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峫的左脚脚踝跟腱处,有一个纹身。
那片肌肤,明明在山东临沂的时候还是专属于白斩鸡青筋毕露的苍白。
是什么时候有的。
根本不像是王月半手腕上那样突然出现浑然天成的痕迹,
而是犹如他身上的麒麟那般,人为印刻。
大张哥并没有觉得这种东西出现在小狗崽子身上很奇怪,吴峫这个人,本来就不能,也无法被定义。
他根本也不会因为身上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就变得有什么不同。
他还是他。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哪怕杀人不眨眼,哪怕面目狰狞,哪怕机关算尽岁月蹉跎,他的底色,依旧是希望所有人都好好活着的小三爷。
所以,纹的是什么。
只是小三爷没有给他看清的机会,在小哥垂眸定睛的瞬间就已经触电般收回了脚。
倒不是有意的,
就是疼。
但凡是邪帝自己下手,咬咬牙就过去了,甚至连脸色都可能不变一下。
但下手的是张起棂,
就像摔了跤的小朋友,原本并不怎么难受,但大人一哄,就忍不住要扯着嗓子嚎,
当然,小三爷演的成分居多,可那又怎样,麒麟崽子又不会不管他。
只是很奇怪,今天的闷油瓶有些反常,他没看小三爷,只是就着刚才的姿势敛目低眉,盯着自己猝然空荡的手心,脑子里忽然再次冒出了刚才那句话,
又跑了。
又。
他似乎永远抓不牢吴峫。
就像他孑然一身抵御命运的洪流,原本也是什么都没有。
就连面前这个人,都是他在透过阴暗的缝隙,窥视的别人的宝藏。
闷油瓶的眸光在这一瞬间忽而变得有些奇怪,只是他一向表情寡淡,原本就是天塌下来眉毛都不动一下的主,现下,好似变得更闷了。
只是如果小三爷知道,风水轮流转,从前他追逐不到的风,如今却因局面翻转有了与他同样的感受,
不知会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吴小狗一开始会洋洋得意的疯狂摇尾巴,但过不了多久,小怂瓜就会转而开始心疼起他家的闷油瓶,并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及时发现并好好照顾他的情绪和灵魂的出口。
世界上恐怕再没有如他这般会自我说服,自己哄自己技能娴熟的傻子了。
就像现在,小三爷几乎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大张哥的异常。
脚踝的疼痛缓和多了,只要消了肿就问题不大,但踩在地上还是有点无法用力造成的趔趄。
只是这会儿他哪儿还顾得上这个,他光是看着张起棂孤零零的待着都心里难受,
更别说他这副神色恍惚的样子。
扶着身后的树踉跄站起身往前挪了几步,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迹,蹲下身歪着头强硬的往人视线里凑,
闷油瓶的脸色其实看上去很平常,淡然,平静,带着某种天然的神性。
只是小三爷看着他这张绝色的脸便隐隐觉得心头梗的慌,
他们就像窑里的两口钟,一个被敲响,另一个必定能共鸣。
他斟酌着措辞,垂下的眼睑看到小哥临时放在地上的平板,上面的绿色圆点还在忽明忽暗的闪着光。
自己身上的定位器他是知道的,当初为了让小花儿安心而装上的高科技玩意儿,如今倒成了用来逮他最便利的工具。
怪不得会“转角遇到爱”,真是意料之中的场面。
他伸手自然的将它拾起放到万能的口袋里,抬眼一寸寸的扫视面前的身影,转眼间瞥到大张哥脖子上已经落痂的浅紫色,
那是他半个月前留下的齿痕。
邪帝的呼吸倏然一滞,指尖一抖似是想要抬手触碰却最终还是作罢,像是被刺痛一般挪开眼,
只是哪怕在这种松散的姿态之下,张起棂的身躯依然像一头蛰伏的凶兽,给人十足十的压迫感。
这不是故意散发的威势,而是强大的武力值和他本身自带的无谓凝结出的气场。
一个吐口痰就能把人脑袋穿个洞的牛逼人,这谁能不怕。
但这是张起棂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抬眼正对他的视线,
吴峫忽而在这一刻,好像隐约明白是哪件事让这锯嘴葫芦的小子心里起了波澜,
想通了关窍,邪帝倒也不磨叽,他的脸皮在这些年早就被磨练的登峰造极,只是早些年他对张起棂这个人还怀有敬畏之心,
无数次生死关头执行他简短的命令已经成为本能,潜意识在他面前犯怂。
但如今,这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壁垒早就因为神明的死亡被击了粉碎。
于是小三爷伸了手,握住闷油瓶坚韧有力的手腕,引导着微凉的掌指攥向自己的咽喉,轻笑着开口。
“你抓到我了,小哥。”
张起棂倏而抬眼看向小三爷,喉结在指尖滑动,
旖旎又玩儿命的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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