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苏堤。
到了这个点,苏堤倒是没什么人了,游客们都集中在白堤和观荷区那一侧。
湖滨银泰的灯光在湖边连成一片,会一直点亮到接近午夜。
夜色里的南湖又是另一番风景。
即使等到了午夜灯火都散去,也还会有人在湖边漫步、喝酒、唱歌。
鱼线忽然抖动了几下。
夏炽阳眉毛微微一扬,拉动鱼竿,默不作声地和水里的鱼角力。
他的爱好有很多,摄影、健身、养马、滑雪、登山、帆板、狩猎、高尔夫
钓鱼只是他最近学会的另一个消遣方式。
在家族里的人看来,这个快要五十岁的大叔是个很标准的二世祖。
他既没有觉醒半魔血脉,也很少对里世界的各种事务上心。
家主夏守早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却仍然不放心把家族交到他这个儿子的手上。
不过按理说,家主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哥哥夏素月的。
但夏素月在妻子舒窈死后,已然心灰意冷,退出了家族的核心。
那么这个位置自然而然是要由他这个弟弟接手。
“嚯!”水里的鱼被遛得累了,夏炽阳手臂上的力量稍微一收,也只能被这样给一把拉起来。
夏家在阿尔卑斯山脉地区有一座庄园,面积是临州这座宅子的十倍有余。
但更大的是这座宅子身处的林地。
上个世纪,夏家联合罗素家,花了大价钱从各国政府的手里买下了那片土地划为了私人财产。
平常会有各国政要或者富人到访聚会,去到那里的每个人都各怀目的。
夏家需要从他们的手里得到有利于维系里世界平衡的信息和筹码。
夏炽阳倒是懒得管这种事,只是闲来没事就会去那小住。
养马、滑雪、登山、狩猎这样的爱好就是在那里发展起来的。
所以他即使快到五十岁,身体也还相当强健。
“份量不错啊。”
夏炽阳满意地掂量着手里的白鲢,估摸着有个十来斤。
他把鱼放进脚边的水桶里,看向一边的夏蔷柔:“试试?”
“不了二伯,我对钓鱼没兴趣。”
夏蔷柔摇摇头,在湖面吹来的冷风中微微打了个颤。
她出门之前换衣服忘了看天气,现在室外温度大概只有五六度,而她只是卫衣外罩了一件路易斯威登的小棉服。
夏炽阳也没勉强,上好饵料后再一次抛竿。
“二伯。”夏蔷柔将手揣在衣兜里。
“嗯?”夏炽阳心情不错。
“苏柏今晚为什么没在?爷爷让我们一起回家的。”夏蔷柔犹豫着问。
她知道苏柏虽然也叫他“二伯”,但实际上是她的“教官”。
苏柏的各种行动和任务,都是经由他的指挥。
“她啊,”夏炽阳顿了片刻,笑着说,“突然有一个紧急的任务,就派她去了。”
“什么任务这么急?连一顿饭都不能吃?”夏蔷柔问。
“这是家宴。”
夏炽阳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脸上也不再有先前的笑意。
“家宴怎么了?她是我的姐姐,是你亲妹妹的孩子。”夏蔷柔不动声色地说。
夏炽阳脸色忽然沉了下去,但还是耐心地看向夏蔷柔:“柔儿,她姓苏不姓夏,就算她以前姓夏,但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夏蔷柔听着夏炽阳的一字一句,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
“物尽其用,她就是作为武器而诞生在这个家里的。”夏炽阳继续说,“我们也没办法啊,她接受了本来应该由你继承的风核质,那她就应该担起这个责任。”
夏蔷柔瞳孔微颤,惊愕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应该由我继承的风核质?什么意思?”
夏炽阳一愣,随即叹息着:“你也大了,也该告诉你了。”
“元素核质作为构成世界的基本,在神弃之夜后随着真实王座一同毁坏,散落在世界的各个地方。”夏炽阳说。
“神弃之夜?真实王座?”夏蔷柔皱起眉。
“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那个夜晚的大灾变后,元素核质散落到了人间,”夏炽阳说,“后来一些核质的碎片逐渐被各大驱魔家族寻得,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保存起来。我们夏氏,寻到的就是风元素的核质残片。”
“元素核质只能寄托在物品或者人的肉体内,所以要想逐代长久地守护,就只能在家族内部寻找核质的继承人。”
“经过千年的时间,核质早已熟悉了家族的血脉,所以如今的继承人往往是血脉最为浓厚的那一个族人。”
“那不应该是哥哥么?他觉醒了血脉啊。”夏蔷柔愣愣地问。
“我们最开始的预测也是夏超,但夏超六岁之后才觉醒血脉,早已经过了融合期。而在那之前,家族的司祭官也说核质并没有选中他。”
“但奇怪的是,核质最初选中的,竟然是尚在母亲腹中的你,”夏炽阳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司祭官也说你的血脉极其浓厚,简直就是风核质天生的继承者,临产的时候,家族已经在准备盛大的继承典礼了,继承核质后,你会是今后家族仰赖的中心。”
“可变故来得很快,夏超在你出生的那晚觉醒了半魔血脉,你的母亲因此而死。”夏炽阳回忆着,眼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阴云,“夏素月快疯了,我看着他从产房里狂奔出去,要去找老爹讨个说法。”
“他跳上车踩满油门就狂飙出去了,我驱车跟在他后面,他开得很快,我根本就跟不上,但我知道他是要去祖祠。”夏炽阳顿了顿,“因为老爹那时候在祖祠里,为你母亲祈福。”
“夏素月是真的疯了,他冲进祖祠对着老爹大吼大叫,我不敢上去阻拦,只敢躲在很远的地方看。”
“然后他们爆发了很大的冲突,夏素月先是砸了祖祠里一切能砸的花瓶桌椅,然后把满墙的牌位、香烛全都掀翻、踩烂。”
“你父亲他真的疯了,这是在亵渎祖先啊,烛火点燃了帷幕,他当着老爹的面对着那些祖先的灵位吐口水,骂各种各样不堪的脏话。”
“老爹也怒了,他放言要把夏素月赶出家门,死后也不得入葬夏家的祖坟。”
“那一夜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现在想起来,还和梦一样。”
夏蔷柔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她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陈年旧事。
她没见过母亲,脑海中父亲的形象也一直很模糊。
但直到今天,她好像才终于看破了那层模糊背后的东西。
“结果就是夏素月真的被赶出了家门,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对夏家的所有权利。”
夏炽阳舔了舔嘴唇。
“就在我以为老爹真能这么狠的时候,他们突然达成和解了,你父亲自断了一只手臂作为亵渎祖先的惩罚,而老爹也不再追究他的过错,另加的条件,是不让你继承核质,让你远离家族里世界的核心。”
“坐到老爹那个位置,就和皇帝没什么区别了,一面是家族重任,另一面是父子情分,他不得不在其中做出抉择。”
“可我们都没想到,这位向来雷厉风行的灰瞳宰相,竟然妥协了。”夏炽阳说。
“老爹答应了夏素月的条件,刚出生的你被移除出风核质的继承人候选。接下来就是另选继承人了,那年整个家族虽然有二十多个孩子出生,但都是些旁系分家,能勉强满足继承条件的就只有和你同年出生的苏柏。”
“于是她代替你继承了风核质,只不过这一次的继承,和几百年来的传统比起来,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老爹放话了,没有大肆的宣扬,也没有风光的祭祀,一切都偷偷摸摸的,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然后夏素月远走,一切就这样息止,直到今天。”
“但在我看来,夏素月就是自私罢了。”夏炽阳忽然沉声说,“夏家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牺牲和死亡不可避免,这是我们的命。”
“我的兄长是个太脆弱的人,他担不起家族的责任,所以只能远走。”
夏炽阳笑着收线,又是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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