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最近的新鲜事儿，要属巩玉宸在尝过徐霜手艺后，下定决心要跟着徐霜学做菜。每次做饭时，两个大师兄就窝在饭堂里捣鼓。
别说，巩玉宸这双弹琴的手，做起饭来也不差。
他自己都开始调侃，回浩渺宗后在山下偷偷开个小饭馆营生。
“说起来，徐兄手艺这么好，是跟你师尊学的吗？”
徐霜匆忙摇头：“我师尊不会做饭，我是跟敬玄师叔学的。”
“如此想来，敬玄真人的手艺也不会差了。”
“也不是，”徐霜道：“师叔的饭菜用钟乔的话来说，就是‘平民饮食’的程度。我的手艺也是为了师弟练出来的。”
“平民？”巩玉宸敏锐地挑出关键词。
徐霜点点头：“他曾是皇族。”
“怪不得，那他的嘴一定很挑剔。”巩玉宸没有追问，轻巧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的深入：“也难为你要配合他，掌握这么一门好手艺了。”
“这有什么，我们做大师兄的不都是如此。”徐霜平淡道：“你不也为你那个八岁的师弟操心到来这里学厨艺？”
“哈哈，”巩玉宸笑了两声：“说的也是。毕竟之后可以辟谷，大概是觉得不重要吧，浩渺宗的饭堂特别粗糙，吃的也一般。
我就想着等回去了还可以给师弟师妹开个小灶，就开在我们晓霜峰上，再悄悄开辟个小菜园子。”
“那很好。”徐霜回道。
“是啊，很好。”
“药王宗的委托？”钟乔接过信纸细细看去：“护送药王宗弟子给西南森林里的妖族送药？这可是稀奇事儿了。
妖族里大多数都不善与人结交，特别是大族群，总是有自己的骄傲。怎么这回愿意向人族寻求帮助了？”
钟乔思索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事儿恐怕没这么简单。”
姜皎月靠在椅子背上，捧着一碗温水：“大约一年前我听说，有个致力于编写一本《百妖谱》的人往西南方向去了。
此人上至千年大妖下至刚出生的幼崽，只要有他感兴趣的地方，他就会不择手段地出手。
据说，他曾经为了弄清楚饕餮幼兽的食量，闯入荒谷深处用血引出一头三个月大的饕餮。”
“然后呢？”程云好奇道：“就算是三个月大的饕餮，战斗力也不低吧。这个人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不仅活着，还拿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后全身而退。”姜皎月怏怏地看着碗中的水。
“啊？他还是个高手？”程云惊讶地轻晃了下姜皎月的胳膊：“师姐，别停在这里，你快接着讲啊。”
接话的却不是姜皎月，而是脸色有些难看的曾锦卓：“他并不算是个绝顶的高手。那次全身而退是因为他将饕餮引到附近的村落里。
饕餮被引导着接连闯了八个村子，村子里的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连尸体都没留下。最后，饕餮被喂饱了，自己回了荒谷。”
这下不仅是程云，连徐霜和钟乔都吃了一惊。
“那、那”程云想了想：“那姜师姐的意思是，西南森林里的妖族可能也遭到了此人的毒手，迫于无奈才向药王宗求助？”
“我觉得是这样。”姜皎月喝了一口水。
程云挠了挠头：“可为什么是药王宗呢？难道这个宗门悬壶济世的名声已经传到妖族里了？”
钟乔看了程云一眼，道：“药王宗上一代掌门李寒青曾救过虎族的一只白虎大妖，这只大妖后来当上了虎族的首领。妖族求助药王宗，或许跟这件事有关。”
“原来如此。”程云点点头。
徐霜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去往妖族地界绝非小事，人妖两族积怨已久，加上这位不择手段的修士，此行困难重重，有人愿往？”
第一个举起手的是曾锦卓，她眼神坚定地看着徐霜：“大师兄，我愿往。”
“还有我！我我我！”程云直接站了起来：“难得三师姐都主动说要去了，怎么能没有我呢？”
姜皎月和叶星也举起了手。姜皎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曾锦卓的侧脸，又不着痕迹地收回。
“大师兄说的对，此行凶险，何况师弟师妹们都想去，你必定是想亲自走一趟的。”钟乔道：“但宗里还有客人，我们总不能一窝蜂都走了。这次我就留下来看家吧。”
徐霜颔首：“那就拜托你了。”又看向其他人：“后日巳时出发，我们先去药王宗和他们汇合，再一同前往西南森林。”
众人齐齐应下。
“这么说，万世宗马上就要冷清下来了？”周灵卉正挑着漂亮布匹，闻言蓦然抬起头：“连饭堂都不开张了？”
曾锦卓轻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开不开张啊。你师兄不是厨艺小有所成？让他给你们做饭不就行了。”
“他？”周灵卉脸上露出半嫌弃的表情：“之前都是有你大师兄看着，他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姜皎月挑眉：“话虽如此，到时候他做出来，你不还是要吃？”
“哈哈，那倒是！谁让他是我唯一又珍贵的亲师兄呢！”周灵卉拍了拍手下的软烟罗布匹：“老板，帮我把这匹包下来！”
店里间高声应道：“好嘞！来啰～”
没过一会儿，从帘后走出个人，上身披着湖蓝色长褂，浅色裙摆绣着明月与梅花的暗纹。
一双杏花眼，唇若丹红，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就是脸色略显苍白。
美人儿拨开纱帘先是一愣，随即弯起眉眼微微矮身伏礼：“原来是两位姑娘带着朋友过来了。”
“璇珠，你生病了吗？脸色看着怎么这么不好？”曾锦卓上前将她拉起。
宋璇珠摆手解释道：“许是夜里受凉，染了风寒。别担心，我去药庐抓过药了，正好好养着呢。”
“你们认识啊？”周灵卉左看看右看看。
姜皎月解释道：“这是龙甲城最好的布料店，璇珠是这家店的老板，我和师姐下山时总要来这里逛逛，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不光如此，这家店还在我父母手上时，两位就经常来照顾生意。”宋璇珠道：“真的可以说是我们店里的老主顾了。”
“啊，璇珠，这匹滚雪细纱我们也要了，直接在店里做成衣服吧，就要那个样式的。”姜皎月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幅图样，看向周灵卉和曾锦卓：“无论怎么看都太适合大师兄了。”
周灵卉表示赞同：“你们的徐大师兄确实太适合穿白衣了。
悄悄告诉你们，百年前我师兄看见徐道友一袭白衣夺魁的身姿，自那之后就减少了穿白色衣裳的次数。他以前可爱穿来着！”
“还有这事？”
姜皎月和曾锦卓都被逗笑了。
“好，不过做这一款至少要三个月呢。”宋璇珠将滚雪细纱拿起来。
“没关系，三个月后有人来取。”姜皎月用指尖弹了弹腰间月牙色的传音玉牌：“还是以这个玉牌为凭证。”
“恩，我知道了。”宋璇珠应下来。
三人从店里出来，蹲在门口的程云看见后‘噌’地站起来抱怨道：“好慢啊师姐。”
姜皎月轻哼一声，还没张口，程云率先截断：“从你们进去到出来，店门口一共走过二十一个人！十三个男人，八个女人！六个拿着吃的，两个人拿着书！剩下的什么都没拿！”
“呵，你押错题了，”姜皎月冷笑：“我要问的是，我进去了多长时间。”
“师姐，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程云噘嘴。
姜皎月伸出食指摇了摇：“你难道不知道考核总会出现没复习到的知识吗？你还有的学呢。”
“啊啊啊啊！下次！下次我一定会答出来的！”程云握拳。
不知不觉，姜皎月和程云就走在前面去，与后面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走在后面的周灵卉悄悄问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她是不是在逗你们这个小师弟？”
曾锦卓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化为一声轻叹。
“怎么了？”周灵卉奇怪道。
曾锦卓抬起头：“我只是在想你问我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难吗？”周灵卉有些懵。
“不难，不难，”曾锦卓摇头：“问题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啊？”
“师妹经常会做出一些不太能让人理解的言行举止，你很难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想的是什么。”曾锦卓道：“甚至有时候，你会觉得她有些喜怒无常。”
周灵卉歪头道：“我倒是觉得她挺好相处的，是我太迟钝了吗？”
曾锦卓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身影，不再答话。
四人走走停停逛到日落黄昏才慢悠悠往回走，快走到君剑峰顶时，程云三步并作两步窜上去，大喊：“师兄！谁赢啦？”
正在广场边缘聊天的四人皆回头看来，钟乔无奈地回喊道：“平手！”
“平手？战况得多激烈才能打成平手？”程云怀疑地看着徐霜：“我看大师兄也不像是力竭的样子啊。”
“音攻确有奇效，防不胜防。我受情绪影响，攻击力稍逊平常，”徐霜淡淡道：“可巩道友也只能做到全身而退，并不能进一步攻击。我们二人僵持不下，被师弟宣判平局。”
“恩听起来还”程云眼神飘忽。
姜皎月无所顾忌地接上：“挺无聊的。”
“嘿嘿，”程云看向姜皎月：“师姐。”
他给姜皎月比了个大拇指。
“你不是说，这次肯定能赢吗？”周灵卉上前拍了拍巩玉宸的肩膀：“怎么输了呀？”
巩玉宸故作姿态地哀叹道：“这万世宗就好像有什么特别的防御音攻的心法一样，上次大比时叶星压根没受影响，这回也只稍稍压制了徐霜一点点。”
“嚯。这么说来，我跟锦卓在元婴境决赛时也是，感觉跟对上别人时不太一样，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周灵卉摸摸下巴，没纠结太久：“恩？夕引呢？”
巩玉宸用扇面轻轻拍了下周灵卉的胳膊：“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他还在藏书楼，看谱看得入迷呢。”
“噫，少跟我来这套。”周灵卉缩起肩膀，掸了掸被他拍到的地方：“语气恶心兮兮的。”
当夜饭后，九人登上万世宗最高的浮玉峰。
“师姐，我书还没看完呢，”虞夕引被周灵卉牵着，满脸写着不乐意：“我又不喝酒，带我来做什么？”
“老看书能看出来什么？”周灵卉耐心道：“修炼一事，在于炼心。师姐跟你保证，今晚不会让你觉得白来一趟的。”
巩玉宸背着他那把宝贝长琴，侧过脸笑问道：“上次那琴谱，我改编成了萧谱，你练熟了吗？
上次还在宗里合奏时，你好像还吹破了两个音吧？今夜我可是答应他们大显身手的。”
“合奏都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我早就练熟了，”虞夕引不满地撅起嘴。
周灵卉难得没有带琵琶，而是也背着一把琴。虞夕引的腰间则别着一支箫。
另一边，钟乔、叶星和程云都提着根绳，绳子上系着两三个小酒坛子。
“这么说，姜师姐也会那琴谱中的剑诀了？”程云问道。
“是啊，”姜皎月挽着曾锦卓的胳膊，半捂住脸打了个哈欠：“有什么可奇怪的，吹拉弹唱，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程云心里嘀咕：这‘略懂’两个字恐怕可信度不高。
“啊，”姜皎月点了点前面的钟乔：“二师兄也会了。”
“你想招人嫌，别带上我。”钟乔哭笑不得地回头：“我可是追着叶星请教了大半年，把琴技硬生生捡回来才终于参透，练那剑诀也用了两三月的，跟你们可不一样。”
“说起来，既然有人将剑诀悟出来了，为什么不能直接教给别人呢？”程云疑惑。
徐霜摇摇头：“既然前人特意将二者留在一处，就已经说明了二者交融。不懂琴的人，即使传授了招式，也悟不出精髓。”
“呜啊，”程云嘟囔：“我是不是也开始学学乐器比较好呢？”
“你呀，先把剑术提起来再说。今天你不是要跟师姐展示那招‘分海’吗？准备得怎么样？”姜皎月问道。
程云夸张地捂住心口：“师姐别说，一说我就紧张，一紧张我就心脏突突疼。”
叶星抬头看向夜空，低声说：“有云。”
薄厚不一的云层涂抹在天空中，月亮也朦胧得看不太清楚。
姜皎月闻言，也抬头看去，笑道：“会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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