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学,望着旁边空空的座位,程墨很难过,整个人没精打采,坐在那里胡思乱想,那个跟着自己到处跑的女孩走了,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再见,自己心里好像被拿走了一块,填不上了!
眼看上课铃都响了好久,班主任刘老师还没来,大家交头接耳不知道什么情况,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她匆匆赶来,一脸严肃,上到讲台,把手里的教案使劲摔在讲台上,巨大的声响,吓了程墨一跳,他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刘老师怒气冲冲的说:“真是无法无天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打架斗殴,还动刀子,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的?”
程墨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看邹市明的座位,没来,又看看田野那里,也不在。他汗毛一下炸了,都不在教室肯定不是巧合,不知道那两个到底是谁动了刀子,要是田野,倒不意外,嚣张惯了的,打上头动刀也在情理之中,要是那傻子动了刀子,可是黑老鸹白脖——有个新鲜样了!但邹市明可是听了自己的话,要真动了刀,把自己吐出来,这事可就麻烦了!从小在监区长大,那些犯人的卷宗,程墨在老程办公室玩耍时,不知道看了多少,杀人放火,抢劫强奸,坑蒙拐骗等等,无奇不有,在国家没取消监狱劳改前,监区管理比较松散,他有事没事都能跑到老程的大队玩耍,堂而皇之的进入办公区。所以,从小他就知道哪些事不能做,这次如果邹市明动刀,还把自己吐了,推到头上一个教唆跑不了!
刘老师发了一通脾气,却又语焉不详,没说事情经过,她这么恼火,是因为自己带的班出了这样的事,班主任是脱不开责任的,评先进是没指望了,各种奖金也没了,随即这节课被她安排成自习,转身又匆匆忙忙的离开。
程墨看到周博和赖登高两人在教室,心想着,他俩和田野吃屎都一起的,这会儿怎么坐在这里没动,便上去打听,这俩人也没瞒着,把事情说了说,早上邹市明一如既往的来得最早,因为家里隔得远,路又不好走,他都是提前出门,早早到校,而田野他们三个住得近,也来得早,看到教室里就邹市明一个人,就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找邹傻子玩玩呗!于是三人便硬拉了他往教学楼后面的锅炉房走,那里有个专门堆煤的小房子,平时都不锁,田野三人觉得这里很好,一般没人来,免得玩起来被打搅,坏了兴致!
平日里邹市明挨打,都是缩在那里,任凭他们几个发泄,今天也是一样,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三人围着他,一把给推在地上,也没敢下死手,都是照着有衣服遮挡的地方打,直到田野说他没卵子,要扒了裤子看看,邹市明一下子使劲挣脱开爬起来,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看样子像是块长铁皮做成的,尾部缠了布条,前面磨得尖尖的,他满脸怒容,眼睛死死盯着田野,鼻孔一张一合喘着粗气,喊了句:“是你逼我的!”拿着刀就朝田野冲了过去,抬手就要往他脸上扎,田野吓得够呛,急忙往后退,脚下一绊,摔坐在煤堆上,脸正好避开了刀子,但却扎在了他身上,也不知道扎没扎到肉,反正他吓得又哭又叫,周博跟懒登高也吓到了,一溜烟往外跑。
邹市明一刀扎在田野身上,看他哭喊着,自己心里也慌,拿刀的手不停的抖,再没有勇气去扎第二刀,就原地站在那里发呆,脑子里一片浆糊,锅炉房的老李头听到动静,赶紧跑来查看,见一个孩子拿着把刀,另一个坐在煤堆上哭嚎,心下也是慌了,这小房子学校给他放煤,多次要求进出锁门,以免有人偷盗,老李头全当耳边风,想着应该没人来这做学问的地方搞这腌臜事,不关门自己装煤也方便,便一直虚掩,谁知道今天有人在这动了刀,万一出了大事,自己怕是要被牵连。
他一把冲过去,夺下那发呆的小子手里的刀,转头问坐在煤堆上的小子:“咋样?有事没事?”田野只是哭嚎,也不回话,老李头只得抱起田野往外走,好在这老头烧锅炉,有把子力气,抱着这半大小子还能走得动,刚到校门口,遇上几个上班的老师,把情况说明,便交给他们往医院送,自己回去烧锅炉,毕竟这水还没烧,几百人等着喝呢!
邹市明迷迷糊糊的被带到教导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条件反射的配合老师,一问一答!最后一句他倒是听明白了,得喊家长来,因为田野进了医院,不知道什么情况。出了教导处门,他满脸惆怅往家走,自己捅了这么大篓子,不知道是不是要赔很多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哪里来的钱赔给田野?不行就偿命吧!怎么就脑子一热,捅了人家,但要是不捅,他们要扒自己的裤子,那是他最后的脸面!
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厚,邹市明又是直握着刀往下刺,发力不大,那一刀并没有扎穿田野的衣服,但那小子这回是被吓到了。邹市明父子俩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回家后,他花了很久才找到他父亲,因为往日这个时候,他父亲都在四处扒人家往外倒掉的,烧过的蜂窝煤,从里面选出没烧完的捡回去,重新制作给自家用,顺带的捡点烟头,有时看到只抽了一半的卷烟,都会不由得眼睛一亮。
程墨站在教室门口,远远的看着那两父子,只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那都不叫苦,那是矫情,无病呻吟!这活生生的例子放在眼前,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有好多人,为了能吃口饱饭,只能放弃尊严!低头哈腰的老邹,面对着满脸傲慢教导主任和不怒自威的老田,这巨大的反差冲击着程墨的内心,原来,阶层是一直都在的!
事情很好了结,田野没受伤,邹市明也讲明了为什么出手,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在学校调解下,双方相互道歉,田野保证不再欺负邹市明,而老田自知理亏,也没让邹家出钱,毕竟又没受伤,儿子还欺负人在先,看邹家那样子,估计也没钱,干脆大度一回。田野回家自然是挨一顿揍,从小就这德行,干什么都不行,老田想着再熬几年,等孩子到年龄,往部队送,让那个大熔炉去炼去,如果那样都不成器,那这辈子也就不指望了。
邹市明像是换了个人,不再那么唯唯诺诺,他很感激程墨,如果不是他骂醒自己,这辈子就他那窝囊样,死了都没地方埋。眼看就要初中毕业,没想到自己最后硬气了一把,对于未来,他没什么想法,过一天是一天吧,就自己家那条件,能活着可就是老天爷保佑了。看到程默最近几天都不说话,以往还能跟自己闲聊几句,自从王以南走后,他整个人变得更沉默,除了按部就班的学习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
想了想,邹市明还是走过去,开口道:“黑哥,想啥呢?”程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墨可不是黑的吗?微微一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原来怎么是个闷葫芦呢?田野他们那样揍你,都不漏一丝气!”邹市明陪着笑说:“哥,全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那一顿骂,我这辈子就是一滩烂泥了!所以我打心里感激你,你不拿我当兄弟没关系,我会一直当你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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