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果子砸的哪里是魏斯的脑子,分明是宝月楼的场子。
斟酒的小美人也领了赏钱,跟着团儿圆儿一起出去了,三人别无他选,只能匆匆去找老鸨子春风嬷嬷商议对策。
春风嬷嬷年逾四十,如今也算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起先并未把团儿圆儿的话放在心上,见铜牌姑娘没能遂人的意,就派了银牌姑娘去侍候。
谁曾想,不多时,银牌姑娘婷儿叶儿也哭丧着脸跑了出来,揪着春风嬷嬷的衣角哭诉自己被奚落的过程,又掏出恩客赏赐的明珠给她看。
这明珠足有指甲大小,颗颗圆润洁白,日光之下华彩夺目,春风嬷嬷一眼便认定是难得的珍品。由此也可以推出,那三楼包厢里的也定是流油的肥羊。
宝月楼的姑娘分五个档次:不入流、铜牌、银牌、金牌、魁首,花首每季一评,花魁每年一评。
白沉香和魏斯是乔装打扮来的,看着也只是普通富绅,之前也没有来客记录,自然只能点到铜牌姑娘。
望着婷儿和叶儿犹带泪痕的脸蛋,春风嬷嬷有些不解:
“姐夫和小舅子?还有这样搭档上青楼的?你刚才是说,你们进门刚报了第次,就被扔了珍珠,赶出来了?”
叶儿年纪小,连连点头,哭道:“是啊!我们才刚行了个礼,客人就问我们什么等级,上面可还有更高的。我们如实说了,就被赶出来了……”
“嬷嬷,他们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吧?金牌姑娘全楼也不过二十四位,哪里是那么好见的?”
婷儿不服气,恨声道:“除非是世家大族的嫡系公子,或者富商巨贾,其他哪有能轻易见到金牌姐姐们的?见一次就要一百两银子,他们出得起吗?”
“出不出得起,试试不就知道了?”
春风嬷嬷低头沉吟片刻,拔了自己的簪子,让叶儿去厢房里找两个金牌姑娘抓紧过去,又整装出发,决定亲自去会会那两个生客。
“啊?”婷儿傻眼了,“真派金牌的姐姐们去呀?还一次就去两个?”
“你懂什么?光他们赏你的明珠,一颗就要数十两银子,人家一出手就是两颗,还不是赏赐,只是打发,想来是异国他乡的贵客,区区两个金牌姑娘,怕是还塞不了人家的牙缝呢。”
春风嬷嬷一语成谶,当她带着亲信姗姗来到包厢门口时,两个派过去的金牌姑娘正一人攥着一袋金叶子,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哟!”春风嬷嬷急了,“艳儿开儿,你们也被赶出来了?”
艳儿抹着眼泪点头:“是的呢,嬷嬷,我们进去就被问上头还有没有人,我刚说还有,左边那个就扔了一袋黄金过来,叫我们滚出去……”
她朝春风嬷嬷展示着手中的钱袋:“十好几两呢!这金叶子的做工,比我的金簪子都精巧。”
“这怎么办呢?”其中一个亲信急了,“他们想做什么?是想见花首,还是想见花魁?”
“可是,蕊姑姐姐和窈娘姐姐今天不都轮休吗?”
众人默然,开儿低头摸索了一会儿钱袋,忽然“啊”了一声,竟然从袋子里摸出一张银票。
亲信眼尖,一把抓了过来,目光快速扫过:“一百两!”
春风嬷嬷瞄了一眼,脸色陡然大变:“给我看看!”
一百两并不算什么大数目,真正引起春风嬷嬷注意的,是那银票上的印戳。
不久之前,她见过一模一样的印戳。
两回。
最近那次见到时,对方还给了她一千两银子,要求她保守秘密。
难道说,这次来的客人,就是那次要求中的“保密对象”?
瞬息之间,春风嬷嬷心中已千回百转。
她又叫了两个眼力见好的金牌姑娘进去,试图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这次的姑娘待的时间比较长一点,然而,依旧是不到一首曲子的时间,她二人就抱着赏赐出来了。
左边的拿了块羊脂白玉佩,右边的拿了个赤金红宝石戒指。
“嫦儿柏儿,问到什么了吗?”
嫦儿年纪最长,也最聪明。她望了望春风嬷嬷,面露难色:
“妈妈,二位爷说了,他们要找的是花魁。今天这个门除了花魁谁都别想进,半个时辰内若是花魁不来,他们就砸了咱们的店……”
“是啊,那两人都带着剑呢。”柏儿补充道。
春风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几步:“砸店?什么样的背景,敢砸我宝月楼的店?”
亲信嗤笑一声:“做什么梦呢?咱们宝月楼背后可是成亲王!他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面子,敢砸宝月楼?啊?”
她兀自乐观,春风嬷嬷却冷汗直冒。
其中利害,旁人不知道,她却亲身经历过。
那日,她白天派人拿着银票去钱庄兑换,晚上就被人拿剑架在脖子上,威胁她说出这银票的来源。
——来源是一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恩客,在宝月楼盘桓半个月了,最后结账时才磨磨蹭蹭拿出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如果能重来,春风嬷嬷宁愿让他白嫖,也不会接过那张银票。
巴蜀长庚君,龙章凤表,天纵之才。
在她的治理下,锦官城拥有独立的铸钱机构,扶光派的钱庄甚至能印刷银票,有时比一些小国的皇庄更有威信力。
那张银票上,就盖着扶光派的印戳。
那些蒙面人找上门的时候,春风嬷嬷正在做假账。
冰冷沁骨的宝剑架上脖子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所幸,那些蒙面人既不图财,也不害命。
——还不如要钱呢!!
“妈妈,我听他们说的话,好像是要找什么人。”
一直跟在后面的团儿忽然插嘴道。
“人?什么人?”春风嬷嬷更警觉了。
团儿困惑地挠挠头,道:“我也不清楚……他们好像也是听别人说的,说什么前些时候西市来了个快死的人,有个大夫路过,把人治好以后掳走了所有财物,银票啊金银啊首饰啊都拿走了,然后自己也消失不见了。”
“是啊,这个大夫好像还是什么神医呢!他俩家里好像有人得了重病,药石无救,打上这神医的主意了。”圆儿补充道。
亲信懵了:“这……找大夫也不能找上青楼啊!难不成,他家有人得了妇科病?”
“谁知道呢?一个媳妇怀孕了还来逛青楼,一个跟着姐夫来逛青楼,家中其他人八成也是色中饿鬼。偏这种人最没出息,找大夫找不到,就拿咱们做姑娘的撒气。”
“好了,都别说了!”
春风嬷嬷一声断喝,脸色铁青,低着头,神情阴沉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去把窈娘叫来!不许她拿乔称病假,拖也得给我拖起来,梳洗打扮好了去包厢里见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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