想抓我活得,你要是把人都带过来,他们恐怕就要直接送我见阎王了。那位就是你提起的荀灌吧?”
“是,可惜是个女娃,不然,怎么也是个征西将军。”
“是啊!这要是男子,荀家那可就文武双全了,哪还了得”
“大将军,快些渡江,暂避柴桑。”
“不,我们杀回去。叫你的人全部渡江,现在杜弘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还敢再杀回去。”
“大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戴若思那个家伙,贼心不死,又撺掇着琅琊王,封了他前将军,要代替我,指挥江州战事。”
“啊?大将军从何得知的?”
“说起来好笑,我在建康那么多的耳目,这个消息,居然是在杜弘嘴里听来的。”
“大将军,会不会是杜弘故意挑拨离间戴若思在江南的声誉还是很好的,末将和他也有一些交情。”
“不太可能,当时我已经是他案板上的肉了,他有什么必要对一个死人说谎你想想,如果没有戴若思这样的人物做内应,豫章、海昏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攻破了。”
周访一边给王敦包扎着伤口,一边注意着岸边的动向,直到看到了三明夹一暗的信号,周访才放下心来。
“大将军放心,咱们的人已经都过来了,请大将军下命令吧?”
不多时,周访麾下的一万多人,都站到了王敦面前。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兄弟们,我让人给阴了,我要是死在湓口了,就那帮玩意,肯定押你们去治罪,这口气,能忍吗?”
王敦甩开周访搀扶的手站到了众人面前。
“忍个屁。”李午第一个就站了出来,“大将军,让末将去,末将斩得了张彦,也斩得了杜弘。”
“一边去,别不要脸了,张彦是你斩的嘛?那是人家荀姑娘的功劳。老李家可没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大将军,让末将上吧。”李午的堂兄李恒一脚给兄弟踹到一边。
“各位兄弟,此战雪耻,我亲自带队,跟着我的马走,我的马不停,进攻就不停,杀。”
王敦翻身上马,扯下刚刚绑好的纱布,
“干他娘的。 ”
王敦手中刀向前挥出,自己胯下的马已经奔出。
随着王敦的跃出,周访等人纷纷的跟上,
等王敦再杀回来的时候,杜弘这些人还在打扫战场,往船上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这哪里还是对手,杜弘被杀得的大败,狼狈的逃到船上,即可启航。
王敦还不罢休,夺了几条,纷纷下马上船,继续向前追去。
“王大将军,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见你妈。”王敦搭弓就是一箭射落了对方桅杆上的旗帜。
“王大将军,我们杜弢将军已经答应了投诚,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
“我不同意。”
这一追,就从湓口,追到了海昏,恰好碰到王棱也把杜弘留在海昏的兵马全收拾了,杜弘只得继续向南逃窜。
杜弘逃到豫章,下了船,正要进城,忽然看到身后的大船火起,豫章太守周广裹着一脑袋纱布冲了出来。
杜弘只得继续向南逃遁。
“大将军,你不能再追了。”
周访好不容易在豫章城外,追上了王敦,联合豫章太守周广,把王敦绑到了大将军府中。
“你们俩要造反吗?放开我。”王敦怒目瞪着二人。
“大将军,你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杜弘还没死,你的血都流干了。”
“我不管,我就是死了,在死之前,我也要把杜弘抓住,带到建康去,问一问戴若思,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伯父,如果我们到不了建康哪?那这些将军士卒可就都白死了。”
王羲之一句话,让王敦的滔天怒火瞬间平息。
是啊,
如果到不了建康哪?
或者说,
如果到了建康以后,人家不认哪?
王敦的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一瞬间感觉,这个大将军还是虚的。
任凭你有多大的功劳,
只要建康那里,有人说你不行。
你随时可以被取代。
这官还是不够大啊?
冷静下来的王敦开始重新部署兵力,
命周广继续留守豫章,和沈充一起,抚恤百姓,收敛尸体,重建城池。
命南康太守虞潭、庐陵太守羊聃、晋安太守羊曼,整兵劫断杜弘南逃路线,
命甘卓从宜阳出发,分兵切断江州到湘州的道路,防止杜弘逃回湘州。
命周访督李恒、李午、缪蕤等诸将,继续追击。
周访再次点兵追击,一边如下山猛虎,另一边像斗败公鸡,周访连战连捷,从豫章出来,先是在钟陵给了杜弘第一记耳光。
杜弘丢掉一半辎重继续南逃,又被周访在追到了丰城,此时甘卓也恰好赶到,两军会师,又打了杜弘一记闷棍。
杜弘继续向南逃遁,出了豫章郡,进了庐陵郡,竟然失了踪迹。
追到了巴丘城的周、甘二将闻出了空气中的诡异,停下了追击的步伐,甘卓回师宜阳,防止长沙的杜弢出湘州支援。
周访一边分兵搜索,一边联系庐陵太守羊聃。
“什么这家伙居然跑了”
周访没有等到羊聃,反倒是等来了宣城公司马裒的信。
“宣城公信里怎么说?”荀灌问道。
“他说久劝羊聃无果,羊聃还以保障他的安全为由,裹挟着他逃往了晋安郡。”
“怪不得到了庐陵郡就没有消息了,原来这地方,早就烂透了。”
荀灌想起了刚刚踏入庐陵郡的时候,遭到的莫名袭击,本以为是杜弘的斥候,结果抓过来一看,都是些半大孩子。
“我现在算是知道杜弘、张彦袭击豫章,周广太守为什么没有防备了”王羲之也把玩着一块石头说道。
“为什么?”
“因为,这杜弘、张彦,就是从这里出发进得豫章郡,而不是从湘州。周广太守的防御重点都在西边,杜、张二贼却是从南边杀进来的。”
“你是说,这里已经变成了杜弘的地盘”
“是,我怀疑那封信都是假的。庐陵早就丢掉了。”王羲之思考了片刻,再看向周访,“周将军还记得吗?豫章的那次太守大会,两个羊太守没有到场。”
“是,羊曼、羊聃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不把大将军的军令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哪?如果是他们丢了庐陵,不敢去见大将军,害怕被问罪哪?”
“这有可能吗?”
“有可能,不是有可能,简直就是一定,周将军还记得南康太守虞潭怎么讲吗?”
“虞潭难道他也有问题”
“不是,他当时已经差不多明说了,只是我们没有留意。他母亲又是那个敏感的身份。”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娘孙氏变卖了自己的嫁妆,还劝他变卖自己的家产,和南康的士卒百姓同心协力。”
“当时我们以为他是搞高姿态,表忠心,都没有在意,你的意思是,他这句话没有丝毫夸张,南康的局势已经紧迫到了他要变卖家产才能勉强维持”
“恐怕这就是虞太守当时给我们的警示,从他那个位置来说,这已经很冒险了。”
“那逸少,你的意见哪?”
“不要理会羊家兄弟了,试着去南康联系一下虞太守。”
“周将军,这仗没法打了。”督粮回来的李午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粮草又被劫了?”
“可不是嘛。幸亏后方督粮的是沈老板,人家二话没说,又给补齐了,要不然末将这颗人头就被大将军拧下来当球踢了。”
“等等,沈老板你没有问他,庐陵郡里有没有他的暗仓有得话,何必这样冒风险”王羲之问道。
“问了,上次被劫,你不就嘱咐了嘛,我怕忘了,一见到沈老板就问了,沈老板居然说庐陵郡太凶险,他的商队在这里没有生意。”
“干。”周访给了自己的脑袋一拳,“我早该想到的,胆大包天的沈老板,连钱币他都敢铸,却不敢来庐陵做生意,肯定有毛病。”
几人正在发愁到哪里找杜弘时,南康太守虞潭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说,你是谁?虞潭”
周访看着眼前顶着一块抹布一样的破衣服,手中还拄着一根木棍子,左边的胳膊绑在棍子上,右边的胳膊绑在身上。
“是、”
虞潭忍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说完了一个是字后,轰然倒在众人面前。
“快快,掐人中,拿冷水,不行,冰水。”周访喊到。
“周太守,不用,我就是饿的,在山里躲了五天,这次才跑出来。你给我个馒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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