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素裹,满室生香,高府坐落于帝瑾王府附近。

    飞檐如云,雕花似霞,曲径通幽处,高璟与秋璧对坐,正在叙话。

    秋璧莞尔一笑,低眸微有羞涩。

    “婚约之事,我心驰神往。”

    “但是姑娘家家的,总不能太主动。”

    “要不,堂兄替我去问一句吧?”

    高璟蹙眉深思之后,给了回应。

    “据我多年观察,林大人应该是倾心月溪郡主的。”

    “册封郡主的恩典,一开始就是他提议的。”

    “他实在离谱,居然请求王爷,拜授郡主为八台丞相。”

    “郡主才二十二岁呀,除了当年的方大人,何来这么年轻的八台丞相?”

    “如此抬举,定是真心爱慕。”

    秋璧很快有了猜测。

    “他会不会是为了,让我得以继续侍候郡主,所以有此提议呢?”

    高璟不以为然。

    “那可以直接提议册封郡主,为何隐约曲折地暗示八台丞相?”

    秋璧亦是很快想通。

    “公主郡主、大臣爵位,皆是立功之后,受封于帝瑾王或是皇上,林大人张口便要提议,岂非僭越?”

    “因此,他借八台暗示,隐喻郡主之位,王爷会意,这才给了郡主之尊。”

    想着当时的对话,高璟恍然拖长了尾音。

    “哦——”

    “原来他们是这个意思啊!”

    见他如此,秋璧欣然一笑。

    “所以堂兄也觉得,他对我,并非无意?”

    高璟连连摆手。

    “那不对。”

    “他为郡主求恩典,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他是为了成全你的忠心,这没有根据呀,空口无凭。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呢?”

    “我跟他称兄道弟那么多年,我会看错吗?他就是爱慕郡主。”

    “更何况他还有那个幼时相识的女子。”

    “说什么撑伞之恩,没齿难忘。”

    “你可知晓,此人是谁?”

    秋璧听得一愣。

    “谁?”

    高璟拍着石桌,光是想起此事,便是气恼不已。

    “前阵子,也就是赏花宫宴的前几日,我偶然得知。”

    “此人居然就是荷儿!”

    秋璧大惊失色。

    “竟然是她?”

    “是爹爹和娘亲的亲生女儿,冯忆荷?”

    高璟沉色点头。

    “就是她。”

    “你终日忙于月溪府的事,与她甚少见面,并不了解她的为人。”

    “但我与她,是一起长大的。”

    “我跟你说,她是很好的人,绝对不可能涉足你与林大人之间。”

    “都怪林大人一厢情愿!”

    秋璧落眸失望,手里的丝绢,被她揉得不成样子。

    “撑伞之事,之前便听你说起过。”

    “可是,你不是说,那女孩至今没有消息吗?”

    “既是冯忆荷,他怎么会找不到呢?”

    高璟啧啧两声。

    “我不是也说过,怀疑他早就找到那个女孩了?”

    “刻意隐瞒,是怕我提起婚约之事、加以阻挠。”

    “他对那个女孩,情之所钟,执念可深呢。”

    秋璧失落想哭。

    “那你如何确定那个女孩,就是冯忆荷?”

    高璟心直率性,完全看不出堂妹难过。

    “当然是她主动跟我提起的。”

    “她所叙述,与林大人说的如出一辙,连那把伞长什么样,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还有伞上所画海棠,正是她的钟爱。”

    秋璧吃醋不悦地撇撇嘴。

    “我也钟爱海棠。”

    “我的伞上,画的也都是海棠。”

    高璟直接驳回。

    “那有什么用?”

    “画有海棠的伞,你买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事实。林大人手中那把伞,定是荷儿送的。”

    “另外,他对郡主的情意,亦是不可估量。”

    “慈砂山一事时,王爷召集议事,他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简直把郡主夸上天了。换句话说,郡主得以辅佐王爷,是由他一力促成的。”

    “他可是给郡主,谋了一个极好的前程呀。”

    “至于你,他只字未提,仿佛全然忘了婚约之事。”

    “若非我执意阻拦,估计他早就动身前去宁国公府,求娶郡主了!”

    秋璧不想苟同。

    “慈砂山一事,郡主真的很可怜。”

    “他说几句公道话嘛,怎么就是爱慕郡主了?”

    “可能,他看重郡主的才能,所以有意引荐,请王爷莫再生疑。”

    高璟顺势往下说,右手食指,在石桌上比划起来。

    “你也觉得,他看中郡主了吧?”

    “看中郡主的才能之后,逐渐心动,这不应该吗?”

    “我猜测他是一见钟情。”

    “而今你想想,前有荷儿绮霞玉立,浓妆不失温婉,淡雅却也宜人;后有郡主蛾月杏靥,霜雪出尘之姿,犹似月下仙子。她们二人,哪个不如你貌美?”

    “我这不是故意贬低你。”

    “我的意思是,如此花心的男子,还意图悔婚、令你蒙羞,不如由高家出面,先一步拒了他,免得害你颜面尽失。”

    秋璧渐渐被他说服,满是自卑地看了看一无可取的自己,更觉悲伤。

    “我……这么丑吗?”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高璟一阵手足无措,转言安慰。

    “倒也不是你丑。”

    “主要是林大人太过俊逸。”

    “自古郎才女貌,才是佳偶天成嘛。”

    越是安慰,妹妹越是难过,他更是急了。

    “哎呀你别哭呀,我的意思是说,”

    “他家原是寒门,虽然算是先皇后的本家,却是关系极远的旁支,祖上三代无才不仕。若非方大人赏识,暗中扶持、安排伴君左右,何来林府今日的风光?”

    “高族则是不然,我们可是武将世家,几百年来,效忠历代圣主,任职督护台之中、征战沙场之上,立下赫赫之功。”

    “他那种卑微门第,如何配得上我们家?”

    “过段时间,我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

    秋璧听完,哭得更厉害了。

    “婚约早就定下了,还是帝瑾王默许、皇上授意的,与门第有什么相干?”

    “我果然很差劲,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处可以夸赞的地方,所以堂兄只能另寻门第之说。”

    “父亲、母亲的相貌,皆是大气出众,怎么把我生得那么丑啊?”

    “对了,我那个不幸战死的大姐姐,长得好看吗?”

    高璟下意识实话实说。

    “你说堂姐吗?”

    “当年,她立于帷幄之中,眉目如画、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风度,名动边境。就连星梁将帅,都对她倾慕不已,为博美人一笑,自愿舍弃一切。”

    这下,秋璧更是自卑了,扑倒在石桌上,大哭起来。

    “啊……只有我最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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