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帝瑾王府依旧气势磅礴。

    林暮匆匆而来,恭敬一礼,继而入座。

    “王爷传召,有何吩咐?”

    颜瑜坐于窗边的软榻上,感受着傍晚清风,发丝柔然随风飘荡。

    “小妹妹此入铜事台,发现其内有异。”

    “他们布置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机关。”

    “结合前世记忆,她说,铜事台里恐有秘密,而且事关皇兄。台内众卿,多数不知,或许这个秘密,唯有安朋奕和许明骞知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探查其中秘密,事不宜迟。”

    “按理,以本王的身份,亲自探查铜事台,并非难事。但是小妹妹说,前世得知,其内地下密室,通向一处私人领域,不在铜事台的范围之内。既是私人家宅,本王没有正当理由,自然无权涉足。”

    “因此小妹妹谋得一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听至此处,林暮已能大致料想宁云溪的计策,眉目毅然,尤为严肃。

    “明修栈道,转移皇上和宸王的注意,已是不易。”

    “暗渡陈仓,借口调走铜事台所有人,郡主才好悄入其中,探知真相,这更是难于登天。”

    “王爷传召,意在吩咐微臣,去探皇上虚实吧?”

    他一向聪慧,颜瑜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惊异。

    “嗯。”

    “冯忆荷做为高府二房庶女时,深得皇兄信任,隐有重用。”

    “小妹妹说,宁奉哲失信之后,皇兄大有可能启用冯忆荷,与我们形成对峙之势。”

    “你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由你去探虚实,最为合适。”

    “一如往常,你再去找她一次吧。”

    林暮点头一应,明暗若有一丝为难。

    “嗯……是。”

    颜瑜没有察觉他的为难之意,正色眉宇,英气轩昂。

    “先前,本王授意高府,留了他们一家,继续住在二房南院。”

    “你还记得吧?”

    林暮依旧点头一应。

    “是,记得。”

    颜瑜浅浅拂袖,随即吩咐。

    “那你去吧。”

    林暮未有一分动作,低眸恭敬,沉吟片刻。

    这才看出他有心事,颜瑜关心而问。

    “怎么了?”

    林暮激灵回神,礼敬回应。

    “回禀王爷,幼时相识的那个女孩,其实微臣早就找到了。只是碍于婚约,不敢明言,更不敢与她有所往来。”

    “而今,天缘凑巧,微臣或许可以娶她为妻。因而心有思量,为了她,或许该与其他女子,保持适当的距离。”

    “所谓青梅竹马,实则每次相见,皆为王爷探听虚实罢了,并无任何多余的情谊。”

    “同在高府,微臣怕她见了,会多想。”

    颜瑜听懂了他的意思,惊喜一笑。

    “那个女孩,居然就是秋璧吗?”

    “那真是太巧了。”

    林暮彬彬有礼之间,化意点点羞涩。

    “是。”

    “让王爷见笑了。”

    “不过……”

    话至此处,无声一阵叹息。

    “她似乎无意。”

    “幼时之事,也没有放在心上。”

    “赏花宫宴之前,高大人便主动拒婚。”

    “高府长辈,亦有此意。”

    “却不知,她的心意,究竟如何?”

    颜瑜一听便知原委。

    “定是高璟误会之后,跟家里长辈一顿诉怨,非要说你,喜欢本王的小妹妹。”

    “此事无碍,等瑜旨寻亲、告一段落,得了空闲,本王亲自出面,帮你澄清误会。”

    “至于冯忆荷那边,你不必担心,探听虚实乃是公事,本王也会一并说清楚的。”

    “你只管去吧。”

    林暮放心几许,展颜一笑。

    “多谢王爷隆恩。”

    离开帝瑾王府之后,林暮往高府而去。

    听闻林暮拜访,冯忆荷早早迎候侧门,翘首以盼。

    忽听一阵马蹄声,猜想或许是林暮到了,冯忆荷嫣然一笑。

    “暮哥哥!”

    欢畅而去,只见秋璧牵着马、迎面而来,差点撞个满怀。

    冯忆荷及时止步,笑意一收,正色以礼。

    “二姑娘安好。”

    “嫡女尊贵,二姑娘今日怎么走了侧门?”

    听到这一声暮哥哥,秋璧便能猜到来者身份,神色一落,严肃以对。

    “从大房后院而回,侧门离得近,我便顺道了。”

    “爹爹娘亲还好吧?”

    “真的不用请郡主来看吗?”

    冯忆荷婉然一分礼貌,不解发问。

    “爹爹娘亲怎么了?”

    “何故要请郡主?”

    秋璧嘴角垂落,不悦之色很自然地流露。

    “前天晚上一起吃饭时,他们咳得很厉害,我说请郡主诊看,他们非要推辞。”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忘了?”

    冯忆荷眸底,暗藏一分难以言喻的藐然。

    “卑微之躯,怎配去请郡主诊看?”

    “二姑娘着实抬举了。”

    秋璧一听,立即忿然作色。

    “爹爹娘亲不是卑微之躯!”

    冯忆荷不经意间一个白眼。

    “自谦罢了,二姑娘何必如此较真?”

    秋璧眉目阴沉,厉声指正。

    “你这是自谦吗?”

    “分明就是瞧不起。”

    “爹爹和娘亲若想自谦,可以称作卑微之躯,我们是小辈,岂能胡乱评言?”

    “难道父亲和母亲,你也会以谦辞,称其为卑微之躯吗?”

    冯忆荷眸若秋水,浅泛点点笑意。

    “父亲朝任督护中相一职,母亲则贵为命妇,于情于礼,我都不能声称卑微之躯。”

    秋璧不满地紧锁眉头。

    “那就是了。”

    “你就是看不起爹爹和娘亲,嫌弃自己的出身。”

    “他们还在病中,你更是丝毫不关心,怎能如此不孝?”

    冯忆荷柔情婉转,点绛却有一抹不近人情。

    “我与他们初识,不过几日而已。连爹爹和娘亲都说,给我时间适应,二姑娘何必疾言厉色?”

    “你莫不是忘了,那是我的亲人,与你何干?”

    “你我皆任职于密枢台。”

    “密枢台职责,一则,负责管理清算国库;二则,负责培养世族子女,侍候王侯将相,以谋文臣之事。”

    “总之,应该无权过问我的家事吧?”

    “于密枢台内,我是密枢中丞,你是密枢侍。即便我的家事,有关密枢台,也没有你质问我的道理。”

    秋璧双手紧握,栗然几分恼怒。

    “我没有质问的意思。”

    “只想劝谏冯大人一句,做人不可忘本。”

    “爹爹和娘亲,待你那般宠爱,你怎忍漠不关心?”

    冯忆荷盈染一派从容,浅浅一笑。

    “我何时说过,不关心他们?”

    “他们也从未说过,我漠然无情。”

    “恕我直言,二姑娘多管闲事了吧?”

    “无故针对,莫不是听说暮哥哥特意来找我,你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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