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了!”我猖狂大笑,我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假的!这花花世界,从来没有真心,也不配有真心!
我的真心就是给萧里踩碎的,他不要我,却不肯放手让我走!
我有些歇斯底里,萧里死死皱着眉头站在那里,这才意识到可能在他进来之前我真的遭遇了什么事情,“薄颜,你知道顾历川的事情了?”
我猝然抬头,含着泪对上萧里的眼睛,倏地一笑。
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老早知道顾历川和他继母的事情,所以才连带着对我都毫无畏惧,他甚至不怕,因为顾历川早已背叛在先!
他落落大方和我偷情,却从不告诉我,笑看着我在他和顾历川之间受尽良心的拷问和煎熬,然后等我想通了,又轻轻松松来一句,滚蛋吧。
我从来没有这么一刻狼狈过,两年前都没有。
全身都在发抖,萧里单手插兜靠近我,弓着腰弯下背,男人冲我笑笑,随后道,“薄颜,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因为我不屑……你也就只配被人背叛,你这种人,还配得到什么?”
寥寥数字,万箭穿心。
我捂着伤口笑,萧里,是我低估了你的狠。
我这一生反骨,荆棘无数,年少在薄家的时候,什么样的冷眼嘲讽没吃过?我都能铁石心肠忍下来,唯有在萧里面前,遍体鳞伤,却还要亲手把刀子递上。
伤我吧,让我痛吧。
我一边笑一边哭像个疯子,萧里就这么站在一边,等我哭停了,他才道,“哭够了?”
我笑,“您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这里是我的家,他该走了。
萧里没说话,伸手过来解我的纽扣,我笑了,抓住他的手狠狠抽开,又自己用力抓住身上的衬衫,大力一扯——下一秒,纽扣迸溅,布料撕裂。我对萧里说,“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你发情时的一条狗,跟谁做不是做?现在想要是吗?我给你。”
萧里眼里出现了一团从来没有过的浓雾,他用力掐住我的脖子,反问了一遍,“跟谁做不是做?”
我笑声愉悦,折磨他,更折磨我自己,“不是吗?我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
“薄颜!”
这是我第一次看萧里如此动怒,他以前从来都是笑着的,噙着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家都说他狠,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更狠。
可是现在,我在我眼前看到了萧里暴怒时的样子,那双眼睛愈发俊美逼人,眼里如同有无数把匕首,足够凌迟我千万次。
死在谁身上不是死?
我抑郁一般抓着自己残破的衣服,痉挛着还不停地笑,萧里按住我,力道大得让我喘不过气。
“薄颜……”萧里用一种看下贱动物的眼神看着我,“你怎么可以不要脸成这样?跟谁做了?嗯?顾历川,薄誊,还有那天那个鸭子,还有吗?”
我越发要激怒他,“有啊,你一圈兄弟我都睡遍了,大家活儿都挺不错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知廉耻!”
从他嘴里冒出的这四个字,跟笑话一样,却又硬生生扎在我心头。
我心说我不知廉耻,你又算什么东西,你知廉耻吗?你知廉耻就不会让我变成怪物!你知廉耻你早该五年前就放过我了!
可我没说,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像是根一样连入血脉。
我这辈子对萧里的爱已经偏执到了极端,爱不了就恨,恨不下就死,我烧焚我自身,灰飞烟灭也要飘在他身边。
可是他,却对我一无所求。
萧里像是发了狠一样把我用力按住,那眼神锋利尖锐,我觉得我的皮囊正被他一刀刀割开,空虚又龌龊的灵魂无处可逃,饱受煎熬。
他把我的衣服统统撕碎了,滔天怒意将我击垮,我捂住肚子,发出一声破碎的喘息,“萧里……”
他没听,仍是直接将我的腿分开,“怎么,又要装委屈?薄颜,要不怎么说你这人手段高明呢,去出个道,演艺圈就无人可以和你比肩。”
我全身都在哆嗦,我说,“我肚子疼……”
“所以呢?”
萧里冰冷的手按在我的小腹上,我尖叫着,“你放开我!别碰我!”
萧里心情愉悦地看着我像是一只困兽一般挣扎,他就喜欢看我被他弄得生不如死的样子,就喜欢操控我的快感!
“不行,萧里……我真的肚子疼……”我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可是萧里不管不顾地进来了,我疼得脸色煞白,额头上都是冷汗,他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动了两下惊觉我这不是演戏。
——来不及了,我整个人都疼得在抽搐,我说,“你……”
可我来不及说出接下去的话,就觉得小腹狠狠一抽,紧跟着有什么液体顺着流了下去,温热,滚烫……
我看见萧里的瞳仁紧缩几分,随后那些液体就这么一滴一滴落在我们家的沙发上,萧里按住我的肩膀,“你来姨妈了?”
到底还要经历几次自欺欺人呢?
我笑着说,“我这个月没来过姨妈。”
和你做爱后的一个月,你没来,姨妈也没来。
萧里顿住,他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在上涌。
“你没吃药?”他反手按住我,我觉得挺可笑的,在我遇到这种事情,痛成这样的时候——这种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我到底吃没吃药。
我扯着嘴角用力笑,“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没准不是你的呢?”
萧里像是被我这句话打了一个耳光,用力抓着我的肩膀,“是谁?”
可是我早已没有任何力气,跟着我觉得眼前的视线化作了黑白一片,下一秒,坠入深渊尽头。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我,他说,薄颜,薄颜。
我睁眼,却看不清那人的脸。
是谁,住在我过去的回忆里。
“一切都会好起来,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那张模糊的脸,明明连五官都辨认不出来,我却觉得,那是个相当温柔的男人。
温柔地,死在我过去的岁月里。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对上的是萧里的眼。
萧里没说话,看见我醒来一脸恍惚,以为我被魇住了,伸手在我眼前上下晃了晃,我回神,嘴巴里有一个名字,却在说出口的瞬间化为静音。
我……念不出梦中男人的名字。
甚至连着那个梦的知觉都在慢慢褪去。
我茫然地看着萧里好一会,男人坐在我病床边,还是那张英俊的脸,侧着脸庞看着我,说出一句毫无意义地话,“醒了?”
我顿时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萧里说,“没出事。”
我一愣,这个没出事指的是……
“小孩两周,b超都拍不到,还是个小黑点。”萧里捏了捏眉心,“要不要全看你的心情,要是想打掉的话我给你预约。”
他直白地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连一点给我考虑的时间都没有。
把痛苦的选择统统推给了我一个人。
我摸着我的肚子,觉得老天爷真是残忍。
为什么这种时候偏偏要让我怀上孕?
萧里问我,“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这个问题在我脆弱不堪的尊严上面踩了一脚,我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如此羞辱人的方式。他的轻描淡写,我的撕心裂肺。
我红着眼睛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萧里咧嘴笑了笑,话术语气尤为轻巧,“要是这个孩子是我的,我倒是可以考虑收下他。”
也对,这向来符合萧里的性格。他不介意我是谁,只要孩子是他的就行。平白无故多个私生子,连结婚娶老婆都省了,继续浪,还能有个小孩,对渣男来说简直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升官发财没老婆。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惜了,我还真不知道。”
我知道的,可我不说。
“那你斟酌斟酌,算算日子,毕竟我也和你炮友一场,要是能确定是我的,你要生,我不拦你。小孩归我,钱,你提就是了。”
这意思是叫我好好想想,前前后后和谁有过关系,能不能确定怀着谁的种……我死死攥着被子发抖,萧里,我还惦记你那些钱?我惦记你什么,你不知道吗!
果然,萧里像是看穿了那些想法,“不过,你要是用这个小孩儿来威胁我说想让我娶你,那不好意思,你还是打掉吧。”
他不喜欢结婚,也不会结婚,能多个儿子自然是好事,但要是这个儿子成为了别人拿捏他的把柄,他便选择舍弃了。
如此残忍果决的一个人。
我满盘皆输。
从坐在他对面那一刻起,这局棋,我就不可能嬴。
我捂着肚子说,“你让我想想。”
到底生,还是不生。
萧里说,“行。对了,顾历川有来找过你。”
我一愣,脸色都变了,还没说什么,萧里就撑着下巴笑了。这人渣笑起来还特别漂亮,“他联系不到你,然后群里挨个问了一遍,江凛说你在医院,他就冲来了。”
我攥着被子笑,“冲来找我?他不是该跟他的妈妈黏在一起么?”
“你不懂男人。”
萧里上前,冰凉的指腹碰过我的脸,描着我的唇形,一字一句,“就算是他另有所爱,但是你和他在一起两年,这两年,他已经把你当做了他的所有物。”
所以如果我一时半会消失了,离开了,顾历川还是会有一种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错觉。
既然如此,我很想问问萧里,我们当年狼狈为奸三年,他有没有对我半点上心?
可是我看了看萧里现在的样子,心知他是不可能的,他就是那种无情的人,如果我的存在影响到了他的心情,那他就会让我滚。
所以不管在多么激烈的欢爱中,他的眼睛永远是冷的,哪怕燃烧得在疯狂,都带着一分能随时随地抽身而退的理智。
令人觉得……残忍到有些过分的理智。
我没说话,还是靠着床头,许久才问他,“他进来看我有没有说些什么?”
萧里在玩手机,不经意般地回答我,“没有。”
而后他从手机面前抬起头来,“因为他看见我坐在你旁边。”
心头涩然,我眨眨眼睛,把潮湿的泪意逼回去,我说,“萧里,你一定要毁掉我的全部尊严吗?”
巴不得别人眼里我就是个贱货吗?
岂料萧里真的承认了,“我只是闲来无事可做而已。”
是啊,你闲来无事可做,就一个顺手把我毁了,轻而易举。
萧里陪我到了晚上,后来薄悦打了个电话,他就立刻抓起衣服走,走的时候他和我说,“据医生观察你还得在医院里待几天,等你的胎儿情况稳定了就好。”
毕竟我之前有了先兆流产的征兆。
我没说话,萧里等不到我的回应,自顾自笑了一声走了,看着他走出去,我颓然地倒回枕头上。
我摸着我的肚子,随后拿起手机给小梨头发了个定位。
我所在的医院的定位。
小梨头立刻问我,【你怎么了?进医院了?】
【薄颜:梨头,我怀孕了。】
小梨头那边顿时沉默,然而二十分钟后,她风尘仆仆出现在我的病房里,一把推开单人病房的门,喘着气对我说,“你怎么了?怎么住院了?打胎还是流产?谁干的?”
一连串问题问得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跟我男朋友一样?”
小梨头把身后的门关上过来找我,“怎么回事啊,人都瘦了,哎哟……”
我笑了,“行行好啊梨头,我还没这么惨呢,就是刚发现怀孕了,差点儿流产。”
“可怕!”
小梨头去摸了摸我的肚子,“那我是不是要有干儿子了?”
她这个脑回路挺奇特的,我又给她逗笑了,“没想好。”
梨头叹了口气,收敛了笑容看着我,“谁的?顾历川?还是萧里?”
念出萧里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表情的变化被她捕捉在眼里,梨头一听是萧里的,蹭一下站起来,对我说,“不能留!这个小孩儿不能留!”
我被她这样激烈的反应吓到了,“怎么了?”
“你要是生了这个小孩,就等于多了一样拖累你的东西!”费璃分析得头头是道,“本来就跟萧里牵扯不清了,这回他又多了一个可以威胁牵连你的把柄,他要是拿小孩控制你怎么办?你以后不得被他捏在手里玩死?”
我愣住了。
小梨头的分析很冷血,也很直白。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怀孕称作是把柄,觉得有些过分无情,可是转念一想,的确是这样。
我和萧里原本就没有关系,却又千丝万缕,如今要是多了个孩子,我以后更加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或者换个方式说,我可能会更加没办法离开他。
小梨头见我犹豫了,对我斩钉截铁道,“打!不能留!祸根!”
我说,“行。”
然而我和小梨头去提交申请的时候,对面长挺帅的医生看着我,一脸看傻逼的样子,“你说你是不是没常识?怀孕两周连胎儿都还没着床,你他妈打个屁啊!吸都吸不出来。四十天后再找医生!”
我被医生骂的没声儿了,心说长得挺帅脾气还挺大的。
小梨头说,“叶天,你怎么说话呢!妇科医生要你这样的,孕妇给你吓流产怎么办?”
“谁他妈跟你说我是妇科医生了!”
叶天把自己办公桌上的牌子拿过来敲得哐哐响,“你不挂号直接来找我就算了,连字都不认识?!骨科看见没!骨!科!草泥马,老子脸上写着‘专治不孕不育’吗?”
小梨头直接往我身后躲,“反正我小叔说你是医生,我就顺路带着颜儿过来看了,差不多的嘛,都是医生,我相信你全能的。”
叶天穿着白大褂都要发飙了,“出去出去,私事儿晚上说,我要给病人看病了!下一位!”
走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一瘸一拐的,“叶医生啊,我这儿腿崴了,你给我看看。”
叶天当时就摆出官方又招牌的笑脸,全然不见刚才吼我们的凶神恶煞,对着大妈笑眯眯道,“好,您把鞋子脱了,我看看是哪儿肿了。顺路去拍个ct好不好?”
大妈眼里净是爱心,“好好好!”
“……”我和小梨头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无语的脸。
我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就出去了,小梨头倒是像我男朋友一样伺候我,买了很多补品,她说,“虽然是要打掉的,但是日子还没到,提前给你享受一下打胎前期的好日子,然后送小小萧上路。”
小小萧这个名字让我乐了,我说,“真难听。”
“是吧。”小梨头满嘴跑火车,“你说你俩要是生了小孩儿叫什么呢?结合一下你俩名字,萧颜?哎呀我的妈呀,消炎药啊?”
我开着车子笑得浑身哆嗦,小梨头给我指路,“看前面!我靠,你开车要命啊!”
我们在环贸iap门口停下,小梨头说最近有几个大牌专柜上新了,拉着我一定要去看看。我想想也是,是时候抄几件大牌拓展一下流水线,就跟着去了。
结果去的时候就看见了萧里推着轮椅带着薄悦在商场里逛。
萧里手边还提着好几个袋子,乍一眼看过去都是名牌,拎在手里,两手还推着薄悦轮椅背上的把手。
我心头一酸,萧里无情放纵的样子我见得多了,原来他也可以被人驯服。
小梨头在我身边站着,明显啧了一声。
我转过身去,我说,“走吧,别招惹。”
“凭什么?”小梨头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我平时也是混世大魔王的性子,就是在遇见萧里的时候怂地不得了,小梨头替我不争气,更替我愤怒,“你怀着孕,他带着你妹妹逛街?我真是想笑了,坐享齐人之福啊?”
我拽着小梨头的手,“算了算了,走。”
小梨头咬牙切齿跟我一起转身,“妈的,真没看出来。薄悦柔柔弱弱的,萧里喜欢这一款?”
而我却是坚硬又长满了刺的性格,萧里喜欢把我的刺拔光,可是等我褪去一身刺的时候,他又有了更柔软的依靠。
我悲哀就悲哀在这里,萧里靠近我,也只不过是那天夜里认错了一张脸。
小梨头转身装作自拍,拍了一张萧里和薄悦的照片,随后存起来,拉着我的手往对面的商铺走,“我们掉头,走。”
结果,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温柔,清纯。
“姐姐,你怎么也在?”
我无声地笑,真是我的好妹妹。
不得已,只能转身,对上萧里和轮椅上的薄悦,那场景实在是刺眼,我眼睛眨了眨,总觉得酸涩。
我扯扯嘴角,“悦悦。”
听听,从我嘴巴里说出来的昵称,如此可笑。
薄悦看见我,眼前一亮,“原来真的是姐姐,我远远看去还没认出来呢,真巧。”
真巧。
我没说话,垂着眼睛,倒是小梨头说话了,“薄悦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叫我们一声,大家聚一场啊。”
小梨头的接话让薄悦惊了惊,大概没想到我和费家千金的关系能这么好,但是她慌张也是一会,随后温暖地笑了笑,“阿萧说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等我好了,一定去找你们玩。”
阿萧。
我想了想,我似乎从来没有用这么亲密的语气称呼萧里过。
我喊他,向来都是干脆利落的连名带姓。
小梨头抓着我的手,“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你们俩慢慢逛哟~”
薄悦红了脸,身后萧里原本还笑着的,看见我的时候一瞬间就冷了下来,现在面无表情站在薄悦后面,我看了一眼,又不敢再看下去。
只觉得胸口像要窒息一样。
可是我都如此痛苦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我,薄悦竟然对我提出邀请,“姐姐,既然都一起了,正好等下在商场里吃晚饭吧?”
说完笑着去摸了摸萧里的手,“你说呢,阿萧?”
萧里对上薄悦的眼神,就瞬间融化了脸上的冷漠,对她体贴道,“都依你。”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着实刺眼得很。
可我没有还手之力,薄悦就仿佛是炫耀似的,对着我说,“那么,姐姐晚上想吃什么呢?”
我也学着萧里的语气,我说,“都依你。”
薄悦脸色一僵,但还是很快继续恢复了那副温婉的笑容,对着我说,“既然这样,去吃烤肉吧?”
她随便说了一家,“我记得这边有一家很好吃的韩国烤肉店,我们等下一起过去?”
语气是询问的语气,不过也没给我别的台阶,我随口应了一声,小梨头便跟着我一块。
半小时后,我们在那家烤肉店坐下,我亲眼看着萧里起身,把她从轮椅上抱到了包间的桌子边上,随后自己才在外面坐下,拿着菜单给她,“你点吧。”
薄悦姿态熟练地就像是一个女主人,对着我笑笑,随后开始点菜,每次点的时候还会很耐心地抬起头来问我一句,姐姐,你这个喜欢吃吗?
说实话,其实我最不喜欢吃的料理里面,韩国料理可以算得上名列前茅,可是对于薄悦喜欢扮演这出姐妹情深的戏,我就陪着她演下去。
于是她说什么我都说爱吃,倒是旁边小梨头挑挑拣拣,到最后决定的时候,薄悦把菜单塞到萧里手里,“阿萧,你要吃什么?”
我勾唇笑了笑,“萧里也不喜欢吃韩国料理。”
一个“也”字,我看见薄悦的脸色猛地变了,萧里都跟着眼睛一眯,随后他竟然咧嘴轻笑,揉了揉薄悦的发丝,“没关系,陪你吃,我乐意。”
我看见身边的费璃夸张地做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说实话,我也被膈应得胸口恶心。
这顿饭吃得可谓是如同嚼蜡,我和费璃心不在焉,倒是麻烦了前面那对热恋情侣不停地秀恩爱,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倒水,费璃看我几眼,我没说话。
后来直到我把一根腌菜大蒜塞进嘴巴里,察觉味道不对,一下子吐出来,梨头才拍拍我的背,她轻声说,“我看你吃东西都不顾了,随便什么都往嘴里塞。”
我吐的时候呛到了喉咙,咳了几下,眼睛有点红,我说,“没关系,”
小梨头一脸心疼,薄悦在旁边娇滴滴地问我,“姐姐,是韩国料理不符合你的胃口吗?”
我立刻端出笑容来,“没有,只是吃错东西了。”
薄悦说了一句话,“吃错东西不要紧,吐出来就好了。”
我倏地一下攥紧了筷子。
吐出来?
我特别想冷笑,我的好妹妹这是拐着弯在警告我呢,让我把萧里吐出来?
倒是萧里,依旧是怡然自得坐在那里,看着我们两姐妹暗中厮杀,他旁若无人,就像是个看戏的路人,嘴角照例是漫不经心又懒散的笑,靠着沙发,偏着半边脸,模样丝毫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我没说话,把头低下去,小梨头给我去拿了一盘自助水果,她说,“别老是吃烤的,漱漱口。”
我说,“谢谢。”
结果她刚坐下,对面薄悦也说,“阿萧,我也想吃……”
萧里二话不说放下筷子帮她去拿水果,小梨头脸色都青了,阴阳怪气地说,“故意秀给我们看啊?”
薄悦微微皱起眉头,轻声道,“费小姐怎么这么说呢……我也是无意,你们要是觉得不爽快了,我下次注意……”
听听,我真该拉着yoyo和黛西过来好好学习,这台词,这语言功底,绝对是白莲花中的模板,顶级配置。
我没说话,小梨头也不说话,这段沉默实在是冗长,直到后来萧里端着水果过来,薄悦惊喜地说,“你还记得我爱吃圣女果。”
小梨头又是直接翻了个白眼。
小番茄就小番茄,还圣女果,吃了也没见你变圣女。
薄悦左一声阿萧右一声阿萧,萧里全都应着,这跟他之前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以前都是我伺候萧里,做饭烧菜洗衣服拖地,现在全都颠倒过来了。
原来萧里也是可以这样任劳任怨为了别的女人付出的,只是我没有而已。
只是我没有爱到他而已。
这顿饭吃外的时候萧里爽快地付了钱,随后他抱着薄悦把她放回轮椅上,走的时候我听见服务员在背后窃窃私语——
“那是一对吗?真有爱。”
“是啊,那女孩子好像行动不便,那个帅哥还亲自抱着她上下,太感动了。”
“真般配啊……”
我听着这些议论,只觉得胸口压抑,但是我不能说,我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吃完了饭,萧里推着薄悦,薄悦冲我们摆摆手,“我等下还要回医院,就不陪你们了。”
萧里说,“我送你回去。”
“谢谢阿萧。”薄悦摸了摸他的手,我死死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恨不得有一把刀,把他们的双手都砍了。
我从未触碰过,萧里也从未给过我的十指相扣,他现在轻轻松松就和别的女人做到了。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吃了没烤熟的,其实我也没吃多少,而且胡乱地吃,根本没看吃了什么。可能偏偏就是吃到了某块没熟的。
小梨头看着我的脸色,“没事吧?”
我说,“肚子有点难受。”
小梨头说,“是不是刚刚东西吃了不干净的?要去厕所吗?”
我脸色难看,“不是上厕所那种难受。”
是小肚子绞在一起那种疼。
小梨头立刻夸张地捂住嘴巴,刻意拔高了声调,“天啊,颜儿,你现在这个情况肚子疼?不行,必须得去医院看看!”
她话里话外带着暗示,薄悦不知道,但是萧里知道,我现在怀着孕。
男人的目光似乎轻飘飘地落在了我的脸上,那一刻我觉得我的身体在发烫,费璃倒也不是完全做戏,直接抓着我往电梯走,“走,我带你回医院。”
我靠在她肩头,我说,“别给我找个骨科医生看妇科行不行?”
小梨头又气又笑,“你别贫嘴了,叶天技术好着呢,我带你去他家里。”
我心说那个医生到底是什么人物,但是小梨头来不及听我说话,就要拽着我离开。
我们这副样子倒是让薄悦有些起疑,她看着我,微微皱起眉头,“姐姐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这下小梨头可就扯气高昂了,她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也就是女人那点事儿,唉颜儿你走路小心点,可别摔了……”
我又想费璃这张能吹的天花乱坠的嘴巴真是厉害,这绝对会让薄悦想歪。
薄悦变了变脸色,可是身后的萧里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就站在我彼岸,像是隔了一整道银河,我所有的痛苦挣扎,在他眼里不过一场笑话。
我心想,我爱他,怎么就变成了自作多情。
后来萧里他们甚至比我们走得更快,他推着薄悦走了,薄悦脸上那像是打了胜仗的笑容让我没反应过来,小肚子的疼痛都被这阵恍惚给盖了过去。
原来我的是生是死,他都无所谓。
萧里的心可以有多大呢?大到可以装下全世界的女人,他花心放纵,从来不为谁守身,处处要吻;可是他的心又有多小呢?小到他内心最深的位置只有一个人,而我,拼尽一切费尽心思,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配角。
后来小梨头带我去找了叶天,叶天换下白大褂在家里卷烟,小梨头一踹门哐当一声就冲进去了,“叶天?”
里面唰的一下飞出一个烟灰缸,还好我动作快闪开了,不然得被砸出一个坑来,叶天穿着拖鞋,一身oversize的卫衣和牛仔裤,耷拉着眼皮看我们,“干什么?”
“颜儿肚子疼……”
小梨头带着我走进去,叶天让我躺下,帅医生眯着一双性冷淡的眼睛盯着我,“吃什么了?”
我如实回答,“韩国烤肉。”
“没烤熟?”
“我不知道。”
“……”叶天懵了,随后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吃老鼠药呢?”
我说,“那会死吧?”
“你也知道乱吃不好啊!”
叶天转身去医药柜里给我拿了一盒药,拆开一板,剪下几块小锡箔药粒来对我说,“去吃吧,以后烧烤尽量烤熟了再吃,我怀疑你根本没烤生吃了。”
我心想那个时候萧里和薄悦坐在我对面,吃什么根本没在意,的确有这个可能把生肉吃了。
倒是费璃坐在一边,看着叶天家里满柜子的药,“你这没有处方,私藏这么多药,还开给病人,犯法吧?”
叶天说,“犯法,怎么了?”
“……”
小梨头沉默好久,“当我没说。”
我们两个从叶天家里出来的时候,叶天嘟囔了一句,“最近找我的人怎么这么多?”
我下意识问,“还有谁?”
“萧里啊。”叶天穿着拖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一个人住着一栋大别墅,倒也不寂寞,“过来问我他那个小青梅的腿能不能好。”
我心口一紧,立刻追问,“能好吗?”
“希望和失望一半一半吧。”叶天抬头看向我,“你认识他小青梅?”
我扯了扯嘴角,“认识,不熟。”
原来在萧里心里,薄悦的地位已经如此高,他从来不为谁奔波打听,却可以为了薄悦做到这一步。
我的确是比不上。
我从开始就输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先把小梨头送回费家,她最近和她小叔闹变扭闹得厉害,她说想离家出走来我这儿住会。
我说,“你来我这里叫离家出走?那他妈叫换个家住住好么,你小叔知道了估计都不会过来接你,叫你长住我这儿。”
费璃一脸困扰,“说得有道理。”
她又问我,“那要怎么样才能引起男人的注意,我突然间消失,他会在意吗?”
我说,“跟我一样的毛病。爱不爱你心里没点b数么,你小叔都订婚的人了,干嘛再缠着他,你缠着陆在清都比缠着费矢好。”
小梨头缩回椅子上,“那喜欢也不是我自己可以控制的……”
我把她送回费家,小梨头对着我望眼欲穿,我没管,叹了口气,就自己开车回家。
回去的时候吃了药,腹痛果然好了点,我躺在床上,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这个时候,有人给我打了一串电话。
是个医生,声音还挺急切的,“您是薄悦小姐的家属吗?过来一下,今晚薄悦突发情况……”
听到薄悦两个字,我皱了皱眉,没听完直接挂了,结果医生又依依不舍地给我打了一个,我说,“我来了。”
于是我刚躺下没多久,大半夜又直奔医院过去,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萧里坐在薄悦床边,薄悦一脸虚弱在吊水,靠着枕头,嘴唇都没了血色,看样子是真的半路昏倒了。
但我觉得薄悦就是为了使唤我,不然萧里肯定陪在她身边,何必大半夜叫医生通知我?
通知我过来干什么?看你们有多恩爱吗?
我没说话,站在门口好久,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我怀孕了,也是萧里的。如果我和薄悦之间非要萧里选一个的话,他会选谁?
脑海里刚冒出一个问题的下一秒我就自嘲地笑了,这个问题根本不会成立,因为萧里永远都会是选择薄悦的。
而我,连加入选项的资格都没有。
我站在门外的声音惊动了病房里的两人,薄悦和萧里纷纷抬头来看我,我扯扯嘴角,“之前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你有突发状况……”
“没事,就是头晕了。”薄悦冲我温柔地笑,“不好意思麻烦姐姐了。”
我想,她是真的有一张的纯洁如白莲花的脸,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楚楚可怜。
我也端着一副温和的态度说,“没事就好,那我陪你一会就回去。”
我其实挺想知道薄悦是怎么醒过来的,她之前遭遇车祸成了植物人,双腿也行动不便,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站起来。
毕竟薄悦跳起芭蕾舞扮演白天鹅的时候,的确挺美的。
想了一会,我开口,“是之前的后遗症吗?”
“是的。”薄悦靠着床,脸色有些虚弱,旁边萧里抓着她的手,两个人手指交缠,在我眼里还真是碍眼。
她说,“可能之前没有恢复好,医生说我沉睡了很久,所以大脑的机能也没完全醒过来,日子一长慢慢就会好了。”
我也知道等到日子一长,薄悦的病都能好,到时候她不再是我眼前这个柔柔弱弱躺在病床上的病西施,而是那个气场优雅双腿修长的白城女神。
曾经白城所有的男人都把她奉作梦中情人,她跳芭蕾的步伐灵动优美,皓腕玉指纤细轻灵,如同天仙。
我没说话,想起了回忆里那个被她的巨大光环笼罩住,在她身后的阴影里无处躲藏的自己。
薄悦特意叫我过来一趟,大概就是给我看她和萧里有多恩爱,只要她轻轻摔一跤,萧里就心疼的不得了。
我沉默了十分钟,随后站起来,眨眨酸涩的眼睛,我说,“那让萧里陪你吧,我先走了。”
萧里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丝毫不顾及我现在……也怀着他的孩子。
我没说话,只想快步离开病房,而后我走出,脚步越迈越大。再到后来,我在病房走廊里狂奔,如同这样就能撇下身边的时光洪流,倒退回我最初不爱萧里的时候。
这天夜里回去我睡得很沉,无人如梦,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室阳光照进来,照在我带着几分恍惚的脸上。
我起身,看了眼自己平摊的小腹,忽然间笑了一声。
我和这个孩子,都不过是个笑话。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昨天夜里还有人给我打电话,那是一串我没有备注的号码,可是这串号码,足够我心神一凛。
我没有回拨,只是迅速的起床,走到家里的保险柜里,抓了一把现金,迅速塞入一个背包中,我不断地塞钱,直到把整个背包塞满。
我盯着那个背包,像哭一样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二十分钟后,我开车到了绿苑,门卫认识我,发现我今儿开车来了,还笑呵呵跟我打招呼,“买新车啦?”
我说,“对。”
门卫大伯帮我开了栏杆,随后我熟门熟路地拐弯,最后停在一栋别墅门口。
我走进去,直接哐当一声推开门,然后把背上的包丢在客厅玄关处。
一室寂静,没有人回应。
我讽刺地笑,刚想转身就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来都来了,不吃顿晚饭?”
这声音。
我抬头,看见电视里那个所谓的国民弟弟,被称作顶级流量小鲜肉的何止坐在沙发上,一身潮牌,腰上悬挂下来一根银色的ow链子,脚踩着一双白色椰子,头上还带着一顶vetents的帽子,栗色的头发被打理过,他冲我眨眨眼,眼睛下方一颗泪痣宛若在发光。
“我和妈都想你了。”
我不屑冷笑,“不好意思,我不想。”
“薄颜。”何止在我背后喊我,身为我的亲生弟弟,其实我也不懂他到底算不算薄家的种,但是总之我们的母亲没让他进入薄家,大概是和别的男人生的。
他说,“你的素养越来越低了。”
我总算不走了,站在玄关处看他,“和你们这种人说话,素养是没有用的。”
何止眯着眼冲我笑,他的脸出现在荧幕上的时候,能让无数少女疯狂,有好多小网红也会问我,你不喜欢何止吗?
我心想,我不仅不喜欢,我还……恨之入骨。
咧嘴笑了笑,我说,“钱,我放在包里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在你眼里,我和妈妈就是问你要钱的吗?”
何止眉毛皱起来,“薄颜,我和我妈不缺钱。”
“但是抱歉,我能给你们的只有钱。”
我下意识不想去听何止接下去的话,于是迅速打断,“如果是想叫我认祖归宗的话,那么不好意思。何止,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算是烂在薄家,被人家当做薄家一条狗,我也不会回去你们身边……”
“因为在你们身边,比让我死还恶心。”
我一字一句,盯着何止那张青春无敌的脸,手指都用力到了指关节泛青,死死攥在一起。
何止嚣张的表情都僵住了,回过神来冲我咬牙切齿,“不知好歹。”
“好自为之。”
我冷笑,再也不想听他废话一句,转身要走,身后何止站起来,冲上前用力拉住了我的手,“姐……”
我反手一个巴掌打在何止的脸上,气得我眼睛血红,说话都在哆嗦,我说,“你刚叫我什么?”
“妈的。”何止也怒了,在外面向来都是被人捧着,什么时候被人打过脸?
他一把扭住我的手腕,我吃痛但是没说一个字,何止将我顶在玄关的墙上,少年正处于向男人成长的阶段,那气息里已经有了几分凛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笑得放肆,“不好意思,我这人习惯了,你除了顺着我,也没别的办法。”
何止恨极了,“我有的是办法把你绑回去。”
“绑我回去?和你抢遗产?”我笑出声来,“你脑子是不是被那个女人洗脑了?”
“那个女人是我们的妈妈!”
“那只是你一个人的。”
我盯着何止琥珀色的瞳孔,喃喃着,“只是你一个的妈妈,我是薄家人。”
我和你们,不一样。
何止忽然间没了话,我用力推开他,少年在我身后死死皱起眉毛——不过就算是这样,他那张脸还是相当漂亮的,我们都遗传了我们的母亲,那个女人有一张我见犹怜的脸蛋。
“薄颜,你是真的想死在外面吗?薄家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吃人不吐骨头?”
我回眸讥讽,“我倒是觉得你们,拼了命要榨干我身上最后一滴血。”
何止如遭雷劈立在原地,脸色都变得煞白,随后他看着我的表情,轻佻的少年退后几步,神色已经化作了一片震惊。
沉默好久他才说,“你会后悔的。”
“你是为了萧里才留在薄家的吗?”
何止说完之后又问我,我被他这句话问得脚步一愣,甚至立在原地。
后来我转头,只是冷漠一撇,不再多说。
何止看着我离去的背影,随后回头看那个被扔在玄关处的包,拉开来,里面满满的都是钱。
我塞它们进去的时候都费尽了力气。
何止没说话,只是冷笑一声。
我从何止的别墅里出来,整个人站在冷风中吹了很久,到后来直到我的手指被冻僵,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
背着风点烟,烟雾缭绕中,我将那团带着尼古丁的烟丝燃烧成的雾吞入肺中再重新慢慢吐出。
我就这么站在马路边,看着车子来来往往,我身后的大红色野马在夕阳下如血一般鲜红。
有人开着跑车路过我,摁下车窗对着我吹了声口哨,我没说话,只是淡漠地眯着眼,后来连抽了两根烟,我才上车,发动车子。
踩下油门的时候,恍若置身时光隧道,我一脚油门踩回过去,曾经也是某个下暴雨的夜里,我的黑色车子在雨幕中如同一道闪电,后来,火光,轰鸣,崩塌,摧毁——
——我猛然清醒,看着眼前的高速公路,心脏还在狂跳。
两年前……那一场几乎毁了我一切的车祸。
我开车花了二十分钟,后来到家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不是很舒服,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摸了一把我的额头。
可能刚才是在马路边吹冷风导致了我现在身体有些过于冷,我蜷缩进被子里,将自己整个人裹成一个茧。
可是我低估了病毒的厉害。
我因为身体的疲惫睡了一晚上,后半夜发起了高烧,高烧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迷糊的,胡乱地做着梦,梦里各种场景交错,我觉得我的大脑都快烧坏了。
后来我听见有人打我电话,可是我没有力气去接,我喘着气,使劲把眼睛撑开一条缝,然而徒劳无功。
我就这么看着屏幕上的字眼逐渐熄灭下去,恍惚中我仿佛看见了薄誊的名字。
薄誊从不主动联系我……上一次半夜打电话,也只是和薄悦有关。
所以,是薄悦又出什么事了吗?
可是薄悦若是有事……我在心里自嘲的笑,必定会联系萧里,联系我,又有何用?
我就这么混沌地想着,后来黑暗来袭,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在往下坠,不停地掉落,直至脱力。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后来醒来的时候,看见萧里坐在我床边,一身潮牌卫衣,两条笔直的腿。此时此刻正带着眼镜和别人开视频会议,看见我的时候把脸转过来,笑着把眼睛眯了起来。
我看见他这种笑,就觉得估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萧里冲我说,“你发烧四十度,轻度昏迷,知道吗?”
我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病情能那么严重。话说我吹一吹风就能病来如山倒,看来身体的确是存在亚健康状态了。
萧里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相貌堂堂,甚至还带点文质彬彬的气质,在我眼里那就是“斯文败类”四个大字,我说,“你怎么来了?”
看了周围一圈,这的确是在我家。
萧里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这人渣的皮囊可谓是整个白城里都算出挑的模样,“薄誊和薄悦统统联系不上你,所以找我。”
他知道我家密码锁,所以推门进来就看见我昏迷在床上。
我嗓子有点渴,萧里察觉了,“外面我烧了水。”
这意思是我自己去拿。
也对,萧里从来都是被人伺候那个,而那个伺候他的人,向来是我。
我支起浑身无力的身体,慢慢挪着往床边去,大概是这副身残志坚的样子太过可怜,一边的萧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啧了一声,站起来替我走到外面拿了热水壶,又给我拿了杯子。
他挑着眉笑看我,“看不下去了,跟残疾人似的。”
我没说话,却被他的无心之话激得眼眶一酸。
顾历川不会再来了,这两百多平的房子也就我一个人住,说难听点,萧里不进来,我死在这边都没人知道。
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怎么会淡薄到了这个地步。
他把热水壶和杯子统统放在我床边的柜子上,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我也不会再多要求他帮忙倒一下水,拎着水壶哆哆嗦嗦地往杯子里灌水,后来喝到了热水,身体才感觉舒缓过来。
我抬头问萧里,嗓子还是哑的,“你为什么会待在我家?”
萧里还是那副表情,“我说了啊,他们找不到你。”
不,不是这个,是为什么……我生病了,你会陪在我身边?萧里,我可以把你这样等我醒来的行为理解成陪伴吗?
大概是我眼中的渴望让萧里明白过来我在想什么,他说,“你怀孕了啊,没人看着,死了怎么办?”
如此直白的话语。
我低头下去喝水,热气氤氲中却觉得眼泪像要被熏出来一样。
我缓了好久才继续说,“那他们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萧里耸耸肩膀,“大概是薄家的事情,悦悦也没告诉我。”
我说哦,两个人之间就陷入一阵沉默,倒是萧里先说话了,“你身体怎么样?”
我眯眼笑了,“死不了。”
“那我就先走了,等你舒服了给他们回个电话。”
萧里只是受薄悦之托过来看我一趟而已,我醒了他就走,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大概是生病了,心理防线比什么时候都要脆弱,那一瞬间我竟然卑微而又低声下气地挽留萧里,我说,“你能不能……别走?”
萧里臂弯里夹着笔记本朝我看过来,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面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许久,他勾了勾唇,那声音里带着讽刺,“薄颜,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哆嗦了一下,却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了他要走的衣摆。
死死攥着。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萧里,在你眼里的我,早就已经浑身赤裸,肮脏不堪。
我只不过是爱你而已,怎么会,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脑子里掠过无数话语想争辩,可是到了嘴边又统统咽了下去。我不说一个字,却不肯松手。
到了后来,是萧里把手伸下来,硬生生把我的手指扳开,这动作让我我觉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萧里却在扳开我的手后,我床边坐下了。
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我床头柜上,我见多了他办公的模样,就像现在这样,只觉得恍惚。
红着眼睛盯着他好一阵子,他却笑得邪气,“怎么,是想找个人陪,找不到别人,所以投靠我这个老相好?”
我还是没说话。
萧里把我的被子掀开了一部分,整个人钻进来,我都愣住了,他拦着我的腰把我往被子里拽,我说,“别……”
“啧。”萧里皱着眉头,“既然想要人陪,就直白点。过来,装什么矜持,老子还不屑对一个病人做什么事情。”
说完他搂住我,从背后把我抱住,“行了,睡吧,再睡一觉。”
我没想过萧里会真的选择留下,这种几率真的少之又少,我甚至做好了被他嘲讽一通然后一个人丢下的准备。
此时此刻,一整颗心在不停地颤抖,像是有人狠狠抓住了揉搓,逼出黑红的血。
我和他很久没有用这种姿势睡在一起,除却刚开始的时候,后来几年哪怕身体交付地再深,睡觉时都是背靠着背,两颗心从来不会相交。
如今萧里再一次用这个姿势将我揉进他怀里的时候,居然刺激起我想落泪的冲动。
我在他怀里挨过了一个傍晚,后来深夜我们两个都睡醒了,我看见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明显是有人发消息。
萧里的密码我一直都知道,四个零,这人甚至懒得拿自己的生日密码去绑定手机。
——甚至连银行卡密码,家里密码,各种东西的密码,统统由零构成。
我想起有一次陪他去at机取钱,他把卡塞进去后,拿手遮着,滴滴滴滴滴滴按了六声就迅速开了,我说,“你六个零有什么好遮?”
萧里说,“习惯性,毕竟密码太简单了。”
就像现在此时此刻,我解锁他的屏保密码,发现是有人微信上给他发消息,点进去一看,果不其然是薄悦。
我看了眼他们的聊天记录——
【薄悦:我姐姐在哪儿你知道吗?】
【萧:不知道。】
【薄悦:我有点担心她,我哥哥也联系不上,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事。你能联系看看吗?】
【萧:开会,回头打。】
【薄悦:好,姐姐她可能平时生活里大大咧咧的,所以没有注意我们给她打电话,你记得去看看她。顺便帮我转告一声。】
【萧:嗯。】
我做好了准备看见萧里和薄悦两个人甜言蜜语你来我往,却没想到萧里私底下和薄悦聊天也是这么一副,爱理不理的腔调。
我心想也许萧里最爱的,只是他自己吧。
可是我看着薄悦一副和我多熟悉多亲密的语气就想笑,装什么姐妹情深呢,萧里不是不知道我们俩明争暗斗,她还要摆着一副善解人意的口吻,仿佛我这个姐姐多叛逆,而她多懂事一样。
演戏这方面,我永远不是薄悦的对手。
后来我把聊天记录滑到最下面,看见薄悦和萧里寥寥数字的对话。
【萧:她发烧了。】
【薄悦:姐姐生病了?难怪不接电话,你快帮我照顾照顾她,让她好好休息,回头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萧里没回。
我盯着薄悦这排字,我都觉得恶心。
我刚想打什么话过去,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将我手里的手机猛地抽走。
我转头对上萧里,他明显也是刚睡醒,眼皮撑开一条缝来看我,薄情的唇正缓缓勾起,“看了多久了?”
我浑身冷汗直直往外冒,我说,“没有……”
“你永远都比不上你妹妹。”萧里把手机关掉塞回枕头底下,“在欺骗人心这一方面。”
我愣住了,浑身冰凉。
萧里知道薄悦所有的别有用心,也知道她话里话外的深意,那么为什么,他还喜欢和薄悦相处?
我转头看萧里,他身上的卫衣被我揉的一团乱,我脸色发烫,被他这样抱着一觉睡醒,竟然……相安无事。
我说,“你爱薄悦吗?”
萧里没回答我。
我不死心,又问了一遍,“萧里,你爱薄悦吗?”
“不爱。”
萧里总算再次睁开眼睛来看我,语气轻松,似乎在讲什么轻飘飘的事情,“但是如果我需要选择一个人结婚,一定是她。”
我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上来,我说,“为什么?萧里……是我不如薄悦吗?”
萧里被我烦的干脆转了个身,“薄颜,你需要的太多,可我一样都给不起你。”
冷漠的声音让我直直打了个寒颤。
“但是薄悦就很聪明,因为虚伪,所以她明白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明白能配合我什么。跟她相处,她永远会处心积虑替我铺好所有的台阶,我不用真心对待她,她也一样能跟我演戏下去。”
萧里忽然间转身把我的下巴捏住,我看着他的眼珠子,大概是刚醒的缘故,眼膜颜色有些浅,衬得他的瞳孔尤为漆黑鲜明——像是淬过,炼过,精心打磨过的黑曜石,无机物一般的光泽。
“我懒,所以和她相处很轻松,因为她会计算好一切我需要的东西。”
萧里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可以什么都不给她,她就能演完整场戏。”
听听,他从不动情,连择偶标准,都如此薄情。
我不知道该羡慕薄悦好,还是该嘲笑她好。
“但是你……”萧里忽然间盯住我,我明显看到他涣散的瞳仁一点点紧缩,随后那眼神刀子一般就扎在我脸上,“薄颜,你要我的爱,我给不了你。”
其实也无需讲那么多理由,单是一句他不爱我,就可以概括一切。
我笑了一声,缩进被子里,萧里啧了一下,“是打算闷死自己?”
我声音瑟缩着,“反正我听过无数遍从你嘴巴里讲出来的‘不爱’这两个字了。”
萧里没说话,只是把我的头从被子里捞出来,看着我的表情,他才说道,“行了,薄颜,有些事情,真的需要点到为止。”
炮友越界,不三不四,不上不下。
“如果你能好好退回原来那根线,那么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萧里撑着身体坐起来,他的卫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撩起一点,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我盯着他的侧脸,我说,“你会娶薄悦吗?”
“不知道。”萧里扭头来看我,“本来就想过娶她的,毕竟她才是名副其实的薄家千金,对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萧里停顿了一下,“不过她要是没醒过来就更好了,娶一个植物人更加方便点。”
听听,如此直白又冷血无情的话语。
我没说话,只是把自己团成一团,裹着被子。我觉得身体没由来地冷,大概是听见萧里那一句要娶她。
薄悦才是真正受宠的薄家千金,我骗不了自己。她的妈妈才是薄梁曾经明媒正娶的原配,哪怕现在她母亲去世,薄梁也因着情谊一直惦记薄悦。
薄誊的妈妈是薄梁的现任,所以受关注程度自然也不低,只有我,只有我是例外。
我的妈妈和薄梁是露水情缘,哪怕她和薄梁先认识,也抵不过薄悦的妈妈清纯甜美。
我在薄家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我有这个自知之明。
“对了,你有没有给他们回个电话?”
萧里突然间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
说完我去拿手机,“我现在就打。”
结果刚打开手机,就看见薄誊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快点回家,爸脑溢血住院了。】
我看见这排字眼,眼皮跳了跳,第一个窜入脑海的竟然是,爸出事了,薄家小辈是不是开始……规划遗产了?
萧里在我背后也看见了,随后又是端着一副漫不经心却高深莫测的腔调,对我说,“恭喜。”
这两个字每每从他嘴巴里念出来就带着一股子讽刺。
我眨眨眼,抹了把还在发烫的额头,我说,“我去一趟家里。”
薄梁肯定不会声张出院的事情,最多把全白城最好的医生统统请来家里。
我下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萧里没扶我,我自己扶着衣柜站稳了,随后慢慢往外走。
我拿了一套新衣服,当着萧里的面换,他见过我的一切,我也不再避嫌,脱到一半的时候,萧里哑着嗓子笑了一声,“薄颜,你这副身子倒是比你妹妹诱人很多。”
我没说话,将衣服换上,又套了一件大衣,我说,“我走了。”
萧里依旧靠在我床头玩着手机,“嗯。”
他这是要留在我家里?
我没有去揣测他的念头,一旦开始期待了,就会随时落空。
我走的时候,萧里坐在那里,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关上门。
赶到薄家的时候,我看见了薄誊的妈妈成秋水,趴在床边抹眼泪。
她是最早遇到我们的父亲的女人,可是到头来,父亲娶的却是最晚遇到的,最年轻的女人——薄悦的妈妈。
多讽刺,从她身上我便知道,爱情从来没有先来后到,曾经给过你的,一转头就可以给更年轻更美好的女人。成秋水是薄梁的第一个女人,却成为了他的情人——他娶了别人,她就由初恋变成了小三。
爱情是最自私最肮脏的东西,只要能满足自己私欲的,都被称作了爱。
我看着成秋水哭成一团,而薄梁却闭着眼躺在床上的画面,内心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薄誊看我脸色不大好,上来探我的额头,“发烧了?”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他叫管家给我倒了热水,“你去隔壁间休息。”
我摇摇头,“我就呆一会,他要没醒我就走了。”
薄誊在我身后无奈地喊我,“薄颜。”
这个时候正好薄悦坐着轮椅过来,看见我也站在父亲的房间里,表情一变,又很快化作笑意,“姐姐,你来了?”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她演戏,重感冒加发烧的痛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说,“嗯,等下就走。”
“姐姐……”薄悦喊我,“你是不是讨厌我?对我态度那么冷淡?”
我装不下去了。
我说,“对。”
薄悦的表情僵在脸上。
她做好了我虚与委蛇和她过招的准备,可是没想过有朝一日,我当着所有家庭成员的面回答她,对,我挺讨厌你的。
成秋水听见动静起来看了我们一眼,随后又坐回床边哭她的老公。
反正不关她儿子的事儿,另外两个女儿随便怎么闹,闹大了更好,统统赶出去,薄家就是薄誊的。
薄悦笑得尴尬,说话声音都有点结巴,“姐姐你……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我叹了口气,旁边管家又递给我一杯水,我喝完嗓子还是疼,“你别委屈,以为你自己是个特例,我对整个薄家都有意见。”
薄悦笑得更加强撑了,大概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题。
薄梁还没醒呢,我摆明了要造反。
成秋水幽幽的说,“你说这种没良心的话,老爷要是出什么事,你别想要到薄家一分钱。”
“拿去拿去。”
我满不在乎,“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想要独占薄家的遗产吧?我退出,你跟我的好妹妹争斗去吧,反正我不要。”
薄悦脸色一变,声音都跟着尖锐了,“姐姐……你,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这个意思,妈妈,您相信我,我没有想和您争财产的念头,我……”
“哦?那你的意思是,薄家的钱也不要了?”我拍拍手,“看不出来啊,你挺大方,那正好,我们两人都同意了,就全给薄誊继承吧。”
薄悦的表情真的是变了又变,如鲠在喉,“我……我不是不要,我是法定继承人……”
啧啧,难得看见她这副如临大敌进退不能的样子,我觉得我还是有点长进的。
只要萧里不在,我就可以刀枪不入。
我没说话,冷笑着走了,薄誊在我背后喊我,“薄颜。”
我头也不回,这个家有我没我一个样,另一个家却拼了命要把我拉回去。
我抹了一把眼睛,挺好的,没哭。好样的薄颜,越来越有骨气了。
我在薄家待得时间称得上相当短,看见薄梁躺在床上那一刻我就知道,薄家得变天了。
耳边响起当初有人提醒我,薄家吃人不吐骨头,我笑了笑,坐进车子里,发动车子。
不吐骨头便不吐骨头,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谁,反正这人世间,谁又是好东西了?
我到家的时候,推门进去看见萧里还靠在床头,拿着电脑戴着眼镜,看见我的时候抬起头来,“我就知道你一小时之内肯定会来。”
我重感冒,只觉得头越来越昏昏沉沉,后来索性直接在他身边躺下,被子里将自己缩成一团。
萧里说,“吃药吧。”
我说,“不行,我怀孕了,吃药对小孩不好。”
萧里愣住了。
随后男人缓缓咧嘴笑了笑,“什么人的孩子让你这么重视?”
我趴在萧里的肩头,我说,“你的。”
萧里沉默了很久,他随后又问了我一遍,“你确定是我的?”
他不会相信的,毕竟在他眼里,我前前后后能和那么多男人发生关系,指不定是谁的呢。
我知道自己就像是说了一个笑话,我扯扯嘴角,躺在床上,萧里过来摸我的额头,兀自感慨,“挺烫的。”
我昏昏沉沉地眯着眼,后来又思绪混乱地睡去,朦胧中我似乎看见了萧里起身不知道去干嘛,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
从未想过病魔会如此厉害地侵占我的身体。
后来我一觉睡醒,不仅看见了萧里,还看见了叶天,那医生见我醒了冲我道,“牛逼啊,发烧四十二度,真厉害,再烧下去不死也脑残了。”
我咽了咽口水,喉咙发炎疼得厉害,叶天丢给我一板药,“醒了就吃下去。”
我实在是忍不住,吞了药片,忍着喉咙口针刺一般的疼痛感,我不想再顾忌什么孩子了,打掉吧,萧里都不要。
看着我把药片吞下去,萧里倒是盯着我幽幽地说,“哟?这会儿不关心胎儿健康了?”
我红着眼睛冲他笑笑,“无所谓了。”
三个人在房间里陷入沉默,我忽然间想起来大概是之前萧里把叶天喊来的,我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我更感激他。
叶天说,“下个月月初过来我们医院打胎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随意判定一件事情的生死,不过也好,我这个母亲已经彻底放弃了对自己小孩子的挣扎。
“嗯。”我淡漠地应了一声,萧里陷在一边的沙发上,依旧是端着一台电脑,“晚上去哪里吃饭想好了吗?”
我摇摇头,“不想吃。”
“你想死在这里?”萧里冲我咧嘴笑笑,“等下叶天开车出去。”
叶天指指自己,“我开车?我开车跟玩碰碰车似的……”
萧里笑得更开心了,“我开车?我驾驶证都被吊销了。没交警的时候开开,被抓住就看天意了。”
“好你牛逼。”叶天拍拍手,“得了,我来开吧,正好带她去吃点清淡的,老窝在家里人都要发霉了。”
萧里就这么直接地决定了我接下来的活动,甚至都没有过问我的意见,他一意孤行替我安排好一切,我不从也得从。
累得厉害我干脆重新闭上眼睛,叶天倒是不避讳我,直接问萧里,“你挺在意你这个老相好的啊。”
萧里也没否认,“好歹认识了五年,要是放任她真死了怎么办,她也没别的朋友。”
说的我多可怜。
他对我好只是心血来潮,这招我两年前没离开白城的时候就经历过了,所有他给的甜头,我都小心翼翼端着。
后来我睡了一个小时,萧里不顾我重感冒硬是把我拉了起来,叶天啧了一声,萧里说,“出去,我饿了。”
只是因为他饿了。
我昏头昏脑地起来,萧里给我套了一件衣服,叶天在旁边转过脸去,“你当着我的面给你旧情人换衣服?萧爷玩得路子有点野啊。”
萧里冷笑,“老子挡着,你敢看,眼睛就挖出来。”
我套上一件厚厚加绒的白色卫衣,外面又批了一件oversize的牛仔夹克,萧里跳下床熟门熟路拉开我的衣柜,吹了声口哨,“你都还没丢?”
当初我信誓旦旦说要把萧里给我买的衣服统统烧了。
我说,“忘了,等下就丢。”
萧里还是笑,给我穿上打底裤又给我套上过膝靴,他的品味还是很好的,当初给我买的那些衣服在后来统统都是成了街上的爆款,萧里说,“走。”
我腿还是软的,扶着衣柜站起来,萧里在前面把脸拉长了,“怎么这么慢?”
我没说话,吃过药之后身体稍微舒服了一点,可是还是有点发烧,叶天指着我说,“你就这么使唤一个病人?”
看看,医者仁心。
萧里不耐烦地说,“那你给我使唤?”
医生迅速转换态度,“那别了,你使唤她吧。”
一群人坐上萧里的车子,驾驶座由叶天坐着,说来也是神奇,萧里说自己驾驶座被吊销了,但是我经常见他开车出去,大概也不怕被警察抓住,没有驾驶证还开得那么放肆。
叶天往国金大厦开,停车后我发着低热往商场里走,萧里约了一家一直要排队的火锅,带着我们长驱直入到了包间里。开了暖气,我的身体才稍稍缓解一些,暖洋洋的空调正对着我,对面还是热火翻滚的火锅汤底,一下子就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气息。
“重感冒的时候吃这种东西不好。”叶天皱了皱眉。
萧里看了我一眼,“那你看着我吃?”
“……”我真是服了这个人自以为是的思维。
他这一个晚上就带着我晃荡到了这里又晃荡到了那里,美其名曰是为我好,事实上,我的身体却被透支地越来越严重。
等他开心了,觉得够了,终于带着我回到商场电梯前,“回去吧。”
我长叹了一口气,叶天在一边也看不下去了,他说,“你这身体这样下去,估计又会有先兆流产的征兆。”
萧里听到这话总算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随后电梯在我们门口打开,刚打开我就看见顾历川和他的母亲从里面走出来,他母亲挽着他一条手臂,而顾历川则一脸像是带着女朋友出来的表情,和我们直直撞上。
我的脚步一愣,要不是背后叶天扶了我一把,我差点两腿一软。
顾历川身边的女人看见我的时候,也是脸色一变,嘴巴里不知道念叨了一句什么话,连带着顾历川的脸色也变了。
我知道,这个女人原来看我不爽就是因为她的儿子跟我在一起,虽然只是挡箭牌,但是好歹也在一起两年。
见面总得打个招呼什么的。
顾历川低低喊了一声,“小颜。”
我嗓子沙哑地厉害,没说话,旁边萧里倒是帮我应了,“嗯,带你妈妈出来逛街?”
他妈妈看看我又看看萧里,身后还跟着一个叶天,嘴巴里阴阳怪气冒出一来句,“两个男人陪玩,胃口够大啊。”
我所有的怒气在这个时候简直升到了一个爆发点,我上前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衣服,甚至不顾自己还在重感冒,将她狠狠推到了旁边的商场扶梯旁边上。
顾历川的母亲没想过我会出手,女人被我推得后背撞上栏杆,踩着高跟鞋差点摔下扶梯去,她反应过来狠狠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你什么东西啊!放开!”
我看出来了她想打我,但我居然没躲,脑子烧坏了只剩下一股倔劲,硬生生迎上她那个巴掌,啪的一声巨响,我耳膜都跟着剧烈疼痛了一下。
顾历川的母亲愣住了,原本只是张牙舞爪一下,没想过突然之间就会变成真的结结实实一个耳光,我死死摁住她,连带着今天被萧里使唤的怒意一并发泄在她身上,因为感冒嗓子疼,我声音吼出来都带着嘶哑的惊悚感——“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两个女人的动静很快就惹得周围一堆人围观,我看到有不少人甚至举起了手机开始拍照,我死死按着他的母亲,身后顾历川来抓我,“薄颜,你闹什么!”
“我闹?”
我像是听见笑话一样,头晕脑胀让我根本敌不过顾历川这个大男人的力气,很快被他用力一把抓开,他的母亲扑在他怀里哭,哭得梨花带雨,可是分明,刚才动手打我耳光的那个女人也是她。
我站在那里,萧里和叶天没上前,顾历川站在他母亲身边,周围人指指点点,那一刻,我耳边响起各种尖锐纷杂的声音,于是死死攥住拳头,直到叶天察觉不对喊了一声,“萧里,薄颜的耳朵在流血啊!”
刚才那一巴掌力道实在是太大,我到现在耳边还在嗡嗡响,估计是伤到了耳膜,我没说话,只是啧了一声,上前。
顾历川的母亲瑟缩在她儿子的怀里,我眯眼笑,“你有本事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顾历川的母亲哭得很大声。
我怒吼,“说啊!有本事说没本事承认?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敢讲带着儿子爬我别墅的床,刘蕾,你要脸不要脸?还说我和两个男人玩,你看看你自己,有那个资格说我吗!”
我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什么什么?他们是母子?”
“不得了啊……被打的那个女的估计以前被渣男的老妈绿了,真刺激……”
“这剧情翻转简直厉害,不说过话说真的是亲生母子吗?”
“看着不像,有钱人家里的第二任老婆那种,小儿子年纪轻轻精火旺盛,老的满足不了那个女的,估计就找人家的儿子……”
“子承父业啊这是。”
“子承父业哈哈哈哈这个用词!”
顾历川和刘蕾脸色铁青,周围的议论声一点都不顾忌当事人在场,直接传到他们耳朵里,我指着顾历川和刘蕾,一字一句,喉咙口几乎能冒出血来,“我躲着你们让着你们,好心好意没给你们撕破脸皮,你倒好,一上来就骂我?我不介意到时候鱼死网破,把你们的龌龊事情捅到顾国庭面前去,尽管来试试!!”
刘蕾尖叫一声,上来巴不得撕了我的嘴,刚刚做好指甲的手指划在我脸上,看样子是想和我扭打成一团,“我告诉你薄颜,你别以为你自己多干净!和顾历川分手就搭上萧里,这么无缝衔接,早就暗渡成仓了吧!”
我几乎被她气得想笑出声来,成语倒是用的不错,该夸她有文化水平吗?
“是吗,那你是想跟我玩大的吗?”我眼睛血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刘蕾,你连你自己亲儿子都要祸害,你想过他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你还教他拿我做挡箭牌,你自己倒是好,嫁个豪门还优哉游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和你拼了!”刘蕾所有的丑事都被我捅出来,站在一边的顾历川脸色发白,想上前,被我破口大骂,“你要是敢上来,我连着你的丑事一块捅了,干脆大家一起别做人了!”
愤怒爆发,我双眸血红,顾历川啊顾历川,你曾经在我心中是多么的重要,现如今呢?
刘蕾甚至都敢到我面前来嚣张,他却做了什么?畏畏缩缩躲在一边,一个字都不说!
这就是我曾经深信的男人!
我没留神,整个人被刘蕾推在了地上,随后女人抓着我的衣服和我撕扯,我因为发烧全身都沉重疲惫,到后来叶天喊了一声,“别动,她是孕妇!你想闹出人命吗!”
霎时间,全场再次寂静。
而此时此刻,顾历川却站在我对面,用那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他没碰我整整两年,可分手这么点时间,我居然怀孕了……
萧里都跟着脸色变了,刘蕾猖狂大笑,“好你个薄颜,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我还给你,被男人睡烂了吧!”
这个时候萧里走上前来,一脚把刘蕾整张脸踹得偏过去,她身子都被带着摔出去好远,刘蕾捂着脸趴在地上,似乎没想到忽然间会有人出来帮忙。
萧里把我扶起来,我小腹剧痛,已经承受不住了,脸色像是死人一样苍白,哆哆嗦嗦地站起来,额头全是冷汗。
“萧里你……”顾历川没想到萧里会出手,赶紧过去扶他的妈妈,“你打我妈?你是不是男人?”
萧里眼皮都不抬一下,“别跟我讲素质,我懒得标榜自己是什么好男人。”
随后他扶着我,“丢人,撕个逼都撕不赢。”
我忍着剧痛笑,“抱歉……”
叶天看着我从耳朵里流出来的血,啧了一声,“麻烦了,去医院,耳膜要是破裂了,算半个残疾人。”
说完他幽幽地看向顾历川和他的母亲,一字一句,“到时候打起官司来,估计还能判刑呢……”
叶天的话传到顾历川耳朵里的时候,我看见刘蕾和顾历川通通变了脸色。
女人躲在顾历川怀里,哆哆嗦嗦地说,“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再说了,是她自己犯贱凑上来的!耳膜破裂?怎么可能?”
我耳朵嗡嗡嗡响着,刺痛不停地传来,我嘶了一声,萧里捂了一把我的耳朵,手拿下来的时候,掌心带上了一抹血。
萧里扶着我说,“走,跟叶天去医院。”
我来不及说别的话,就被他拽着走进一边的电梯,背后刘蕾在说话,结结巴巴地解释着都是我自己凑上来找打,她不是故意的。
我昏迷过去之前想着,刘蕾,我只要没死,我都要你和顾历川身败名裂!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绑着绷带,从我后脑勺绕过去,贴着头一圈,乍一眼跟黑猫警长里面的一只耳有点像。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萧里坐在我床边,叶天站在我床尾,这医生穿着白大褂还挺人模狗样的,见我醒来,萧里没说话,叶天说了,“命挺大的,孩子保住了,耳朵也没出什么大事,住院休养一阵吧。”
我没去管叶天,盯着萧里的脸。
萧里对我说,“接到消息说,刘蕾连夜出国了。”
出国?怕我回去后整她,所以跑去国外了?
我冷笑,另一边耳朵暂时性还听不见声音,不过还好不是聋了,我碰了碰耳朵上厚厚的纱布,叶天说,“你挺能折腾自己的身体的。”
无所谓,反正我也破罐子破摔。
我躺在床上好一会,才问了一句,“顾历川跟着去了吗?”
萧里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看我,咧嘴笑了笑,虎牙搭着他那双带桃花的眼,尤为漂亮,“没有,顾国庭的产业他还要管。”
看来顾国庭倒是放心他的好儿子,完全没想过自己娶回家的第二任美娇娘会不会跟自己年轻气盛的儿子发生什么。
人最要的是有自知之明,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货色,既然是个老头,就得做好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为了钱投奔自己的准备。
我沉默了好久,萧里也在一边玩游戏,熟悉的bg响起,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叶天已经走出去了,病房里就剩下我和他。
我看着萧里,像是不可置信,“你在玩旅行青蛙?”
萧里还是那副笑意,“怎么了?”
我以为萧里的个性,是不会去碰这种游戏的。
可我看见他玩了游戏,然后淡漠地说了一句,“曾经在某段人生里,一直在不停地等待。我也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但是我仅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我没听懂萧里这话什么意思,但我看见了我以前从没在萧里眼里见过的苍凉。
那一刹那,我觉得眼前的萧里不再是那个肆意又潦倒的豪门阔少,醉卧温柔乡,梦醒美人塌——
而是一个经历过一场劫难后淡漠的老人。
忽然间想到,萧里眼里的冷漠,是不是也是因为,他曾经遇到过什么?
可是这又与我有何关系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没说话,萧里低头去玩游戏,病房里静默下来。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响,点开来发现是顾历川给我发了个微信。
我看见他发过来的寥寥数字。
【顾历川:薄颜,你还在生气吗?】
我看见这排字就想笑,这是来示好来了吗?终于正面冲突了吗?
我一个字都没说,直接删了顾历川的微信。
过了一会他来加我,备注写着,在一起两年,能不能不要逼他。
逼他?
我笑死了,手机一丢,随便放着,萧里眼皮抬了抬看我一眼,下一秒顾历川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看见萧里勾唇笑了笑,又露出了那种放肆不羁的笑容,看了我一眼,我没接。
结果这厮接了。
接通还开了扬声器,我听见对面顾历川急喘着气喊了好几声,“小颜,小颜?”
萧里沉默了一秒,随后笑了,“喊谁呢?”
拖长了音调,极尽放肆和无所畏惧。
这腔调也就萧里一个人能演绎的入木三分。
对面顾历川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呼吸都跟着粗了几分从手机另一端传来,“你……你是萧里?”
萧里随意地嗯了一声,又继续倒,“有什么事吗?薄颜动手术住院了现在还在昏迷,没醒。”
我在病床上翻了个白眼,这人渣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
萧里这话一出,对面顾历川果不其然急了眼,对着他道,“她……真的伤得那么严重?”
萧里继续笑,越笑越开心,大概能这么戏弄顾历川让他心情很愉悦,“你觉得呢,你的妈妈一巴掌下去把未来儿媳妇打到耳膜破裂,啧啧。”
顾历川明显担心了,“她……在哪家医院?我想过来看她。”
岂料萧里这人直接回答,“不知道。”
这是连骗都懒得骗了,甚至懒得想理由,直接一句不知道。
把顾历川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他知道这是萧里不想让他来,但是薄颜出了事,他竟然很担心……
当然此刻的我不知道顾历川竟然还会担心我,若是知道了大抵也要仰天长笑,装什么情深呢。
萧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他声音倒是轻佻,显然让顾历川干着急,让他很开心。
我由着他这样戏弄顾历川,在一边没出声,后来顾历川长久地不说话,萧里干脆直接挂了电话。
我觉得如果他不是萧家大公子,就这作风,早在白城被人打了无数次了。
萧里将手机丢给我,挑眉问我,“不心疼一下顾历川。”
我面无表情,“可怜他我都觉得浪费我地善心。”
“啧啧。”萧里看着我,“薄颜,你怎么这么无情,好歹在一起两年。”
我没说话,萧里这样要笑不笑的表情让我揣测不出他到底想做什么,或许他在中间和稀泥只是图个开心。
毕竟萧里这辈子行事作风,大部分就是图开心。
晚上的萧里点了一份外卖,他当着我的面自己吃的很开心,而我对着医院里的清粥发呆。
我皱着眉说,“萧里,你为什么一直在我眼前晃?”
萧里被我这个语气弄笑了,“碍眼?”
我不敢说他碍眼。
萧里夹了一块肉到我嘴边,“吃不吃?”
我看着他没说话,生怕他这是逗我玩的,在我张嘴巴下一秒就把筷子收回去。
萧里啧了一声,“无聊,看你喝粥可怜,不吃我吃。”
说完他自己一口吃了,我就这么愣愣看着他。
萧里最近在我身上花的时间几乎可以回到两年前我们俩偷情的时候。
我有点害怕他的心血来潮,怕我重新期待什么的时候,他又把我打入绝望的地狱。
萧里吃完了饭就收拾了一下自己,站起来,我问他,“你要走了?”
萧里回眸看我,“嗯,差不多了。时间消磨得够了,我晚上还有酒局。”
酒局,意思是他又要去和女人醉生梦死了。
我强忍着心里所有的嫉妒,却再没挽留他的勇气。
可是萧里一走,顾历川就找到了我。
我都不想去猜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顾家势力不小,找到我的踪迹,易如反掌。
他推门进去,原本以为会看见我和萧里相处在一起的画面,可是没想到我是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半边脑子因为耳朵伤了缠着绷带,模样看起来,的确有些……凄惨。
顾历川愣住了,下意识反问我,“萧里呢?”
我冷笑,“走了,怎么,想找他?”
顾历川慌乱地解释,他从前没有这么慌乱过,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现在却如此狼狈不堪。
原来当初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我笑意愈发嘲讽,顾历川立刻跟我示弱,“小颜,是我不好,我怀疑你和萧里有什么,所以之前在商场里的时候对你这么冷漠……”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了萧里为什么提前走。
或许他知道顾历川该过来了,所以提前走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忽然间觉得萧里比我眼前的顾历川要可怕更多倍。
然而就算这样,顾历川在我心里的形象也已经彻底崩塌了,他这副样子匆忙过来,我一点都不想领情。
顾历川近乎讨好地说,“小颜,是我的错,我也知道自己这是被迷惑了,你能不能不要撕破脸皮,好歹我们在一起两年。”
在一起两年,他和他妈妈就偷了情两年。还曾经对着我装出一副深爱的模样。
我不想再心软了,心底对他所有的好感都荡然无存。
顾历川看着我冰冷的眼神,一颗心一下子慌了,他怕我真的把事情捅破,那他的名声全毁了。
我明白他的顾忌,才更想笑,“顾历川,既然怕,当初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的时候,就没想过下场吗?”
顾历川眼睛都红了,上来抓我的手,“小颜,我当初就是一时冲动,后来越来越被迷惑,才会这样。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拿什么补偿你都行。”
补偿?我冷笑,“你的补偿,我不稀罕。”
道歉是没有用的,你要不去死吧。以解我心头之恨。
顾历川看出了我的抗拒,欲言又止,明显还想说什么,但是我声音冷漠,“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我并不是很想看见他。
顾历川好看的眉毛死死皱在一起,听见我的话,他知道我心意已决,事情可能没有回转的余地。
顾历川口不择言地对我说,“薄颜,我当初对你不够好吗?在一起两年,我该做到的都做到了,你和萧里眉来眼去的时候,我当做没看见,你做人有没有良心?”
我听见顾历川的话,笑得眼睛都红了,我做人没良心?
我抓起床头柜的杯子直接朝着顾历川砸过去,顾历川一躲躲开了,那杯子砸碎在他的脚边,他被我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从此怒气彻底被点燃了,上前来,用力抓住我的肩膀,“你想干什么?”
我一把推开他掌控我的手,“滚出去!”
“薄颜,你别不知好歹!”
顾历川怒了,我床头上的东西叮铃哐啷摔了一地,他用力扯住我的头发,“薄颜,给彼此留点退路,我不想和你撕破脸。”
终于露出原本的面目了吗?
我冷笑,“求你别给我留后路,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和我撕破脸。”
我这软硬不吃的性格大概就是和萧里学的,因为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所以别人的后路,我也一样不会给。
毕竟,女人不是都喜欢鱼死网破的快感吗?
我按下了服务铃,医护人员进来,看见房间里凌乱的场景都吓了一跳,喊了一声,“你们在干嘛?”
“帮我把他拉开!”
我指着顾历川,“我不认识他,这个疯子!”
医护人员看着我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在病床上被人掐着脖子,惨白的脸,眼神无辜痛苦,一下子喊来了安保人员,“02号房间这边有人闯进来。”
顾历川急了眼,看见我如此六亲不认,被人架出去的时候,毫无形象地喊着,“薄颜,你想清楚了吗?一定要这样吗?”
我几乎想笑,可惜了我还在装柔弱的阶段,被护士小姐护在怀里,眼角还挂着眼泪。对上顾历川那张近乎疯狂的脸,看见他从原本文质彬彬的形象撕裂成这样人渣的样子,有点挂不住脸上的委屈,差点要笑出声来。
想清楚了吗?
呵呵,从你做出这种恶心我的事情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顾历川被护士和安保人员推到了门口,我缩在小护士的怀里瑟瑟发抖,我说,“他的妈妈把我耳朵打聋了,我怕……我怕……”
几个小护士护着我,对着顾历川怒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女朋友,还逼她!”
顾历川怒吼,“你懂什么!她算什么好东西!”
“赶出去!”
“没素质的男人!渣男!!”
后来顾历川被彻底拖出去了,我才从护士怀里抬起头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对小护士说,“谢谢你。”
小护士心疼我,拍拍我的肩膀,“怎么会这样啊,你这么漂亮,偏偏遇上了渣男。”
我叹了口气,模棱两可地回答,“人生啊,唉。”
“太不容易了,小姑娘信错了人。”旁边的保安大叔也叹了口气,“小姑娘早点看开,以后这个渣男要是又来了,喊我们一声。”
大家又聚在一起安慰我一番,大概是许久没有见到这样闹上门来不讲理的男人,都觉得我很可怜,年纪轻轻就被渣男拖累,小护士还送我一只苹果,喊我好好照顾自己。
走的时候,我从此成为了医院的特别照顾对象,人家都说,知道02病房里的那个小姑娘吗,她男朋友太不像话了,居然掐人家脖子,他妈妈还打小姑娘耳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这么惨。
我听着窝在被窝里偷偷地笑出声来。
一个礼拜后我复查,正好遇上了叶天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撩小姑娘,这位帅医生听见动静,正好看见我穿着一身病号服,光秃秃一个人像幽灵一样飘荡在医院的走廊里。
叶天叫住我,“哟,绯闻女主角。”
我另一边耳朵听到一些声音,回头,冲叶天笑了笑,“你也听说了?”
叶天乐了,“是啊,听说顾历川被打出去了。”
我走过去冲他呲了呲牙,“大快人心。”
叶天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眼,“你等会吧,今晚萧里正好找我。”
我愣住了,我说,“萧里找你,喊我干什么?”
叶天眯起眼睛来笑,“萧里晚上缺个女伴。”
我指了指自己,“就这样?”
叶天笑眯眯地不说话。
果然到了傍晚,萧里来到了我的病房,许久不见,他还是那副光鲜亮丽的样子,看见我的时候,咧嘴笑,两颗虎牙,轻佻又放肆,“哟,叶天跟我说了你的事儿。”
我心说我和顾历川互怼的事情估计要成为圈子里流传千古的传奇了。
萧里说,“顾历川连群都退了。”
小梨头那个渣男渣女群。
我冷笑,“他应该好好留在那里才对。”
萧里的渣都比不上顾历川这样脚踩两条船一条船还是自己的继母这种花式渣男。
萧里在我边上坐下,看着我的耳朵已经没有纱布盖着了,问我,“身体怎么样?”
我回答,“还行。”
“感冒好了吗?”
“嗯。”
“怀孕反应明显吗?”
“几乎没有。”
“……”
而后我们两个人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萧里又打量我一眼,“晚上有个局。”
我皱起眉毛,“为什么那么执着带我去?”
萧里笑了,“因为薄悦身体不舒服。”
行,我就是个备胎。
我破罐子破摔惨笑一声,“好啊,几点?”
萧里吹了声口哨,“晚上十点,我先去看一趟薄悦,你自己收拾一下,好了给我发个消息就行。”
他说完就这么径直走了,甚至连理由都懒得编,直接给我说,他现在要去看薄悦,叫我自己看着办。
我要是不从,也没事,他多得是别的人选。
我哐当一声坐回床上,只觉得浑身冰凉。
萧里的毫不在意,把我所有的在意都踩碎了。
我没说话,病房里沉默下来,只留我一个人,仿佛能等到地老天荒。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叶天过来敲门,手里夹着一根烟,我过去闻了闻,皱起眉头,“你卷了?”
叶天像个瘾君子一样笑了,“行家啊,一闻就知道。萧里让我来喊你。”
我说,“这么纯的不好。”
叶天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他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健康,那我也懒得多劝了,耸了耸肩,穿着正装拿起一边的包,我已经画好了妆,随后给萧里弹了个微信语音。
“喂?”
接通就是萧里那个性冷淡又磁性的嗓音。
我顿了顿,“我和叶天已经都好了。”
“我现在就过来接你。”
萧里没来得及挂电话,我听见对面薄悦的声音,阿萧,是谁呀?
随后,通话被切断。
我看着屏幕发呆,感觉像被人打了一拳。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深的不甘心,以及一种,扎根在我心里的眸中根深蒂固的信仰。
萧里……离了我,你也不行。
我和叶天走出门外,萧里的车子很快在住院部大厅门口出现了,他摁下车窗,看见我皮裙高跟鞋的样子,又是流里流气地一声口哨,“你这样蛮有那种撕逼的网红的感觉的。”
我没说话,自动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萧里需要一个身份足够震慑场面的女人做女伴,我虽然不受薄家宠爱,但好歹也是个薄家千金。
薄悦身体不舒服,就由我来顶替。
一路开着车子到了月亮湾楼下,我看见了很多熟悉的车牌号码,果不其然我刚下车,对面就扑过来一个人影,修长无敌的美腿直接把我夹住,在我身上像一只树懒一样一抱——我不得已托着她的身体,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一下,听见小梨头的声音,“我想死你啦!”
我笑了一下,“我现在好歹还算半个病人,你别这么热情,我吃不消。”
“没关系,我热情就够了。”小梨头随口就是黄段子,“哥哥不要动,妹妹全自动。”
我乐了,身后萧里看见小梨头打了声招呼,“哟,费璃娘娘。”
“萧大公子。”小梨头眨眨眼,“咦,你今天怎么带着颜儿过来出席了?你们俩是不是有啥故事?”
萧里不动声色地随口一说,“因为薄悦生病了。”
真的理由,他却说的如此随意,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可偏偏,真相如此伤人。梨头的脸色僵了僵,“你把我家薄颜当备胎?”
萧里双手插兜走过来,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请得动薄家千金也得是我的荣幸。”
“啧。”费璃冲他比了一个中指,从我身上跳下来,“满嘴跑火车,渣男。”
正好这个时候远处费矢走过来,看见我们,沉稳地打招呼,“薄颜,萧里。”
“晚上好。”
萧里带着我上前,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边,虽然……只是一个替身。
陆在清和江凛在远处撩别的妹子,看见我们就冲我们笑笑算是打过招呼,我也随他们去了,倒是小梨头拉着我,“听说你和顾历川闹翻了?”
我噗嗤一笑,“你消息挺灵通啊。”
费璃暗自兴奋地搓手手,“快,什么时候搞他妈妈那个老女人?你一句话,千军万马来相见!”
这丫头巴不得闹点大事出来呢!
我笑了笑,“刘蕾已经躲到国外去了。”
小梨头啧啧两声,“顾历川真惨……刘蕾捅出来的篓子,结果人跑了,留他一个人扛。”
“只能说活该。”我耸耸肩膀,“他要是自己有点脑子,也不会被刘蕾勾引。”
“有道理。”小梨头拉着我往场地里走,“萧里呢?”
我回眸,看见萧里正和别家千金聊天,明明我是他带来的女伴,但他此时此刻却在旁若无人地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我觉得可笑,更觉得自己可笑。
我没说话,小梨头叹了口气,拉着我往里走,遇上江凛和陆在清出来,看见我都对着我吹口哨,陆在清这人还特别找死地问我,“听得见吗颜儿?”
我被他气笑了,“我又不是耳朵全聋了。”
陆在清压低了声音,“那我小声儿说你坏话呢?”
我拿过江凛手指里烟去怼陆在清的脸,这厮笑着往后跳了一步,“诶诶,冷静冷静,我就说说啊,我哪儿敢说您坏话?上一个骂你的小网红不是还呆在冷宫里没出来吗?”
我蓦地就想到了黛西,“说她干什么?”
“说说咯。”陆在清意有所指,看了眼我身后的萧里,“萧老板来了!”
“大老远听见你们说得这么热烈。”
萧里皮笑肉不笑搭了搭陆在清的肩膀,“对黛西有意思?我把她推你。”
“别别别。”陆在清举起手来,“算我的错,你今儿怎么带小颜来了?不怕顾历川找你算账?”
“他不是应该找他的妈妈吗?”萧里毫不在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萧里过来把我搂住,周围一圈人嘴巴都张大了,尤其是陆在清,“我靠……原来感觉……没出错啊。”
江凛倒是一脸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小梨头故意啧啧感慨,“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随口说了一句不久前,萧里也没否认,只是带着我往里走,看见薄誊那一瞬间,我愣住了。
萧里笑着说,“生日快乐薄少。”
我更愣住了。
今儿是薄誊生日,而我,却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萧里所说的酒局是这个,难怪要带我过来,我要是薄誊,我估计也能被他膈应死。
我揣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和自己哥哥打招呼,“生日快乐,哥。”
我很少喊他哥,今日空手过来也没准备礼物,我急得直给萧里使眼色,结果萧里这厮还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跟薄誊打过招呼以后,就领着我去别的场地。
我有些着急,“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萧里意味深长看着我,“我以为你会知道。”
我皱着眉头,“你送他什么了?”
“微信转账了66666。”萧里说得尤为轻松,我想了想,这也的确符合他的作风。
我看了眼四周,“这个点附近商场应该有开门的,带我去看一圈。”
“怎么了?”萧里看我一眼,“你还要给你哥准备礼物?”
我没说话,拉着他往外走,路过薄誊的时候,我带着歉意笑了笑,男人在我背后看我,我感觉他的目光滚烫地打在我背上,让我有些胆颤心惊。
月亮湾外面就是个广场,我带着萧里出门,随便去一家男士品牌店给他挑了一条领带,后来付了钱匆匆忙忙让前台小姐包装,小姐看我这副着急的样子,笑着跟我解释,“您别急,马上好。正巧您是我们最后一个客人了,给您打个折吧。”
我说了声谢谢,服务员又笑着看我们,“你们看起来很般配,买给你男朋友的吧?”
我笑容一僵,我和萧里般配吗?
陆在清好像也说过我俩看着像一对。
可是我们在一起过吗?
只是睡过吧。
我的沉默让那个服务员以为我们就是小情侣,又对着萧里道,“先生,您真有福气,女朋友很漂亮。”
萧里倒是扬了扬眉毛,又拖着音调问了一句,“是吗?”
这声音让我背后发麻。
我赶紧扯着嘴角笑了笑,谢过服务员,又匆匆赶回场地,背后听见他们在偷偷议论——
“刚刚那一对是有钱人吧?”
“看着也是,身上衣服穿着像是举办晚宴来的,我听说今晚月亮湾下面就有一场派对。”
“真羡慕,富二代的生活真是难以想象。”
我没有去多管,后来匆匆赶回场地,我在人群中搜索薄誊的身影,看见他正在和一帮房地产大佬谈事情,男人微微垂下脸倾听别人的声音,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侧脸俊美。
我站在那里一步步走近了,薄誊才抬起头来,轻声道,“你找我有事?”
对面几个大佬看见我,也不面生,笑着和我打招呼,“薄小姐。”
“杜总客气了。”
场面上的姿态我还是做得完美无缺,后来拉着薄誊过去,将包装好的礼盒塞给他。
薄誊愣了愣,“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啊。”
我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是你生日,贸然过来了,刚刚去商场里随便买了条,没有你平时私人订制的那种高级,凑合一下。”
薄誊看着我塞进他手里的盒子失笑,“的确挺凑合的。”
“有就不错了。”我看了眼四周,“最后一家还开着的男装店了,要是再找不到,我估计路边给你打包一份炒面就算生日礼物了。”
薄誊笑得更放肆了,“那也挺好的,实在。”
“得。”
我拍了他一下,“回头给你做生日面。”
我和薄誊两个人轻声交谈的时候,正好萧里和对面的一个女人在谈笑风生,那女的朝我这里看了几眼,冲着萧里挤眉弄眼,“你和薄家千金好上了?”
萧里没说话,只是带着高深莫测的笑。
“还不如她妹妹薄悦呢,那个看着清纯。”搭话萧里的女人啧啧两声,“这个,看着就是一个心机婊。”
我察觉到女人朝我看来的目光,抬头的时候,那个女人又一下子转过眼去。
但我还是看清楚了她的脸。
刘蕾的好闺蜜,莫晓晨。
刘蕾嫁入豪门了,连带着她也认识了一票有钱的官老爷们,所以这女人现在也使劲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呢。
我笑了两声,薄誊跟着我的目光一并看过去,也看见了莫晓晨。
薄誊皱起眉头,“我没请她。”
我说,“她自己上门来的呗。”
“你懂得挺多。”薄誊看我一眼,“我也没请你。”
我被他气笑了,“亲哥,您不请我我也得来。”
薄誊无奈地摇摇头,“薄颜,我不请你就是怕你遇见萧里。”
怕我又很怂的对着萧里难过。
可是他还是没想到我跟着萧里来了。
我觉得薄誊突然间对我这么好,没准对我情根深种了,但是我俩不是兄妹么。
我笑了笑,指指自己,“你喜欢我?”
薄誊摇摇头,“别乱想,我没到对自己亲妹妹出手的地步。”
我双手抱胸咯咯笑,“我觉得男人禽兽一点比较帅。”
薄誊顿住了,回眸看着我,那眸光幽深,像是一把火能把我点燃,“别挑我,薄颜,我怕我吓着你。”
我缩了缩脖子,“打住,我们不能朝着顾历川和他母亲发展。我是祖国好栋梁,你别带歪我。”
我说话一套一套的,薄誊愣是被我气笑了,举着手里的礼盒冲我挥挥手,“我先去招待客人,晚上喊大家留下来一起吃夜宵。”
“行。”我和他道别,随后看见萧里和莫晓晨一起转身,莫晓晨对着我,眉目嘲弄,“哟,薄颜。”
我看都没看她,在我们圈子里,莫晓晨这种人,就是想要强行挤进来的外围。别说没有歧视链,哪儿都有歧视链,尤其是有钱人,心高气傲,看不起的多了去了。
我哪怕自己日子过的再不如意,好歹也是堂堂薄家的大小姐,莫晓晨这种人,对我来说还不如卖假货赚大钱的网红,起码人家有份工作自我养活,而莫晓晨,连一点可以傍身的技能都没有。
我理都没理她,哪怕此时此刻萧里站在我身边。
我确定萧里不会为了莫晓晨替我出手,太不划算了吧。
但是挡不住莫晓晨喜欢作死,自己倒是出声喊住我,“薄颜,我喊你呢,你没听见?”
我笑得凛冽,回头对上莫晓晨的眼,“不好意思,左耳被刘蕾打聋了,还真耳朵不好使。”
莫晓晨脸色一白,没想过我要在这里翻她闺蜜的旧账,等于在打她的脸,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你也会被人打耳光?我以为只有你动手欺负人的份儿呢。”
我咧着嘴冷笑,“我哪儿敢欺负?连自己儿子都能睡的女人,我可比不上她。”
莫晓晨直接变了表情,指着我,“阴阳怪气骂谁呢?!”
“急着对号入座干什么?”我轻嘲,一脸风轻云淡,“我以为只是刘蕾这样,你这么激动,不会也是这样吧?难怪关系好……”
不懂莫晓晨底子的几个人纷纷开始议论,“莫晓晨和刘蕾认识?”
“刘蕾是老顾家的媳妇儿吧?最近闹出什么事儿了?”
薄誊听见声音过来,想来是不想让我在他生日的时候闹事儿,他对着我动了动口型,我看懂了,是别太过分四个字。
我忍住了,可是莫晓晨看我一下子没声儿了,又开始嚣张起来,“刘蕾去国外了,你就在背地里败坏她名声,不就是被顾历川甩了吗,有什么好得意!”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什么?薄家千金和老顾家的儿子分手了?”
“我听到一些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吵什么吵?”
小梨头原本围着费矢转的,看见有人针对我,直接走过来,“闹什么呢?你算哪根葱?”
莫晓晨还没被人这么直白地怼过,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又是谁?我帮我闺蜜算账,你来干什么?”
“哟,闺蜜,笑死我了。谁不知道你俩姐妹花玩得就是双人游啊。”费璃站在那里,直接挡在我面前,“我告诉你,薄颜好欺负,我可不好欺负,你帮你闺蜜算账,我帮她不可以吗?”
“不可理喻!”莫晓晨都想上来一把将费璃推开了,“薄颜在背后说我闺蜜的坏话,轮得到你什么事!”
我和费璃都是一脸嘲讽。
“你有本事把事情完完整整说出来!少在这里血口喷人!”看见我们的表情,莫晓晨声音都变得尖细了,我甚至觉得她是故意要闹这么大的,就是为了激我,激我把刘蕾的丑事摊出来。否则这种猪队友的行为,刘蕾要是知道,估计能自己动手收拾她。
所谓好闺蜜啊,人心险恶。
“管你屁事儿!”费璃看见莫晓晨上前逼近了,直接推了她一把,“你闺蜜的事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巴不得让人家知道你闺蜜的丑事吧?你是刘蕾的话事人还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这么着急,是不是以后还要代替你闺蜜睡人家老公啊!”
莫晓晨脸色铁青,上来要抓费璃,我帮着拦了一下,真是,这帮女人到哪里都没有安生的,连薄誊的生日都敢闹。
我都觉得莫晓晨估计连今天场地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是薄誊的生日,可能觉得又是一场海天盛筵呢。
薄誊带着怒气朝我走来,萧里倒是先他一步来到我身边,扣住我的手腕,“想在这里闹事情?”
我正被莫晓晨气得脸色通红,抬头看见萧里那双如湖水一般深沉的眼神,整个人一震,“怎么了?”
“薄誊的面子也不给?”
萧里抓住我的手,“回去把所有的证据都准备好了再办事儿,否则刘蕾多得是理由把你的挑衅盖过去。”
我身上的火一下子熄灭了,倒是莫晓晨不依不饶,走过来的薄誊把眉毛死死皱起来,“把她赶出去。”
“您赶我?”莫晓晨像是不相信自己会被人赶出去,直到周围保安喊了一声,“是,薄少。”——她脸色才变作一片死灰。
眼前的人……是……是薄家大少薄誊。
“薄少,不好意思,我没认出您来……”
“你怕是连今天是我生日都不知道吧?”薄誊冷笑,“谁带来的?自己负责带走!”
“薄少,我无意冒犯您……”
薄誊没多听一句话,几个保安把这个作死的女人赶了出去,看见萧里站在我身边倒是意外。
萧里动作挺快的,之前还和莫晓晨眉来眼去呢,现在就抽身而退,冷酷的男人,真是可怕。
他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迅速撤退,甚至连内心都坦然自若,哪怕前一秒还在笑着和莫晓晨聊天,接下去就可以冷眼看她被轰出去。
我甚至可以发誓,萧里之前和莫晓晨的确不认识,他只是习惯性逢场作戏罢了。
这场交锋只是薄誊生日晚会上一场小闹剧,后来气氛逐渐热络,几个人在圆桌边坐下,一边吃着自助餐一边敬酒,我看见薄誊被人灌了好多酒,都是中国式敬酒,又劝又哄,薄誊不喝也得喝,到后来他捏着酒杯都有点不稳,笑说各位大佬请放过他。
陆在清是起哄最厉害那个,这孙子向来不要脸,“我不我不,薄少,我仰慕您很久了,我再敬您一杯嘛!”
一桌子人捧腹大笑,薄誊那个脸色都变了,“你他妈捣乱什么?”
陆在清娇滴滴地说,“怎么叫捣乱呢,你生日一年就一次,人家这是送祝福呢。”
“喝!喝!”
旁边一堆人起哄,薄誊硬是皱着眉毛把一杯红酒灌下去,一看陆在清坐下江凛站起来了,男人眼睛都直了,“我明白了,你们今天想让我死在这里。”
“薄少明白人。”江凛笑着把薄誊的酒杯倒满,“你生日怎么也得不醉不归啊。”
我在一边笑,费璃看我笑这么开心,一块把我拉下水,“薄少,没关系的,你喝不下,可以叫亲属帮忙。”
众人的眼神刷的一下看向我,我被他们这个眼神吓得一愣,回过神来,亲属指的就是自己。
我正在笑的嘴角一僵,“哥,你应该舍不得我吧?”
薄誊干脆利落,“你想多了。”
随后在众人的吹口哨声里把酒杯塞进我手中。
整整一杯,抖一下还会洒出来几滴的红酒。
“哥哥爱你。希望你也爱我。”
“……我们断绝兄妹关系吧。”
我看了周围看好戏的眼神,心说这帮有钱人真是闲的,又看了眼萧里,结果这厮无动于衷。
我笑得愣是快变成哭了,硬着脖子喝到一半,旁边伸过来一只手。
萧里细长的手指捏住酒杯的下端,那节骨分明的手指在我眼里出奇地漂亮,我呆在那里,大家的吹口哨声更明显了,小梨头甚至拍桌疯狂尖叫,结果被费矢压了下去。
陆在清捏着酒杯在那里啧啧啧,“萧里,你跳出来干什么?”
萧里把一口红酒咽下,“看不惯你们这样对待人家小姑娘啊。”
“哟哟哟!”
陆在清继续作死,“那就是你心疼薄颜嘛!”
萧里笑了一声没说话,我转头对上他的眼睛,深沉的,暗涌的,像是一片海。
总觉得自己是在他那片海中一次次不怕死誓要飞越的海燕,可是每一次,都被他的滔天巨浪打落吞没。
后来一场结束,薄誊喝多了靠在陆在清的肩膀上,陆在清搂着他说,“薄少,别这样,我不是基佬……”
这是我第一次见薄誊失控的样子,平时这个男人就跟禁欲一样,看了就想让人疯狂把他逼到失去理智。
薄誊大抵是过生日很开心,伸手搂住陆在清的脖子,陆在清吓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卧槽薄少,我平时都是口嗨的,我还是处男,你放过我!”
周围人又笑成一团,因为劝酒,连带着自己都喝了不少,萧里带着我出场的时候,我听见薄誊喊了我一声。
我站住,冷风中,我站在萧里身侧,回眸看向薄誊。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薄誊的眼里有什么,后来想起来的时候,许是这惊鸿一瞥,在后来所有阴谋诡计都将我吞没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起薄誊眼里的光,那是我唯一剩下的回忆。
薄誊对我说。
希望以后每年生日你都可以来。
我不懂他这句话里的深意,直到真相以一种惊世骇俗的姿态在我面前一一揭开,我才足够承受一个书上看过的道理——
——原来有的人只要光是活着,就足够拯救另一个人。
我从未料想过萧里突然之间对我好的理由,也没想过在我以后的人生里他会变成怎样的存在,那天夜里我回家,萧里送我回了帝景湾,随后就奔向医院。
他心头纯洁的白月光正躺在床上等他。
我觉得萧里虽然知道薄悦的真性情,却总还是肯陪着她演戏,大抵还是仍有爱意。毕竟人类总喜欢把自己喜欢的对象贬得一文不值,才能自欺欺人说我不爱他。
我坐在床上发了一夜的呆,醒来的时候我才堪堪入眠,那也是浅睡眠,听到一丁点动静我就醒了。
比如说几个小时后,萧里的破门而入。
他上来就不由分说把我按住,那眼神凶狠得能吃人一样,“我告诉过你,不要去刺激薄悦!”
小三怎么有胆子去挑衅正牌?
萧里掐着我,“你发和我出席的照片给薄悦,刺激她病情加重,觉得很得意?”
我愣住了,浑身冰凉。
我想说我没有,可是在触及萧里的眼神的时候,我血管像是被冻住了,连带着脉搏的跳动都有片刻的静止——他在愤怒。
因为在乎薄悦而愤怒。
我笑得红了眼眶,“我还不屑做这种事情。”
“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萧里恶狠狠盯着我,“薄颜,想呆在我身边,就收起你那些无聊的把戏,否则就不要出现在我视线里!”
我被萧里的手指抓得生疼,这种愤怒的浇灌下,我几乎没有反抗之力,“我没……”
“想说你没有?”
萧里冷笑,“薄颜,你手段还太嫩了点。”
我终于屈服,含着眼泪笑了一声,“就这么在意你的薄悦,甚至没有考虑过我吗?”
萧里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一根一根攥紧。
“薄颜,有骨气的人从来不会选择当小三,至于你这种不要脸倒贴的,我,考虑你感受干什么?”
他吃饱了撑着来顾忌我的心情?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全身都在哆嗦,后来眼泪无声滑落,滴在萧里手背上,男人迅速松开抓我的手,盯着我的脸。
我听见他啧了一声。
“薄颜,你看看你自己。”萧里的话把我打入地狱,“为什么总是喜欢自己糟蹋自己呢?”
萧里,不是喜欢自己糟蹋自己……我只是,很不幸地,喜欢你而已。
我没说话,闭上眼睛,我说,“你发完火了,可以走了吗?”
萧里直勾勾看着我没说话。
我哽咽,“够了,去陪你的薄悦吧,就当我自己犯贱!”
萧里没说话,只是带着笑气冷笑一声,随后摔门而去,我缩进被子里,抱着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吼。
我像一只困兽,被困于萧里用爱圈成的牢笼里,踩碎尊严求他垂怜,跪地叩拜留他停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囚我杀我,是成全我。
一夜无眠,第二天我又复发发烧起来,估计昨天夜里穿的裙子太不保暖了,导致还没好全的感冒又一次来袭,我自己很明白地去了趟医院,又住进病房里。
叶天看见我的时候都愣住了,“嚯,常客啊。”
我扯着嘴角,“帮我把吊针拔一下。”
刚刚花了两小时把液输完。
叶天摊摊手,“我给你叫护士去。”
我没说话,自己撕开医用创可贴,直接把针抽出来,因为不专业的手法,细细的血珠伴随着我的动作一起飞溅出来,我嘶得一声抽了口凉气,看着针孔处的血液,我有点心疼我的血。
后来叶天找人帮我重新弄了伤口再贴住,在一边摇头晃脑,“犯不着对自己身体过不去吧?”
我没说话。
叶天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得了,你这样子是我见过的第五个了,因为萧里的事儿。”
我愣住了,原来之前还有过不少女的因为萧里要死要活闹来医院。
我也没什么特殊的。
甚至连为了萧里去死的勇气都没有。
我在医院里呆了几天,胎儿还是那样,烧倒是退下去了,叶天看我出院的时候对我说,“吃点肉吧,你这样跟厌食症似的,倒不像怀孕。”
我说行,回家给自己做了一顿烤肉,吃着吃着眼泪落下来,我不争气地掏出餐巾纸给自己擦眼泪,可是一个人,孤零零光秃秃的家,实在是……可悲。
我发现我的人生净是绕着萧里转了,他走的那几年我活得不知所谓,他来了,我才惊觉心脏还在跳。
我打电话给小梨头,小梨头在那边哭得比我还起劲,让我这个原本想被安慰的人硬生生变成了安慰别人的那个,我寻思果然觉得自己惨的时候还是得找比自己更惨的,心态一下子就转换了。
小梨头说,“小叔今天因为那个女人骂我了。”
我叹了口气,“你别烦他了,哪天他要是打你怎么办?”
小梨头怒了,“你没点好听的吗!”
我惨笑一声,“我自己都没过得多好,你叫我怎么安慰你?”
小梨头嘟囔着,“薄颜,我觉得我俩都是没心没肺的。”
我没说话。
小梨头又说,“要不怎么每次都是亲手让他们伤害我们呢。”
我还是不说话。
她还想说话,我却叹了口气。
我说,“我更害怕的是,哪一天他对我彻底失去兴趣,连伤害我,都觉得无趣。”
小梨头大抵是被我震惊了,许久才缓缓从唇里吐出几个字,“薄颜,你被他驯养了。”
或许是吧。
我被萧里的爱囚禁驯服了,他要什么我给什么,他不要的时候,我就乖乖等着他需要我。
我缺乏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做了断的勇气,我曾经见过某句话说,“人是可以被驯养的。”——或许说的没错。我一次次想挣脱过去的时候,见到萧里,那种被征服的因子重新浸入我的血液,闭上眼睛都是他当年如何伤害我,而我,却在被他伤害的日子里做出了爱,做出了一种浓烈又偏激的爱。
我的理智拼命想叫我逃脱,大脑却循着身体的本能叫我屈服。
小梨头和我又唠唠叨叨说了很多,我后来问了一句,“对了,现场有谁拍我和萧里的照片了吗?”
“嗯?”
小梨头愣了愣,开始回忆,“没有吧,大家都是认识的,谁这么无聊……”
说到一半我和她都愣住了。
想到了那个被我们赶出去的莫晓晨。
“没准是莫晓晨拍了你和萧里的照片,想要作妖?”
小梨头对着手机吼道,“没准儿!你突然问这个事情是怎么了?”
我想到莫晓晨,想了想,她的确有理由这么做。
我忽然间笑了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萧里从来不会过问我的感受,我哪怕真的找到了罪魁祸首,又能如何?
指望他给我一个道歉吗?
我图他那个道歉吗?
我想要的不过是他心头一席地位而已,只可惜他心肠硬到连一丝在乎都不会给予我。
和梨头又瞎聊了一会,我们挂了通话,我躺在床上发呆,渐渐地又睡过去,我这几天睡得昏天地暗,许是怀了孕也有关系,我的身体很容易察觉到疲惫。
想到这个孩子终究是要打掉的,我觉得有些可悲。
我躺在床上几乎没有下去过,除了拿外卖,这几天厂里出的新品卖的挺火,很多小网红问我进货,我算是小小发了一笔,连带着yoyo也发财了,她最近对我的脸色就好了特别多。
稀奇,因为男人跟我撕破脸,却能因为钱再跟我相处下去。
黛西自从因为萧里的事情之后就跟我直接撕破了脸皮,阴阳怪气的朋友圈都连着发了好几个,结果我还没出面,yoyo就帮我怼了回去,简直不用我费任何的力气。
这个圈子,谁够不要脸,谁就能活下去。
待在家里的第五天,我出门拿了一趟外卖,我最近走得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床到客厅,开了门拿了外卖,就把门关上继续回到房间里,初秋季节有些凉,我裹着被子直接开了暖气。
后来我看见群里有人艾特我,一看是陆在清。
【陆在清:薄颜,颜儿最近有点厉害,微信的步数就保持在五十步,这种记录已经维持五天了。简直牛逼。】
【薄颜:这么准?】
我活的原来像个机器人。
【陆在清:是啊,最近宅在家里吧?出来玩呀,过几天有一场新闻发布会,要不要跟着哥哥我一起去?】
【江凛:别去。】
【小梨头:别去+1】
【陆在清:???你们这群人怎么回事!】
【江凛:陆在清要带你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在清:……老板,我像这种人伐?】
【费矢:像。】
【陆在清:小叔,你能不能别出来拆我台。】
【费矢:不能。】
【小梨头:那是我小叔,不是你小叔!小陆子喊错人了,退群吧!】
过了一会陆在清私聊我,“真的不去吗?”
我倒是觉得有点好笑,什么场合必须带着我一起去?
陆在清说,“刘蕾听说会出席啊!”
我登时眼睛一亮,“走!”
这边刚答应了陆在清,就看见萧里弹微信给我,他问我,陆在清要带你去哪里?
这语气轻松娴熟得看不出丝毫之前他掐着我凶神恶煞的样子。
这男人总是这么可怕,态度切换得随意自如,人生如戏。
我沉默好久回复说,去抓刘蕾。
萧里发过来几个省略号,随后又继续发给我一排字:最近顾历川在查你的开房记录。
我愣住了,萧里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结果萧里说,因为他连着我的一起查了。
我觉得浑身都冰冷,顾历川背地里已经在查这种东西了,他准备做什么?趁着我还没有把事情彻底捅破,要先反咬我一口吗?
我说,“那我也查。”
萧里发过来一个ok的手势,随后我们之间又没有了消息往来,我吃了外卖钻进被子里,一觉又睡到了天黑,起来的时候,我私聊陆在清。
陆公子,麻烦你一件事儿。
陆在清回复得很快,“哟,薄颜大小姐难得有事找我,说吧!”
“帮我查一查顾历川的开房记录,以及刘蕾的。”
我语气迅速,“包括他们之间各种转账交易。”
“……”陆在清嘶得一声倒抽凉气,“你这是要从根本弄死他们啊。”
“查不查?”
“查查查!”对面陆在清很兴奋,他是高干子弟,这种方面的关系尤其多,我刚刚把话撂下,他就马不停蹄地找人去查他们的老底,然后我们说好三天后的会场见,他把资料交给我,我负责陪他出席。
其实我挺奇怪陆在清为什么要指明我出席的,后来我才知道,是受人之托。
三天后我到了会场,果不其然看见了刘蕾,她看见我的时候,表情一变,又看见我身边换了一个男人,那眼神极其不屑,像是在讽刺我的作风,扭着腰走过来——
她可能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被顾历川抹消得一干二净,所以毫无畏惧,“哟?又换了个?”
我面无表情和她擦肩而过,刘蕾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没多犹豫,反手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
这个耳光我想打回去很久了,叶天说我的耳膜虽然没有破裂,但是也遭受了损伤,以后都得小心翼翼不沾水不发炎,起码要养小半年,这种亏,我没有白白吃的道理。
我扭着刘蕾的手臂,将她的身体翻过去压住,把她的手扭到了背上死死按住,我说,“先撩者贱,这句话听说过吗?”
刘蕾气得脸色发青,“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打我?!”
陆在清察觉到我这是要动手算账了,立刻很聪明地走到一边去,我抓着刘蕾的头发,“背地里还叫顾历川去查我的开房记录是吧?想抓住我的把柄来反咬一口是吧?刘蕾,你玩心计,你玩得过我么?”
刘蕾被人拆穿,整张脸都扭曲了,“你放开,我可是顾家少奶奶!”
“顾家少奶奶还是顾家儿媳妇,这可就说不准了。”
我冷笑,“可惜了,你们晚了一步,你和顾历川出国度蜜月,刷他的卡买包包买香水,一起开房的记录,倒是统统被我查到了,你说说,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蕾的眼神里露出了几分惊慌,她今天来本来是打算让我颜面扫地的,却不料想我却先她一步找到了所有的证据。
“那边是谁闹起来了啊?”
“据说是顾家少奶奶和……陆公子带来的女伴。”
“陆公子的女伴有点眼熟啊……”
“那不是薄家千金吗!”
“可不是!前阵子听说她跟了萧大少……”
“我之前还看见她在酒吧里跟着一个牛郎出来呢!”
“啧啧,怎么打起来了?”
“刘蕾,别给脸不要脸……”我压低了声音,“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和顾历川身败名裂,你想玩,我不介意拉低格调陪你玩玩。陆在清!”
我喊了一声,随后陆在清上前,他手下递上来一份档案袋,他将档案袋里的一叠文件纸抽出来,笑着将折叠资料交到我手里。
看见我手里资料的那一刻,刘蕾尖叫一声要过来抢,她不知道我是如何察觉顾历川在背后查我的,说实话,若不是知道顾历川查我开房记录的事情,我甚至没想过还可以利用查这个来扳倒他们。
多亏了顾历川做出这种事情,我才想到用这种方法,我要是不干净,刘蕾他们一样也脏,要查记录,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想闹什么!”
刘蕾在我说话前一通抢白,“又想污蔑我的名声对不对!薄颜,我对你不好吗,你想要嫁进顾家,我同意就是,何必这么逼我!”
“那边在闹什么啊?”
“好像是薄颜想用手段取得顾家人的同意,然后嫁进顾家。”
“不是吧?刘蕾好惨啊,摊上这么个儿媳妇。”
“薄颜家里不是很有钱吗,干嘛非得嫁进顾家,我觉得有隐情。”
“可能人家喜欢顾历川喜欢到走火入魔呢哈哈。”
喜欢顾历川?
我连可怜他都觉得恶心。
我冷笑,“不要装模作样,刘蕾,拿点实际性的东西出来,一张嘴巴口说无凭,你以为全场人都是傻子,你说什么他们信什么?”
众看客:……怎么感觉措不及防被薄家大小姐嘲讽了一波?
我将那叠纸往空中一抛,洋洋洒洒落在地上,我眯着眼冷笑,“想和你们撕破脸皮很久了,毕竟和顾历川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来,还拿我当挡箭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正愁想找个场合当面和你对质一次,我倒想要看看你还能泼什么脏水!”
“你住口!”刘蕾上来抓我,可我轻轻松松一躲就躲开了,刘蕾拼命收拾那些飞扬的纸,可是还是有些落入别人手中,那些刘蕾和顾历川的开房记录,信用卡转账记录,统统印入众人的眼底。
“这……这是什么?”
“好像是开房记录?”
“谁跟谁的?给我也看看……”
“刘蕾和……和顾历川?!”
“要死了,真的假的?”
“刘蕾不是嫁给老顾了吗,怎么……怎么跟人家小儿子搞在一起。”
“顾历川不是和薄颜谈了两年恋爱吗,这上面的时间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吗?”
所有的真相被人揭开,那一瞬间,我觉得有些大快人心。
看着站在眼前脸色灰败的刘蕾,她晚了一步,晚了一步把这些记录消除掉,从而让我抓住了他们的把柄,刘蕾和顾历川……这事情说出去不管在哪里,都是要被骂一辈子的。
刘蕾没想过我来真的,还真的搜集了那么多资料,赝本气焰嚣张的人一下子懵了,跟着眼泪都出来了,倒像是我十恶不赦似的。
她指着我,“为什么非要这么对我?”
我笑得翻了个白眼,不想看她那劣质的演技,“因为,你们恶心到我了。”
“这太过了吧,你今天就是找茬啊,刘蕾好端端也没惹你,这样当众针对她做什么?”
我朝着声音看去,不屑冷笑,“这位兄弟,你晃晃你的脑子,是不是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啊?”
有人帮刘蕾说话,她哭得更起劲了,我一看就越想笑,“你站在我这个立场想过吗?收拾一下你无处发泄的圣母心吧!我被人戴绿帽子,我想什么时候收拾她,就什么时候收拾她。我要是乐意,找人把她和顾历川打了剥光往外面广场上一丢,都他妈是为民除害,你算什么东西,过来指手画脚我和她的事情?难道也是她的奸夫其中之一?!”
出声帮忙刘蕾的人被我怼得哑口无言,一边陆在清继续补刀,“希望这位先生以后娶了老婆,你老婆和你儿子搞在一起开开心心阖家欢乐。那时候你可千万不要生气,不然对不起你今天这番博爱无疆的台词。”
那人当场转身就走,我冷笑,看着远处扶着栏杆站不稳的刘蕾,“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刘蕾指着我,眼泪汹涌而出,“不就是一个顾历川吗!薄颜,你非要逼死我吗!”
“我呢,是不可能逼死你的。”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是你自己当初在做出这种行为的时候,把你自己逼上了死路。刘蕾,你这是活该。”
千不该万不该,惹到我头上来。
我像一个反派,刘蕾像是被反派欺辱的可怜小白花,瑟瑟发着抖,“薄颜,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
消息传得很快,据说直接传到了顾国庭哪里。顾老爷子当场吐了口血直接进了医院,刘蕾知道的时候整个人抖个不停,又是老爷又是顾历川,到了最后指着我,那个眼神恨得像是能把我千刀万剐,“薄颜!是你毁了我的好日子!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可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警察带走,据说是顾老爷子下的命令,说她涉嫌诈骗,刘蕾哭天喊地,在会场里彻彻底底出了一次丑被警察拖出去,我站在一边,表情冷漠,无动于衷。
后来人群逐渐散去,大家唏嘘顾老爷子晚年多舛,娶了个年轻的媳妇儿结果和自己儿子搞上了,简直太不幸了。
这事儿估计会在圈子里传很久,当这层纸彻底被我捅破的时候,顾历川和刘蕾……就已经身败名裂了。
可是毁掉他们的不是我,是当初的他们自己。
也有人觉得刘蕾太惨了比较可怜,这就是人性的愚昧和恶劣,一旦看见有人过得惨,就觉得那个人是值得同情的,甚至连她之前犯下的错都可以不再计较了。
我在晚会逐渐结束的时候和陆在清往外走,我说,“说实话吧,是什么人喊你带我来,特意给我制造了一个方便我撕逼的场所?”
陆在清笑笑,“你猜出来了?”
我也笑,“你觉得呢?”
陆在清耸耸肩,“别这么警觉嘛,反正对你也没坏处不是吗?刘蕾这种人就是欠怼,挺好的,为民除害,人民英雄。”
我没说话,陆在清只能叹了口气,“好吧,是我一个兄弟,但是具体是谁我不能多说,留给你自己猜吧。”
他眨眨眼睛,我也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答案,“哪天遇见了记得提醒我,我请他吃顿饭。”
特意召集那么多人,给我那么大一个会场,还弄了个理由把刘蕾骗过来,专门供我对付她。
我说让我自己散会心回去,陆在清也没多跟我客气,带着另一个小姑娘走了,我笑着看他走,刚走回会场,就看见里面有人在等我。
青春无敌的脸,少年意气的泪痣,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像极了古代鲜衣怒马冠绝天下的少年郎。
他演过一次古代剧,然后他的粉丝用一句诗来称赞他——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我看着他的脸,他也在看我。
他和我尤为相似。
何止喊我,“姐。”
我说,“闭嘴。”
“你不能否认我们两个血缘的真实性。”何止在那里耸耸肩,“我没想过这场晚会的真正主角是你。”
他看来也是被邀请过来看戏的其中之一。
我没说话,何止走上前来,“姐,薄梁快死了。”
我笑得嘲讽,“你咒我的父亲死?”
“反正你让我妈去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止毫不在意,“我说认真的,薄家主人快死了,你还不回来吗?”
我听到从何止嘴巴里说出来的这段话,觉得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我盯着他那张和我相似的脸,我们的确是有血缘关系的,可是却无比陌生,甚至超过了我和薄誊。
“姐,薄家不是什么好地方。”何止对着我笑笑,“虽然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好歹,我们把你当做自己人。”
薄梁一死,薄家几个小辈势必跳出来抢财产,还有一个薄誊的母亲,薄家那边的亲属也不会放过这个瓜分薄梁的机会。
虽然我不想从薄家得到任何东西,但是该属于我的,我也不会让出去。
我看着何止的脸,“你从谁那里知道薄梁快死了?”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止靠近我,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呢喃,“就像你和萧里的事情一样,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浑身一颤,用力握紧拳头,似乎这样就能无动于衷。
何止五年前就知道我和萧里的事情。
他又轻声道,“我甚至知道萧里那两年去做了什么。姐姐,你对萧里还真是一无所知。明明在一起睡了那么久,还不如我这个外人。”
我相当厌恶何止这样的语气,退开一步冲他冷笑,“少在这里装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何止,你也就被人捧起来而已,我想要你摔死,多的是方法。”
何止表情一变,当偶像的,最忌讳就是当年黑历史被人挖出来。
而恰巧,我这个和他毫无亲情感的姐姐,知晓最多他的黑历史。
我和何止都在拼命拿过去试探伤害对方,彼此气氛僵持,这个时候却有人姗姗来迟。
是萧里,穿着一身潮牌卫衣,破洞牛仔裤,balenciaga的鞋子,他手里拿着一支晚会上的自助甜筒,快吃完了。看见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相当惬意,“你果然来了?”
他看来并不知道刚才这里发生过一场剧烈争吵。
我看了眼萧里,轻声道,“嗯。”
“萧大少好。”何止回头,年纪轻轻,却将我们的虚伪学得有模有样,少年眯着眼睛笑,“真巧。”
这两个字意味深长。
我不知道何止对萧里是什么态度,准确来说他们俩或许还没有正式见过面,都只是活在对方的印象里。
萧里看了何止一眼,不冷不热,倒是对我说,“还没走?”
这意思像是要拉我一起。
我叹了口气,“走吧。”
萧里过来拉我,何止却一下子着急了,直接站在了我的旁边,看着我跟他走,何止拦不住我,在背后大喊,“萧里,你放开我姐。”
“你还当她是你姐?”
萧里意味深长回头笑,何止年纪比我都小,自然比不过萧里的老谋深算,男人眉梢一挑,高深莫测地看着何止,“你盯着她的眼神,倒是像头狼。”
何止表情都僵住了,随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少年被人拆穿,脸色还有些煞白,“那也不关你的事,我告诉你,不要再靠近薄颜!”
“我靠不靠近薄颜是我的事,你能拿我怎么样?”
萧里似乎是尤为看不起何止,“让你的粉丝来撕我?”
这句问话里,尾音还带着不屑一顾的笑气,他像是在嘲讽一个无力的竞争对手,压根不把何止放在眼里。
何止握紧拳头,“我姐姐是我们家里人,萧里,你好好算清楚分量。”
“你何必这么倒贴你姐姐。”
萧里乐了,无动于衷,“没看见她都不想理你们一家人吗?何止,薄颜宁可死在薄家都不回去,你以为什么理由?还不是你们何家太恶心,要榨干她身上所有的血,薄颜走了,辛苦的就是你,每天赚的钱都被你赌博成性的老妈拿去挥霍得一干二净,这滋味不好受吧?”
何止瞳仁激烈紧缩,少年很容易被人激怒,尤其是被这种侮辱的字眼——“我警告你——”
“我也警告你,何止。”萧里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像是深渊,冰冷又锋利,“当偶像最怕的就是黑历史,你那些料,拿来都不够我当故事看。我不动你是因为我懒得动你,你今天能当上顶级流量小鲜肉,明天就能flop到十八线都没名分,别试着挑战我,我脾气好,但不是软柿子。”
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脾气好。
我没说话,何止被萧里这番直白又带着针对性的话激红了眼,他口不择言,歇斯底里地怒吼,“萧里,我们何家对我姐不好,你就对我姐很好了吗!”
萧里脚步一顿,就听见何止道——
“怎么也比你这个坐过牢有前科的男人好多了吧!我靠我努力当艺人赚钱养家,而你却要被记一辈子档案,你以为自己很高贵吗!”
坐过牢,前科……
萧里瞳仁紧缩几分,连带着让我都震惊了,何止这番话牵扯出来的信息量太大,他当初说他了解萧里很多事情,还……还包含着这个吗?
萧里坐过牢?什么时候?!
我诧异地去看萧里,可是来不及了,那个时候男人已然撕毁了优雅冷漠的假象,转身直接上前抓着何止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用力顶在墙上。
何止没动手,想来是骨头硬,愣是没还手,哪怕萧里现在掐着他,眼里真的带着杀意。
何止不知道动了什么口型,惹得萧里暴怒,抓着他的头发被他往墙上撞,我在后面尖叫一声,“萧里!”
萧里动手打人从来不分男女,也没有轻重,他不怎么动手,但是真的触碰到底线了,动起手来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就比如说此时此刻,男人的背弓着,像是一把拉满到绷紧的弓,带着惊天的怒意,像是丛林里的豹子在下一秒就要咬住猎物的喉咙。
“何,止。”萧里一字一句,“我有的是机会弄死你,尽管试试。”
何止笑了,眼角的泪痣特别漂亮,“只要你离我姐远远的,我也不会拿这些东西来威胁你。”
萧里冷笑,“那就叫你的好姐姐滚远一点,不要来倒贴我。”
我上前拉架的手一愣,何止扭头看见我脸上惨白一片,冲我笑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我不明白何止为什么一心觉得他所谓的对我好就是好,更不明白为什么……萧里会反感我到这个地步。
我忍着害怕,我说,“够了,萧里,松手。”
萧里的动作没变。
我哑着嗓子吼,“够了,你想掐死他吗!”
萧里笑了一声把何止放开,何止一被松开就滑下去,蹲在地上抚着自己喉咙不停地咳嗽。
萧里刚才是真的存了要把他弄死的心。
我想上前问问何止的情况,少年却站起来,对着我扯扯嘴角走了,我叫住他,“何止!”
“姐。”何止没回头,“你别问我怎么回事,全世界都瞒着你,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他走了。
我像是在猛地踩空一节楼梯,随后堕入深渊,我挣扎,总觉得身边有一双看不清的手,将我的身体,缓缓地对半碎裂。
萧里看见我这样恍然的表情,笑了一声,“舍不得何止?”
我低下头去,“没有,但他毕竟是我弟弟。”
“没见你心疼一下薄誊。”萧里双手插兜,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往外走,我回过神来,着急问他,“萧里,你坐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家大少,风光无限,怎么会去坐牢?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萧家颜面何存?
萧里一辈子无法无天,还有人可以让他坐牢?这得多大的本事?
萧里没说话,径自往外走,我知道他不想回答,跟着上了他的车,后来萧里一路飙车到帝景湾楼下,我才猛地记起来,他,没有驾驶证。
我呼吸都急促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吊销了驾驶证?”
萧里没说话,摔上车门,我急急忙忙跟着出去。后来进入电梯,我追问,“萧里,你是不是开车出事了坐牢?!”
我想起他当时在我病房里说的一段话。
“曾经在某段人生里,一直在不停地等待。我也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但是我仅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忽然间在想,萧里坐牢的时候,每天所能面对的,是不是也只有那面冰冷的墙壁?
可是还没来得及我回过神来,萧里的气息已经铺天盖地地把我笼罩住,他在没有旁人的电梯间里吻我,和以往不同,狂热,强烈,带着毁灭一切的凶狠。
后来我跌跌撞撞走出电梯,他直接到我公寓门口,按了密码一把推开门,随后将我整个人推在了客厅沙发上。
我惊恐,“我还怀着孕……”
萧里无声的笑,“既然爱我,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嗯?”
我被他眼里无情的杀气吓到,“萧里,别这样,好好说话行吗?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
“薄颜,如果你想知道,我不如告诉你……”
萧里将我的衣服从背后推上去,冰冷的手掌贴在我脊背的蝴蝶骨上,他说,“我杀了一个人。”
“所以坐了两年牢。”
想起来当初萧里说我出国一年时的茫然,因为他忘了,他不知道他坐牢期间我到底在干什么,所以说错很正常。
我这才想起来。
那些细碎日常中隐藏的过去。
萧里竟然有前科。
可是现在我的出神,显然激怒了萧里,男人把我按在沙发上,指尖缠绕着我一段发丝。
“薄颜。”萧里对我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会很想弄死你。”
他的语气相当符合他坐牢的经历。
我浑身一惊,身上的衣服被萧里剥落,男人喘着气问我,“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坐牢那几年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暴怒要撕碎我所有的理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激怒了他,或许我的存在,就是激怒他的利器。
我说,“萧里,别这样,我还怀着孕……”
“既然知道自己怀着孕就别挣扎这么剧烈,免得被我伤到。”
萧里伸手进来,我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后来眼泪逐渐溢满了眼眶。
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萧里急促的呼吸声在我耳畔,后来时间仿佛成了一个定格的点,在静止的空间里无线拉长延伸,我闭上眼睛,察觉到有人擦掉我眼角的泪。
随后身体被人抱起,我贴上萧里凉薄的胸口,察觉不到任何温存的热度。
他将我放在床上随后自己一个人去洗澡,我在床上缩起来,觉得小腹传来下坠一般空荡荡的疼痛感,并不明显,像是来姨妈一样的感觉。
萧里洗完澡出来,头上盖着一根毛巾,湿漉漉的黑发有些许黏在他脸上,男人眯着细长的眼睛,浑身带着湿气冲我走来。
他哑着嗓子说,“起来洗澡。”
丝毫不见刚才做禽兽不如的事情的时候那种残忍。
我笑了笑,萧里,你总有这个本事扮演着全身而退的角色。
我肚子饿,干脆洗完澡给自己下了碗面吃,坐在客厅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的时候,萧里从里面走出来。男人穿的是顾历川的睡衣睡裤,结果比顾历川穿在身上还要好看。
萧里的身材和脸蛋不是一直都是顶峰的么?
我扯扯嘴角,继续吃面,萧里看了眼我的面,干脆利落开口,“我也饿了。”
我沉默,一直在想,他这人脸皮是什么做的,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可以做的这么一本正经?
萧里看我这样拿他没辙,乐了,“去给我煮面,不煮我就吃你的。”
我当场丢下筷子去煮面,萧里在背后说,“不要葱不要香菜……”
“要辣肉要素鸡。”
我迅速接上他的话,随后看他一眼,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抓着一个我的玩具熊在那里笑。
睡衣宽松,笑容轻佻,乍一眼看过去倒是挺漂亮的一幅画面,可惜了那双浅色瞳仁的眼睛太过清冷,像是毫无感情的无机物。
我很快把面做好端出来,然后萧里在客厅里自顾自看电视换台,我愣住了,我说,“我的杀死汝爱呢?”
“还在喜欢danedehaan?”萧里又帮我把台掉了回来,“多久以前的片子了。”
我没说话,站在那里,萧里开始吃面,随后抬头道,“坐下。”
我乖乖坐下。
像我们现在这样可以和平共处的时间实在是难能可贵,以前的我们都拼了命要去刺伤对方,而现在,却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吃面。
如同一对情侣。
我愣住了。
这种念头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看出了我的出神,萧里过来敲我,“把电影换了。”
我毅然决然拒绝,“我不,我就喜欢看《杀死汝爱》。”
“两年前部片子你就当着我的面看了不下十次了。”
“真难为你还记得。”
我这几句话说出口,气氛一下子降到零度。
我和他都纷纷怔住了。
随后萧里才哑声道,“看那么多遍,不记得就有鬼了。”
我说,“哦。”
真是……微妙的感觉啊。
这期间我看见薄悦给萧里发了一条消息,她问他在干嘛,萧里很诚实地打过去几个字,在吃面。
这个点还在吃面,估计得是夜宵,薄悦也没怀疑,倒是发了一句话——
【你也喜欢吃面?我姐姐做面听说很好吃,薄誊哥有一次生日吃到过,之前生日结束回来的时候还念叨想吃,让她再做一次呢。】
萧里意味深长发过去几个字。
是挺好吃的。
那边薄悦沉默了一会,我觉得她现在的心情可能有些难以形容。
但是反正我挺开心的。
【薄悦:你现在这家面是在哪吃的呀?】
萧里当着我的面打回去。
【在家吃的。】
我笑得更开心了。
【薄悦:……你会做面?哇,你好厉害啊。】
这尬夸的,萧里会做面?会做面他家里人不得把他吹上天,毕竟萧里从来不自己动手,难得动一次手,能把家里人感动得怀疑人生。
我觉得薄悦肯定猜出来什么了,但是萧里也无所谓,被薄悦知道就知道吧,他向来不畏惧这个。
有人夸赞萧里这身放肆自私的气质,渣到极致的巅峰就是萧里那样。恃靓行凶,一双浅色瞳仁极美易碎,震怒时又带着隐忍爆发的美感。所以有人心甘情愿倒贴,我,也是大流之一。
渣男好啊,渣男活又好,讲话又好听,又会撩,开房时什么姿势最痛快知道得一清二楚,抽身时又理智冷酷,该近近该退退,从不步步紧逼,也从不威胁。
我觉得我犯的错,错就错在我对萧里产生了感情。
萧里吃了面就跟着我一起看《杀死汝爱》,电视屏幕上的danedehaan演技尤为惊人,那张脸也是倾倒众生,我一直很迷他,偶尔也会为了他的一个发布会追去国外,萧里就很不屑。他说,偶像只适合远观,不能近看。
一旦接近了,了解了,进入生活了,那种感觉就变质了。
我和萧里的炮友关系也是。
这个时候正巧薄悦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大概是不放心,万一萧里正和我相处着怎么办,她是不可能会把萧里让给我的。于是干脆拨了个电话,像是查岗一样。
“嗯?”萧里接通电话,带着笑气喊了一声,“怎么突然间想到给我打电话?”
这声音,听听。
萧里从来没对我有过这样的语气。
“听说你在吃面就过来问问呀。”对面薄悦笑得很开心,大概是萧里这个态度让她得到了安慰。
萧里还是她的,任何人都抢不走,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我看着萧里絮絮叨叨陪着薄悦聊了好久的天,把她哄得很开心,就心里泛酸。
我坐在他身边,却仿佛隔在他彼岸,这道距离太远了,远到我无论费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横跨。
后来萧里挂了电话,捏了捏眉心,随后看了我一眼,“嗯?”
声音很快冷淡了下去,和刚才面对薄悦时截然不同。
我扯着嘴角笑,“你们感情挺好的。”
萧里意味深长,“只要你不来从中捣乱,倒是一直挺好的。”
我笑着把碗端起来往厨房走,“我从中捣乱?”
是啊,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无恶不作的女人吧。
我没为自己解释,萧里吃完了就要走,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就说,薄悦喊他回去。
那我这里算什么?萧里,你把我当什么?
我也想逼问他,偏偏话题开启便哑了声。
萧里走的时候高深莫测地看我一眼,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我回过神来,看着电视机屏幕上的偶像,忽然间觉得索然无味。
关掉电视,我算着打胎的日子,似乎还要一两个礼拜。
我回到床上伸手摸自己的小腹,平平谈谈根本没有异样。
萧里……这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孩子。
不过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的,甚至我觉得,如果我说这是萧里的把他生下来,他第一反应肯定是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去验一趟dna。
毕竟萧里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我在这天夜里闲着无聊就出门去,喊了小梨头出来玩,她说她被她家小叔关起来了,我又喊陆在清。陆在清说,在嫖,没空。
我愣了愣,去群里挨个问了一圈,都说没空,就干脆找出叶宓的微信号。
我说,“tir过来陪我喝咖啡。”
叶宓姗姗来迟,穿着一身衬衫西装裤,我一看就笑了,“刚从客户那里过来?”
叶宓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烟灰,“你怎么知道?我特么裤子刚脱……”
我冲着叶宓拱拱手,“抱歉抱歉,让你提枪下来了。”
叶宓哈哈大笑,“开玩笑的,我今儿没去上班,见你就算是见客户,才穿这样的。”
刚说完他又冲我眨眨眼,“怎么了,薄大小姐想通了,想找我试试?”
我立刻做出s的手势,“别别别,算我求你的。我们喝点饮料行不行?”
叶宓盯着我手边那杯热可可,稀奇道,“你来静吧……喝咖啡?”
tir从来都是喝酒的地方。
我叹了口气,“我怀孕了。”
叶宓愣住了,也要了一杯热可可,问我,“谁的?”
我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
叶宓紧接着笑了,“得了,萧里的吧?”
我嗯了一声,“月末去得打了。”
“看不出来啊你怀孕。”
叶宓上上下下看我两眼,“说你抑郁症我倒是信点,跟在绝食似的。”
我说,“你跟你客人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叶宓乐了,“没有,你在我心里是特殊的。”
牛郎的嘴,真是骗人的鬼。
我看着叶宓,轻声喃喃,“虽然甜言蜜语是假的,但是哪怕是假的……”
我也想试试被人哄是什么滋味。
可是我永远学不了薄悦那么乖巧。
可是此时路边走过一对情侣,我看见薄悦趴在萧里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尤为开心,从窗边经过,室内灯光昏暗,透过玻璃映射在他们脸上,朦胧又暧昧。
我愣住了,没想过会这么巧。
叶宓也吹了声口哨,对我说,“要追出去看看吗?”
薄悦出行还得带轮椅,萧里背着她应该走不远。
叶宓笑着看我一眼,我沉住气,我说,“有什么好追的。”
他俩本来就是一对,我算什么东西?
叶宓继续含着笑看我。
果然对视五秒,我哐当一下丢下钱站起来,我说,“出去看看。”
叶宓在后面拍桌大笑,“薄颜,你能不能有骨气一点?”
我哼哼着,“骨气这玩意儿能拿来还钱还是能有人暖床。”
叶宓摇摇头,“听起来都不行。”
“那不就得了,要骨气干什么?”我穿上衣服就往外走,走了几步看见萧里背着薄悦来到了江边,将她放在江边长凳上,路灯下两人影子细长缠绕,看得我疯狂嫉妒。
夜晚的江边黑暗又寂静,江中有个灯塔,应和着江边的路灯,点点灯火寂寞又深沉。等到有节日的时候,这里就会华灯挂满,辽远广阔的江面依稀是风平浪静的模样,衬得这座白城风月声色。
路人们走过这里都会纷纷取景拍摄,我也挺喜欢来这边看江景的,显然,薄悦也喜欢。
我看着萧里在她身边坐下,男人的眉目没有了面对别人时那种轻佻,倒是看着有些沉稳。我心想萧里或许也只是对薄悦露出这种表情而已。
萧里这样的渣男,和薄悦这样的绿茶,在一起不是正好吗?
我盯着他们背影看了许久,自觉没趣,我说,“走吧。”
叶宓双手插兜,啧啧盯着背影许久,替我掏出手机来拍了一张。
随后,他发送给我。
我说,“你干什么?”
“以后每次你想要犯贱了的时候,就掏出手机来看看这个照片。”
叶宓将手机一转收入口袋,“或许可以制止你犯傻的想法。”
我没说话,可是眼眶微红。
叶宓愣住了。
随后他手忙脚乱安慰我,“我靠,不是吧?这话伤到你了?别啊小颜,我删了照片还不行吗?”
我擦着眼泪往回走,叶宓在身后追,我一股脑儿向前,撞到了一个卖花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抓着我的裤腿,“姐姐,买花,买花!”
我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塞在他手心里,察觉远处有个老妇人走过来,立刻轻声对小男孩说道,“姐姐给你的钱,自己藏着,不要给她们,知道吗?”
这类小男孩多半是被拐卖的,然后被一些老太婆牵着来广场卖花,老弱病残的搭档能够引起不少路人的心疼。但是最终因为心疼替小男孩买下花的钱,还是会回到人贩子手里。
小男孩似懂非懂,然后我看见那个老妇人赶过来了,把小男孩一只手死死抓住,“你跑哪儿去了!跟你说了不要乱跑!”
我笑着说,“我撞到他了,刚才要买花呢。”
小男孩小声道,“姐姐,我把花给你……”
“你手里五朵,姐姐都买了。”
我又捏出一张五十块钱,还没到小男孩手里,就被老太婆拿走,她看我大方,又把自己手里的花递过来,“我们还有这么点儿,美女,你也买了吧。”
我松松肩膀,“不好意思,我只有这么点零钱了,可惜……”
老太婆还想纠缠,这个时候正好叶宓走上来,看我被他们缠着,眉毛皱起来,“走开。”
“烦死了,这群人一看见落单的小姑娘就围上去让她掏钱买花,我都怀疑他们是群体行动的。”
叶宓抓着我往外走,又看了眼我手里的花,“你还真买了?”
我说,“我买的刚才一个小男孩手里的。”
叶宓说,“这么心疼他,怎么不直接报警让警察救他?”
“我心疼他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
满足自己无处安放的善心。
叶宓吹了一声口哨,“真不要脸。”
“少说点话。”我看了他一眼,“不管我是作秀,还是自我满足。好歹我的的确确干了件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你什么都没做还说风凉话,就别在那里叭叭了。”
“得,反正大道理讲不过你。”叶宓眉目带笑,“那你可怜可怜我,家道中落,出来做公关,整天以色侍人,多可怜。”
我噗嗤一声笑了,“白城完美空间的鸭子,开得都是法拉利,你还要我可怜?”
叶宓撇撇嘴,“反正我没有开法拉利。”
“你开的是宾利。”
“……”
我和叶宓并排在江边走,正好来也来了,躲开萧里看看江边夜景也挺不错的。我们偶尔路过几对手牵手的小情侣,女生因为冷而冻得红扑扑的脸尤为可爱,围着男朋友的围巾,两个人眉眼里都是甜蜜的幸福,我和叶宓面无表情地经过一对——又是一对——迎面又走来两对。
逛不下去了,江边看个夜景,怎么也能被秀恩爱秀得一塌糊涂。
叶宓察觉出我的冷淡,在一边笑,“回去喝热可可吧。你看来这里的都是小情侣。”
萧里和薄悦也是。
我嗯了一声,回头就看见不远处萧里又背着薄悦回来,那身姿太过熟悉,我迅速拉着叶宓走到一边给他们让路。
萧里背着薄悦路过的时候,目不斜视,眼里都没有其他人,我和叶宓站在路灯后面的阴影里,两双眼睛窥探他们,于深渊里仰望。
我想,我穷极一生,也只是他生命里的配角。
那天叶宓送我回家,我到家就睡下,叶宓啧啧感慨,“不给我点小费吗?”
我说,“穷,下次吧。”
叶宓乱笑,冲我挥挥手,“挺好的,以后想起我了多来找找我。”
叶宓肯定不止我一个顾客,但他习惯性对谁都说得这么体贴。这也是我找他的好处,不用付出真心,就有人用暖男的话来哄我。
他走了的时候我沉默下来,薄誊给我发了几条消息,说薄梁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很可能撑不了几天。
我觉得薄梁出事很有可能是有人预谋的,也别说我心思歹毒,在豪门里,这事情并不少见。
但是我没有和薄誊说,我应了一声,他说,可能得转去澳洲看,白城的医生说,希望不大。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那边薄誊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他说,“你有空再来看看爸一眼,可能……不行了。”
“什么时候转去澳洲?”
“后天吧,等情况稳定了过去。”薄誊在那里问我,“对了,最近薄悦和萧里在一起,你没事?”
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我说,“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行,你回家来看一趟,薄梁的遗嘱还没写,你……”
我明白了薄誊的意思。
我低低笑了一声,“我不要薄家的钱。”
“薄颜,钱落在你手里,也比落在外人手里好。”薄誊对我说,“薄梁那边不少亲朋好友虎视眈眈,至少我们还是薄梁的子女,得保护好他的财产。”
我胡乱地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真稀奇,我的父亲快死了,我居然没有一点波澜。
亲情这种东西,怎么会凉薄到这个地步。
我第二天醒的时候,又看见何止给我发了消息,现在薄家人和何家人统统催着我,我皱着眉头点开来,发现何止给我发了一条邀请函。
【明天下午4点,欢迎你拨冗来浅水湾,尊敬的薄颜女士。】
我看了眼,是个活动通告。
我发过去,【谁让你给我报名的?】
【不,你可是guest。】何止那边回得很快,【仔细看看,v小姐。】
我愣住了。
【不是想知道,那天会场,是谁在帮你对付刘蕾吗?】
何止打字速度很快,我跟不上。
【过来,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眼前像是有一个深渊,等着我一脚踩下去,落空,坠亡。
我没说话,关掉了手机屏幕,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点开了薄悦的微信。
我打开她朋友圈,果不其然看见了她和萧里的合照,下面一堆共友在那里排队型,说的都是666
小梨头倒是故意膈应人似的,说了999
我觉得刺眼,看见照片里的萧里,他眉目无情,却搂着薄悦笑,两个人像是天作之合,在江边夜景的衬托下,像极了一对恩爱的情侣。
我没说话,点开那张合照盯着萧里看了很久,随后自嘲地笑了一声,迅速退出微信,给何止发了条短信。
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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