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华渊,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踽踽独行的旅人,目标被风沙掩埋,大风裹着漫天飞舞的沙吹过来,他彻底丧失了方向。
烈日如火球般悬挂天际,将每一粒黄沙烤得滚烫。
他口干舌燥,一步都迈不动的时候,看见了不远处一汪清透的湖水。
清澈见底、波光粼粼。
他喜出望外,什么理智和思考都不复存在了,他跑脱了鞋,沾了一身的沙。
他的嘴中似乎已经尝到了甘甜的湖水,抚过他焦躁的心肺。
即将跑到近前了,又犯了疑心病。
他又开始怀疑,那其实是一处映射而来的海市蜃楼。
华渊压着眼一思量,又抬头问他。
“你说的,确定是真的?”
和尚平静地一点头。
“贫僧为何要害你?”
华渊一面在心里尖叫,恨不得立刻就答应下来,拐着和尚就瞬移回瑶山,另一方面却神经质一样地笑起来。
“你为何不会害我?”
和尚便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露出一个包容的笑。
“施主若是担心,不若选择一个让你安心的法子。”
华渊轻轻哼了一声,手中微动,一截金线便窜出来,牢牢捆住了和尚的双手,金线突兀地一亮,又迅速消失下去,丝毫看不出来痕迹,也不影响走动摆臂。
只有和尚知道,这金线锁的不是他的肉体,而是他的灵魂与灵力。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想这样对你啊。”
华渊拽着和尚的胳膊,连着正吃草的马儿一起回了瑶山山下。
和尚似乎知道华渊要带他去哪里,一路上避开那些阵法的阻碍,比华渊要熟练不少,惹得华渊又多看了他两眼。
“喂,和尚。”
华渊安抚着受惊的马,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闲聊。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看谁?”
和尚低低道了一声佛号,只说是来还因果,但显然是知道柳长归这么个人的。
瑶山就这么大,他又不认识这和尚,那因果就只能是他之前欠了柳长归的。
华渊又开始装乖,歪七扭八的身子站好了,连肩背都悄悄挺得笔直,又清了清嗓,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藏回去。
“这样。大师当心,这边小路草叶都锋利。”
连说话也变得文绉绉的。
和尚好笑地瞧了他一眼。
“倒是未曾想到,他竟能教出你这种性格的弟子。”
这话一出,那就是绝对认识柳长归了。
华渊腰背挺得更直了,眼神飘忽着,手下响指一打,原本束缚着和尚的那道金绳便脱落下来,被华渊眼疾手快地一抓,放回储物袋里。
“哈哈,大师,不好意思,本来我捆书册呢,一下子捆到你手上来了,你看这事闹得……”
大师摇摇头,情绪很是稳定。
“无碍。”
他们二人行至山顶,却不见柳长归的身影。
华渊将双手拢至嘴边,吸了一口气。
“柳、师父——”
柳长归没叫来,倒是把长流叫过来了,华渊鬼使神差地从一朵云上看到了焦急的神情,心下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长流见到他跟见到亲人一样,不等他询问,拉着他就跑,让华渊吃了一嘴的风。
华渊伸手拽着和尚,两人一道被长流带去了山顶。
他们上山之际并不是夜晚。
华渊是晒太阳的时候碰到和尚的,二人交谈了没几句就被华渊拉着瞬移回来,这会儿也才将将下午而已。
可华渊却在山顶上看到了月亮。
圆圆的,白玉盘似的,就停在夜空中。
柳长归被悬在月亮中间,像白玉牌里的一道菜。
他的四肢无力地垂下来,明明无风,他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吹得飘来荡去的。
长流的身上飘出几个字:“已经三天了!!你再不回来我真没办法了!”
“三天?!”
华渊猛地转过眼来,眉峰蹙成一团,掩藏多时的攻击性显露无疑。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又不是下不了山,就这样看着柳、师父在这里不知道做什么?你这样会害死他的你知不知道!”
长流被吓得往后飘了半步,委委屈屈地从云间挤出几个字。
“他说他能撑过去……就没让我去找你。”
还有一句话被长流咽进肚子里,华渊现在就快气疯了,再听到那句话,不得活活气死。
那时柳长归正在和那股力量对抗,长流帮不上忙,着急得快把自己拧下雨了。
“我去找华渊!!他一定有办法!!”
柳长归表情依然平静,他看了一眼长流,缓了缓呼吸。
“我能撑过去……”
声音却气若游丝的。
“和他不熟,叫来做甚。”
“再说,叫他来就有办法了?”
长流急得团团转,眼看柳长归被越吊越高,直至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它才着急忙慌地想下去找华渊。
临行前又想到柳长归在陷入昏迷后最后望过来的眼神。
他眼里已经没什么焦点了,双手双脚无力地耷拉下来,就这样平静地望着长流,嘴唇轻动。
“你到底是我的云,还是他的?”
长流要下山的脚步一顿,彻底停住了。
它也只是一朵云而已。
眼见长流忽然陷入了沉默,华渊齿列一合,磨着牙尖啧了一声。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看。”
他们的矛盾爆发得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应当,那和尚默默念了句佛号,没掺和他们之间的事,去看柳长归的情况了。
华渊五指成爪,口中念起搜魂的咒诀,四周氛围乍变,乌云滚滚而来,连柳长归摆动的幅度都更大了些。
“唉,真是孽缘。”
随着和尚一句感叹,搜魂之术从华渊手中而出,直直冲向了长流身上。
长流也只是一朵云罢了。
从被柳长归驯服以来,它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自己的记忆,有了自己的思想。
它的一切都是柳长归赋予的。
云朵之中流窜起一片细小的电流,噼里啪啦,轻轻颤动。
搜魂之术快得很,华渊懒得看它前面的那些记忆,因柳长归而焦躁起来的心绪让他顾不得其他,灵力粗暴地翻开长流的层层记忆,直至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水灵根原本是最轻柔的,更遑论极品水灵根。
但在华渊的影响下,这种柔和变成了独一份的坚硬,不似潺潺溪流,而是轰隆降下的瀑布。
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柳长归也看到了。
“华…、渊,你在对着我的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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