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爷心里盘算着又是老大一笔外快,就听着那些人中唯一的青年,操着一口虚浮中气不足的语调,略带谄媚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老板,这京观军,是不是就和曹操的摸金校尉还有那什么北魏的不言骑差不多啊。”
就算是看不清那张脸,也能想象到那广东人脸上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的倨傲脸色。
“非也非也,年轻人有空还是要多读书的哇,不要一天天脑子里只有酒色财气,这身体素质都要跟不上得咯。”
王老板意有所指,小三爷听着这不怎么好听的腔调有一瞬间想要发笑,摸了摸鼻子忍住笑意,偏头看了眼身旁跟做贼似的探头探脑的老痒,抬手就给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惹的一个凶神恶煞的怒瞪,而后悠然的收回了手。
反正现在这情况大崽种也还不了手。
至于为什么打他,没什么理由,顺手的事儿。
邪帝天天跟坏人死人还有坟墓打交道,素质低点也正常。
年轻人脸上的假笑几乎要维持不住只讷讷的应着声,才听王老板又道:
“曹操的摸金校尉是为了盗墓取财贴补军饷维持战争开销,到了如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而这不言骑据我所知,看似是效仿摸金校尉而创,实际上真正的职责,是为了给他们病弱短寿的小王爷寻找治病良药亦或长命之法。”
“可这京观军嘛,”
说到这,他有意拖长了音调故弄玄虚,扫视了面前紧紧盯着他的人一圈,
“专为中原明廷的财宝而建立,职责就是将天下宝物寻拢纳入努尔哈赤的私人宝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宝藏已经被找的差不多,到了乾隆时期更没什么稀奇能看的上眼的了。”
“东西一年比一年难找,但任务还要完成,他们在活人身上找不到,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死人。”
“可那时候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和动乱,把所有的宝物一股脑的献上去并不划算。这天下间只要是人,只要他喘气儿,就没有不为自己打算的。”
说到这,篝火边上的人练气功夫不到家的,眼神闪烁着移开了目光。
“于是京观军这些人心思活络起来,他们只上交了一部分陵寝墓穴中的陪葬宝物,而另一部分,他们记录了湘西的位置,留待来日需要的时候,再根据这些记录重新找到古墓拿走其中的东西。”
“而这记录古墓位置的簿子,就叫河木集,取何处有墓之意。”
王老板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而我家中就有这本簿子的半卷,那是家传之宝的啦,我祖先还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碰这个斗,足以见得这里头的宝物有多惊世骇俗,我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诚意十——”
“叮!”
王老板的话音还未落地,就被幽暗森林中忽然回荡出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所打断。
像是铁器之间短促的碰撞,
继而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又是一声,在空旷的山间野林里无限回响,诡异森然。
众人面露疑惑惊异,紧接着,泰叔最先警觉的绷紧脸颊环顾四周的林木与山崖。
“声音太干脆了,不像是动物无意间制造出来的。”野兽的捕猎与厮杀是血腥的,拖行猎物时,不可避免的会发出与地面摩擦和咬碎骨头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
绝不是现在这般利落。
他沉着声音神色凝重,其余众人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纷纷从原地站起,仓惶戒备的扫视四周。
漆黑的夜晚,无人的深山老林,恰逢此时一股阴风吹来,潮湿的寒气无孔不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众人紧了紧衣衫面露紧张。
“凉、凉师爷、您见多识广,可知道这这是怎么了,咱们咱们——咱们不会是遇见鬼、鬼鬼了吧,我们这全是爷们儿,阳气这这这么足,不应该啊。”
青年此刻的音色有些尖利的,微微发着颤。
这副胆小恐惧的模样,实在让他的阳气论没什么说服力。
“放你娘的屁,闭上你那张臭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得咯,嘴上没个禁忌,这山上谁知道埋了多少人,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凉师爷没来得及说话,开口怒骂的反而是王老板。
话音刚落,像是有什么在刻意证实这句话的真实性,
那堆用来取暖驱散黑暗的篝火,倏然间无风自灭,而后开始升腾起缕缕的白烟。
唯一的光源消失,阴冷与黑暗带来的恐惧开始在人的心中肆意生长。
“火、火灭了?!这可是堆篝火不是火柴啊,怎怎怎么瞬间就没了。真的有——有——”
“灭了就灭了慌什么,都下斗这么多次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要是真有鬼,那些被你刨了坟的,早就该爬出来掐死你了,而不是让你还有力气去吃喝嫖赌,再口不择言,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泰叔轻斥了一声面目带着几分狠厉,带着手套的手拿着拍子撩,另一只胳膊反手掏了包里的手电筒点亮。
但随后一起被点亮的几只手电,森白色的局部范围光之下,让气氛更多了几分阴森和恐怖。
好像每一棵树的枝丫,都会突然探出一个伸长了舌头的恶鬼脑袋。
“陕西多墓秦岭地邪,这里的风水不适合生人停留,还是赶紧离开这一片吧。”
凉师爷终于出了声,他通晓历史古籍,对风水也有些研究。此时眼底也多了几分惶惶,却还是强自镇定。
可下一秒,
那个清脆的声音有如催命的魔咒一般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没有停歇,一声接着一声,敲击的十分有节奏。
叮——
叮——
叮——
仿佛丧钟。
“不知哪路朋友在此,还请停下闹剧出来一见,如此低劣行径,若被我等寻到,场面可不太好看。”
泰叔沉着声扬了扬手里被改造过的土猎枪,语气动作,满满的尽是威胁。
他自己就是玩儿这种装神弄鬼腌臜手段的好手,自然第一时间便会如此揣测。
可没有人回应。
敲击声依然在继续。
又多了些隐隐约约无法知晓其意的轻哼。
像是首戏腔的曲子,又像是别的什么,让人不自觉地想到传闻故事中的鬼怪画皮,不由得头皮一紧。
烟气弥漫周边笼罩了一层蒙蒙的白雾,视野受阻,因刺激的氛围听觉变得尤为敏锐。
“泰叔,声音好好像是从那、那里发出来的。”
青年犹豫了片刻,结巴着哆哆嗦嗦的抬手指向了被灌木杂草遮掩的小土丘。
王老板和泰叔侧耳听了片刻,互相对视一眼,用拍子撩搡了搡那青年。
“阿磊,你去,去看看,我们在这用火力掩护你。”
阿磊浑身一僵面如金纸,良久才扯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泰叔、叔、我,我害怕,我——”
“废什么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崩了你。”泰叔脸上横纹沟壑拧聚到一起,眯起眼睛凶相毕露,让人看一眼就生厌。
这一瞬间,比起马上成为鬼,见到鬼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等找到了宝物,我一定要你这老不死的畜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磊在心中阴暗发狠的记恨诅咒,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屈服。
他一步一回头几乎是龟速的挪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边,
他用手电筒不停的在身边的树木上扫来扫去,速度快的像是要用光写一篇山林·见鬼赋。
离得越近,那敲击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每一下都好似击打在他的胸口,与心跳同频震颤。
阿磊咽了咽唾沫,遥遥望了眼身后的土枪,枪口不知是指着他,还是未知的敌人。
他硬着头皮绕了过去,瞳孔骤缩,竭力捂着嘴克制了想要出声的惊叫,
素白色的身影坐在小土堆前,背对着他披散着长发遮住了大半个身子,手里拿着小钉锤一下一下的击打着手中的长钉,隐隐约约的露出石板的一角。
像是在刻字,嘴里还悠闲的哼着歌,只是在这种环境之下,莫名有些阴森、
“你、你——你他娘的大半夜在这敲什么呢,你扰民了知道吗。”
充分说明,人在害怕的时候,真的会口不择言张口就来,就为了给自己壮胆儿。
那道身影没有理他,头都没回,甚至连动作都不曾停滞哪怕一瞬。
“喂、跟你说话呢,你是是人是鬼。”
面前的人影太过真实,不像是虚无透明的鬼影,阿磊心下稍安壮大了点胆子。
但面前的人,依旧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对他充耳不闻。
再次被忽视。
顷刻间,一路上低声下气与狗腿的憋屈回忆还有刚刚的胁迫等等涌上心头,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瞬间盖过了恐惧本身。
阿磊狞恶着脸,三两步走上前就要捏住对方的肩膀,
“管你是人是鬼,狗日的老子跟你说话你听——”
【他们刻错了我的名字,是吴邪,无邪的邪,不是山牙邪啊~】
阿磊的手忽的在半空中猛的顿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唱歌,是细碎的自言自语。
也就是这个弯腰的角度,阿磊看清了他手里捣鼓不停地的物件儿。
那是一块儿长方形顶部切割出拱圆的石英岩。
上面的字迹被遮挡了几个,但不影响通读。
人——逆子——吴峫之——
阿磊的瞳孔瞬间放大,心跳剧烈的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
土包,石碑,刻错名字,吴峫之
之——
之墓。
那一霎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一种菜刀砍电线火花又闪电的刺挠激灵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儿。
可人在极度恐惧之下,没有办法做出有效的自救,浑身无力甚至想不起闭眼。
于是他清清楚楚的听着那人再次说了一遍。
【他们刻错了我的名字,是吴邪,无邪的邪,不是山牙邪啊。】
那东西一边说,一边开始低低的笑,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是在刹那,
那身影居然放下了手中的锤子和石碑,开始极其缓慢的转动头颅,由一开始的盘膝而坐,翻折了腰身四肢着地,
但惊悚的,面部朝上,发丝之间露出一双纯黑没有眼白的瞳孔,
【他们刻错了我的名字,是吴邪,无邪的邪,不是山牙邪啊。】
它的话语越来越狰狞,嗓音开始变得尖利扭曲,向着阿磊的方向一步一步爬了过来,
它的话还在不断地重复,阿磊的脚却像是在原地生了根,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惊惧的魂飞魄散也没能迈出一步,甚至无法发出一个恐惧的字眼。
就在那东西马上要抓住他裤脚的瞬间,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句沉稳有力的轻喝。
“跑”。
阿磊从恐惧中被拉出来,他终于,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腿和嗓子,
“有鬼啊!!有鬼!救命!鬼!啊!”
“——啊!!!!”
歇斯底里的嘶吼破了音,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怎么了?那里有什么?安静!”
“安你妈,你他娘的老瘪犊子给我滚!”顺手就将手里的手电扔到了泰叔脸上。
不要命似的往远处跑,根本拉不住。
逃命的时候就是皇帝说废话也要挨耳巴子,更别说本就讨厌的死老头儿。
“有鬼!有鬼啊!”跑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带着尿骚味儿的惊悸。
他这一嗓子,可比什么敲击声和见鬼可怕的多。
就像影院中有人尖叫而引起的连锁反应,
将众人心中隐藏的很好的疑窦暗鬼与恐惧全部一股脑的开了闸倾泻而出,堵也堵不住。
惶然的张望,隐隐约约看见树木之间似乎飘过几个面目狰狞的脸,
与此同时,全部闪烁相继熄灭的手电筒,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六七个人不知是谁先带头跑了开去,最后连泰叔脸上也带上了惊疑,摸着额头踉跄的跟上了几人的步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一时之间,一切陷入死寂,落针可闻。
几个呼吸之后,
那些鬼影从树后晃晃悠悠飘出来拿掉了脸上的面具,笑的恶劣又大声。
一身白衣的厉鬼转动手里的假发露出那张清秀俊逸的脸蛋,满眼都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邪帝报仇,多少年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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