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沐打了个哆嗦。
他脸上的笑,绝对真诚的,诱导着她,比假笑更让人恐惧。
陈嘉沐如梦初醒,陡然一惊,甩开手挣脱了。
慕容锦本来就是虚虚地握着她,那手指做的笼子只需挣一下。陈嘉沐从他身上跳开,回头去看慕容锦。他脸上血痕道道深刻,正下午的艳阳光刺在他面上,血滴下来也是镀金的。
她是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或许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精神上,行为上,好像都和正常人差的太远了。
她甚至不知道慕容锦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一个小说的男主,杀了陈渡这样昏庸的恶人,从做将军到做了皇帝,串下来就是完全一个龙傲天的角色。她没记错的话,那本书应该讲的是他的一生,他的功绩,他的成就。
能写出来给人看的,总不可能是个精神病的成长历程。
她因此对他有一种特殊的信任——虽然也怕他,厌恶他。
至少慕容锦的底色是正派的。顶多是有些很折磨人的恶趣味,把人看做宠物的绝顶的想象力。
但现在,她不敢这样笃定了。她甚至有点不敢再看那张脸。
陈嘉沐急急地去洗手。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让她想刚才为什么 着了魔似的刮他的脸,她自己也想不清。但看见他皱眉的时候,瞄着他那张脸鲜血横流的时候,她心里确实鼓满了报复的快感。
一种解压的行为,然而是很不明智的。
她挨个手指头仔细地看,用搁在台上的桂花油去黏指甲里的肉,拼尽全力地专心致志了,耳朵还是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软靴踩在地面,轻微粘合又分开。和她撩水发出的急躁的声音不一样,有条不紊地,停在她身后。
她的指甲里还多的是残留物。按在水盆里,她手的位置就折射的错开了,捞出来,水就滴滴答答的乱溅回去。
陈嘉沐心慌。
水盆里的倒影,本来有一方晒着太阳光,是和桂花一样澄亮的清油颜色,却已经被慕容锦遮得差不多了。陈嘉沐低下头,余光向斜后方去看,只能瞧见一双靴子,裤腿束紧,塞进靴筒里。同样冷冰冰黑漆漆的遮着她。
男人的声音带着失望:“逃什么,沐沐,刚才抓了人的是你。”
陈嘉沐迟疑,说:“对不起。”
“不怪你。”慕容锦好像是笑了一下,丝丝的一段气声,同时手臂搁在她肩膀,手掌去抚她的脖子,“怎么不玩了,没意思了吗?”
陈嘉沐还在洗手,手心越搓越冷,指甲包着的指尖都泛青了。慕容锦搁在她脖子上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冰,一条冷血的盘踞的蛇。
她反反复复地去搓自己的手指,慕容锦也慢慢上下抚摸她的颈子。他稍微侧身,就有光漏过来,把陈嘉沐的脖颈照得很亮很白,他的指甲在一段皮肤上滑过去,轻而易举留下一道粉红的划痕。
陈嘉沐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深呼吸。
她把空气整个吞进去,又慢慢的吐出来。慕容锦越是重复手上的动作,她就越有一种被慢慢束紧的错觉。她的口鼻之间缓缓升起一股腥气,不知道是自己要吐血出来,还是慕容锦沾在她手上的血被她咽下去。
陈嘉沐汗毛倒竖的,感觉自己要死了。
她那么想死,于是忍了很久,久得她舌头嘴唇麻得几乎感觉不到,浑浑噩噩哭道:“我喘不上气。你别掐着我。”
她恨自己。
她能接受的,只有像何钊那样一刀毙命的死。时间拖得久了,她的求生欲根本压不住。
慕容锦笑:“别洗了,转身让我看看。”
陈嘉沐只能转过身。
她的手垂着,袖子上湿淋淋昏暗暗,浸满了锈迹似的浅褐色。在拉着她的手腕向下沉。
慕容锦反扣着她的肩膀,目光吮着她的眼眶,鼻尖,急促地吞吐着空气的颤抖嘴唇。一张那么小那么瘦的脸,却能惊恐的挤满了这样惹人怜爱的五官。
真漂亮。
他松开手了,两只手在身侧摊开给她看:“我没有掐着你,公主呀,不要把臣想的这么坏。”
“就算我掐着您,”他去摸陈嘉沐的脖颈,一条细长的筋络在他手底下活过来似的跳着,“沐沐,哪怕你死了八分,一只脚踏进阎王殿了,臣都会把你救回来的,半死不活的也要吊着你的命。”
慕容锦打量着她,在心里想一下。
陈嘉沐悉心打扮自己的时候,身上的劲就锋利了,攥在手里会鸟似的到处啄人,火一样红的烧起来,他不太喜欢。
有一点活气儿就正好,浅浅淡淡的,或者她自己想开了,能在他面前乖一点,都要比现在更美一些。
他不太想她害怕。她不怕方彦,也不怕何钊,偏偏只怕他。
为什么害怕?
慕容锦弯下腰,脸凑到近处去。他已经忘了自己面上还有血有伤,只觉得旧伤被刚刚幻想里虚构的陈嘉沐引得发痒了,贴着陈嘉沐的嘴唇亲一亲,分开看见她嫌恶的表情,粉白面颊上黏着他半干的血,才突然想起来。
原来是怕他的脸。
慕容锦心情好了:“沐沐。公主,给臣上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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