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佳奈子硬着头皮, 说着一系列能让人联想到见钱眼开、为了钱财甚至甚至能出卖自己的拜金女形象的刻薄话。
而苍秋实只是默默地、静静地、悲悯地望着她、听着她。
犹如出自米开朗琪罗之手的圣母怜子像,或者是拉斐尔笔下一系列的圣母画,她便是那玛利亚, 却不是圣母玛利亚, 只是一个为“我的孩子正在死去”而悲伤的长辈。
藤井佳奈子说不下去了。
“……您说些什么吧……”
她低低地这么说。语气近乎恳求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呢?”
“……”
像是破拐子破摔一般, 这少女欲笑。笑不出来, 最后只哀美地强行牵扯了一下嘴角:“……他说喜欢我的脸、想要我的血液注入真行寺家的血统,好把这样的基因流下去,要求我和他的一个儿子结婚……那我干脆嫁给他好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苍秋实一看,就知道她是隐约觉察到了部分内情, 此番并不全是气话,更有以身做饵问出父母死因的意图。
“那么,你喜欢他吗?”
藤井佳奈子移开了视线:“……他是真行寺当主,我一个落魄人家的女儿,当然爱他的钱。”
“这样啊。那么,我就不能不管。”
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她震惊地抬起了脸:“!?什么——您……!?”
如果这是藤井佳奈子发自内心的抉择,不管她是为了“爱”还是为了“钱”,苍秋实都不会去质疑。
可是,她屡次挪开视线,手指绕头发, 紧攥衣角的种种细碎动作,无不在传递给苍秋实一个信息:这女孩儿仓皇、恐惧、迟疑,一边不情不愿地斩断自己后路、逼着自己前行的方式强迫自己挺直背脊,一边向着她说“请救救我!”。
……那么,她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更想要得救,所以, 再努努力吧,佳奈子,”
苍秋实温柔敦厚地抱住了她,“这样下去,谁都不会幸福的,我已经被卷进去了,倒无所谓更多了,你的父母,也绝不会乐意看到你这样凄惶无助。”
“您没事吧!?——等、……您、您是知道些什么吗?”
“嗯。来问我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你。”
被安抚、并从苍秋实那里得到了勇气的藤井佳奈子咬着唇,最终还是改变了自己原先去诱惑老狐狸的鲁莽举动,心事重重地离去了。
苍秋实喝了一口茶。
五条悟:“……zzz。”
苍秋实开始收拾茶几。
五条悟的腿开始抖搂了起来:“……zzz。”
苍秋实打电话给了三枝雏桃,约她在家中一见。
这次五条悟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瞪着苍秋实:“zzz!”
五条悟不断发出了“z”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大。
“噢,噢。原来这个的意思是,提醒我你醒来了吗?”
苍秋实从报纸后探出半张含笑的脸,“我还以为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打扰你’的意思,或者说,该去请个青蛙王子来给你一个真爱的吻。”
……先前的悲伤与现在的打趣形成了一种割裂感。
当时的悲伤与慈悯是真切的,此刻的好笑与揶揄是真的。
一般人的情绪转换都需要一个过渡期,可是她却如此自然地切换自如。
宛如二重身(另一人)。
二重身……不,该说是思念体吗?更习惯她“平常人类形象”的五条悟一顿,撇过脸:“再有人拜访……老子都快僵直了。”
不像须王环那样揣着抱歉心怀礼貌地点到即止,五条悟可是抱着恨不得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的心去调查的。
青井亚清(aoi akii)。苍秋实(aoi akii)。
毕竟日本的起名习惯是先起假名,再根据假名取汉字,五条悟一开始可被这两个名字误导、绕了不少弯弯绕。
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是她现在的模样与过去可是大为不同啊。
苍秋实——青井亚清的保密措施做的相当完备、以致于他也只找到了一张照片。上面的那个女性一头利落的短发,神情冷漠,带着厌世的阴郁,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装备齐全,似乎可以四海为家、随时流浪的模样。
毕竟,她自1979年、也就是18岁的时候从相良地区失踪了……应当是借着相良地区四津村、每六十年一度的盛大祭典长月狩人手混乱的时候自己偷跑的吧。
那个年代普遍早婚,青井家虽然是当地的乡绅豪强,如今却在掌控整个日本农业的农协有了一席之地,政治地位与影响力翻了好几番。身为族长之女,她自然逃不了被联姻的操作。因此,五条悟猜想,她大约是因为不愿意随随便便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才逃离家乡的。
是因为是黑白照片的缘故吗?
总之,五条悟完全无法把照片上那个差不多游历了大半
个日本的民俗学者,与面前这个松松地梳着麻花辫、拥有一泓碧潭一般翦水秋瞳的居家女性联系在一起。
但诡异的是,十年中不断改名换姓的青井亚清却突然消失了整整一年的踪影。再度出现的时候……影像记录的人便无限接近于他面前站立的人的神采了。
五条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苍秋实不是人类,倒不如说,他的双眸、六眼,都在无时不刻告诉她苍秋实就是个实打实的人类。
所以问题出在中间的那一年,或者说……青井亚清在那一年说不定就已经死去了。老是行走在深山野墺中的民俗学者,不说人祸,遭遇恶兽地害也不奇怪。
总之,母体青井亚清因为还有强烈的愿望没有完成,部分的意识就散落出来形成了思念体苍秋实;一般人是一个球体,而残缺不齐的思念体便是棱角分明的多面体,所以她的情感没有过度,只有转折,也少了不少部分。
——如此一来,这似乎很能逻辑自洽的结论似乎已经解了苍秋实异人的谜题。
自己钻研并得到了答案的五条悟,照理来说也该潇洒退场了。可是五条悟却在高兴之前,想着,思念体受到母体的控制、继续完成母体未完成的愿望,那么他就该让苍秋实成为她自己的样子,而非遵循青井亚清的愿望不可。
他一边感叹着“老子任重道远啊”,一边燃烧起了另一种的动力。
……这样的。非要找着理由好使自己留在她身边。
要是五条悟把自己的猜测与苍秋实说,她一定会讶异于他直觉的可怕,竟然直接略过了推测与证明的过程,直接得出了答案,还真是了不得的才能啊。如果滥用的话,人类说不定会更早迎来灭绝也说不定呢。
不过,就像有“美利坚政府高层早就被共济会的蜥蜴人占领了”这种惹人啼笑皆非的假说一般——但即使是这样五斗解酲的猜测,也参考了美剧《v星○侵》,而非无迹可寻。五条悟身为一个人类,连苍秋实的来(始)历(基)也无法触碰,自然无法无中生有地解明真实。
她也并不在乎他的头脑风暴,只是颇感到有趣地看着这年轻人的脸色唱曲儿似的变来变去:“不在这个时候请人拜访,岂不是白费了你的一番苦意。”
“什么……什么苦意?”
当然是在楼下的时候借嬉闹在不引起子猫和明警惕的情况下,赶走了那些小眼线们,又不知怎么做的,但总之是放倒了那些保镖。要不然须王环、藤井佳奈子也敲不开302的门。
苍秋实也没非拆穿他不可:“那我请你吃甜的……椰汁西米露如何?”
五条悟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那厨房里的姜撞奶呢?你不是用来招待那个什么什么桃的吧!”
“哎哟哟,你都热的满头大汗了,怎么还贪那一碗还没凉下来的姜撞奶?”
拉开冰箱门的苍秋实回眸,好笑地睨他,“你不是不着急解酒吗?我这姜撞奶自然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既然要给我甜头,那就全给我啊,给别人做什么啊。西米露你都拿去招待过前两个人了,我不要。”
五条悟站在苍秋实身后,就低下了脑袋要去够那碗刚放进冰箱还被冷冻好、尚温的姜撞奶,为了防止她阻拦,左手往前一横一弯,几乎是梏着她的腰和手臂地靠在了自己身上。
“你呀……你,我又不和你抢。”
苍秋实侧着头,手臂被迫贴在身体两侧,只能很勉强地推他,“一头的汗都蹭我身上了。”
“就蹭你,就蹭你!”
五条悟一边还分心把脑袋朝她的方向去蹭。
“小心晃出来啊!”
苍秋实扶稳他的手,防止碗中晃晃悠悠的姜撞奶荡出来,浇到地上也就算了,要是浇在人身上才是真的麻烦呢,“哎,你……”
她趁着五条悟的注意力在手上的时候挣脱了他的禁锢,反身无奈地拿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头:“这本来就是给你吃的,倒翻了多得不偿失?”
“嘁,这本来就是老子的啊,”
五条悟朝她做了个鬼脸,拿着瓷碗的手不断变换姿势,可其中奶黄色的液体却是稳当的很,“倒掉也不给别人。”
真是护食。
“这么凶啊?”
苍秋实也在沙发上重新坐下,双手握拳捧着脸,唇边带笑。
“超凶!还能更凶!”
五条悟一手拿着调羹,一手呈爪状,很是有那么个气势。但他或许忘了,龇牙咧嘴的唇边还沾着奶。
“哦哟,好凶哦,”结果弄得苍秋实忍不住将将要笑倒在沙发上,“好可怕哦。”
也不明白究竟是谁在哄谁了。
“……对了,等会那个真行寺的大小姐来的时候,你也要用西米露招待她听见没有?”
五条悟一边洗碗一边说,“不许再给她做甜品。”
苍秋实还没说什么呢,五条悟又道:“你得罪了她对吧?”
不
然那个人偶女不会那么里三层外三层地设置防卫。
“现在又要和她谈条件……她绝对是要为难你的——例如叫你顶着大太阳去买尾花沢的西瓜,石川县的葡萄……!”
日本的果蔬菜价一直居高不下,除开地理因素,占比更重的其实是政治因素。
例如,前长野县知事田中康夫就曾经抱怨过:如果不按农协指示,定次定量喷撒农药,不管农民种的是西红柿、黄瓜还是生菜,农协都一概拒绝装货。
这个日本政府主动的培养利益集团管理农产品的加工、存储、销售;耕作过程所需的农具、农药、农机,近七成由农协负责;农民扩大生产需要资金,指定农协提供金融服务;拥有农业生产的“指导权”,种什么种类的作物,种多少亩田,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林林总总全部由农协来定;为了保证指令推行,农协还有监督权,派遣员定期监察农民耕作的情况……
久而久之,农协完全掌控了日本农业,甚至连农产品的价格都由其议定。
尾花沢的西瓜,石川县的葡萄之流,要说一个关键词,就是“血统高贵”,再一个,就是“价格高贵”。按照五条悟的身家,1300日元一颗的葡萄他能毫不在意地抱着一大串在空调下看电影,看到让人涨血压的情节,气到用葡萄砸穿电视也无所谓。
但他知道苍秋实的生活并不富足,此刻居然考虑起了从前从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问题,并为之愤怒了起来——尤其,更让他生气的是,苍秋实可能会因为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人被为难。
“你为什么要管她?”
五条悟对藤井佳奈子不屑一顾,“硬要背负自己把自己背负不起的责任,这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你管那种人、解决她的问题做什么?我们不管她,好不好?”
“我不是替她解决,那是独属于她的战斗,没有人能替她解决,”
苍秋实避开了关于不同观点的争论,只转而和和气气地说,“我既然承诺了,自然也是要尽人事帮一帮她的。”
五条悟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这时候,门铃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鸟笼婚姻里还真的有真行寺当主的线(不是)——可惜不是晋江里那种经典狗血但爽快的小妈线,佳奈子是被两个狗兄弟撺掇着去老家伙床上问真相的,结果无意间老家伙头孢加酒直接给送走了。我以为接下来是被捧在手心的夹心甜甜甜剧情了,他妈没想到还是被两兄弟当做工具娃娃……这游戏还好意思说是女□□音?包括很多xhw一样,打着女性向,结果怎么看怎么都在玩弄、侮辱女角色,女角色怎么就不能硬气点!不是说不能被动,起码你别给我一种女角色老是吃瘪、被轻视、被玩弄、没有被尊重的感觉啊!
日本的果蔬菜价一直居高不下,除开地理因素,还有政治因素。地理要素想必大家地理课都学过,我(忘了)就不赘述啦~
知乎上资料里的石川县的葡萄是一颗一颗真空包装的,绝了。堪称葡萄界的爱马仕,又叫浪漫红宝石,每年仅能产出2400串,一颗80人民币,按着汇率算一下在1300日元左右。
顺带一提,名古屋par会场2/13~2/28期间限定贩卖,味道保密的宿傩手指,一根1430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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